“我……”梁婉刚要开口，却看到梁婧从酒楼里冲了出来，急忙从探花郎怀里挣脱下来。

    崔行渊不晓得怀里的小娘子为何挣扎得厉害，眼前只闪过一抹飞快的残影将小娘子抱走了。

    梁婧因为担忧着急，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但此刻她也无瑕顾及了。梁婧把梁婉放到地上，仔细打量着虎口脱险的五妹妹，发现她并没有什么不适后，才如释重负得松了口气。

    “三姐姐，是探花郎救了婉婉。”梁婉一手抓着梁婧的手，一手指着梁婧身后的崔行渊软糯糯地说。

    梁婧回头望去，发现探花郎站在她身后，身姿如朗月清风，游街时一双潋滟璀璨的桃花眼此时却沉下来，“小娘子怎么可以站在如此之高的地方？一旦从高处摔落，是多危险的事情！今日是我碰巧救下了你妹妹，倘若他日没有好心人呢？该当如何？且先不提你妹妹一个小孩子，便是你，若从高处掉落，即使运气好未伤及性命，万一磕碰了可怎么办？好好的一个女娘怎么办！”

    梁婧愕然，这语气，和她梦里的小郎君训诫她时简直一模一样！不会就是他吧！不对不对，小郎君说他生活在蜀中，从未来过京城，不是他的！梁婧松了口气。

    “今日多谢崔公子出手相救，若非有您，舍妹难逃一劫！公子刚才的话，我也记下了，以后定会谨遵公子教诲。”梁婧牵着梁婉胖乎乎的小手，朝崔行渊行过礼，万分感激。

    崔行渊扶起梁婧，“些许小事，不必道谢。此后行事务必小心！”转身上马，向宫里疾驰。他知晓梁婧就是他梦里教导的小娘子，在梦里他看不清对方面容，不过梁婧十岁的时候也着实好骗，他不过旁侧敲击几句便知道了她是京城商户梁家的女儿，行几倒是不晓得，不过今日晓得了，名唤梁婧，在家行三。

    这小娘子今日可真是吓坏他了，站在那么高的地方还不小心，万一她也掉下来了怎么办？真是枉费了他平日的教导，今晚必须给她加大课业！

    围观的群众不仅看了探花郎游街的风姿，还亲眼目睹了探花郎英雄救美，可谓令他们满载而归。

    梁婧牵着梁婉回到田家酒楼上，冷着脸看向宁可夏。

    宁可夏摇着红木雕花团扇，肆无忌惮道，“看我做什么？她可不是从我怀里掉出去的！当时梁婵也在旁边，我说得对不对呀，梁婵！”

    说罢，一把拉过身旁的梁婵，“你说，那矮冬瓜是怎么掉下去的！”

    左边是侯府小姐宁可夏，右边是一府而出的三姐姐梁婧。不过在梁婵眼里，宁可夏的背后是整个南珞侯府和当今后宫风头一时无二的淑妃，而梁婧？呵！顶多是回头把这件事告诉父亲和嫡母而已，到时候如果她攀上了侯府，谁还在乎一个商户家庭里的亲情呢！

    梁婵几乎瞬间就做出了选择，“三姐姐，妹妹亲眼看着刚刚确实是你没抱稳五妹妹，她才摔下去的，这和宁二娘子无关啊！”

    梁婧微凉的眼扫过梁婵的阿谀奉承，也扫过神色得意的宁可夏。她知晓如果真计较起来，商户是无法和皇家抗衡的，到时受伤的只会是五妹妹。

    最后梁婧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梁婵，便带着梁婉回家。

    *

    回府后，梁婧吩咐自己身边的丫头若竹先将五小姐送回落英院，而自己则是去了主母程璃的院子。

    梁家共有两男五女，大公子梁泽早年在父亲梁凌志的逼迫下前往边疆参军，已多年未有消息；大娘子梁娇被父亲许给一个芝麻官做外室，于生产时一尸两命；二娘子梁妍的生母赵姨娘看梁凌志丝毫不顾及儿女幸福，自请下堂，毅然决然带着梁妍回了蜀中娘家；三娘子梁婧生母叶姨娘早逝，平日全靠主母程璃照拂；四娘子梁婵是最受宠的兰姨娘所出，想嫁入高门摆脱商户身份；五娘子梁婉是唯一嫡出；二公子年纪最小，和四娘子同为兰姨娘所出。

    梁婧走近程璃所住正房，一道温婉的声音传来，“婧儿，你今日不是和婉婉一起去看探花郎游街了吗？怎回来的如此之早？”

    程璃招呼梁婧坐到紫檀木椅上，命丫鬟递上一盅茶，“这是新到的九曲红梅，你最爱喝的，尝尝。”

    梁婧葱白的手指搭在天青色的杯子上，低头看红艳成底的茶底，馥郁芬芳的香气争先恐后地引起梁婧注意，确实是好茶。

    梁婧浅抿了一口，放下茶杯，“母亲，女儿有件事要同您讲。”程璃看向她，梁婧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今日所发生的事。

    “对不起母亲，今日是女儿一时失察，才让五妹妹落入如此险情。”

    程璃叹了口气，“婧儿，若是宁可夏存心想害婉婉，你永远防不住的，再加上梁婵在旁为宁可夏开脱，就更没什么证据了。你今日若是与她们继续争执下去，定是没结果的。不过以后还是尽量远着宁二娘子些。”

    梁婧面带忧色，“可是母亲，女儿担心若是四妹妹继续一味追捧宁可夏，会给梁家带来不测。”

    程璃颔首，诚如梁婧所言，淑妃现如今在后宫宠冠一时，连皇后都要暂避其风头，淑妃母家南珞侯府在朝中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不过今日有件更为重要的事。

    “九公主如今到了进私塾的年岁，圣人和娘娘打算让公主跟着皇子们一起进上书堂读书，皇后娘娘最近在挑选年纪相近的良家子选做公主伴读，不拘出身，只要考试过了就可。你知道你父亲品性的，他已经给你和婵儿报名了。”程璃的手指有规律地叩着身前的紫漆描金山水纹海棠式小案，看着梁婧。

    “只九公主进上书堂吗？”梁婧疑惑道，自大盛朝立国来，皇子们一向是在上书堂读书，公主们却是在锦绣堂读书，规矩未曾变过，怎么如今突然让十公主去上书堂读书呢？

    “皇家的事，我们哪能猜透！”程璃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只嘱咐梁婧，“你父亲花了重金打探道伴读选拔的考试科目有两类，一类是四书五经，一类是琴棋书画，两类拔得头筹者一并作为伴读，陪九公主入上学堂。”

    梁婧讪讪道，“母亲，您也知道的，父亲一向不注重我和姊妹们的读书，至于琴棋书画，我和四妹妹也不是拔尖的。”

    “你父亲都打听好了，即使你和婵儿选不上公主伴读，还有郡主和县主要选伴读呢，他这是又把宝儿压在你们姊妹身上了。”程璃担忧地看着梁婧。

    二人不约而同想到了梁婧的大姐梁娇。梁凌志为了攀上官场一角，把梁娇许给芝麻官曾令做外室，却不曾想这曾令的夫人极其善妒。没过多久，曾夫人就知道了梁娇的存在，装作大度把梁娇迎进府里做了妾室。梁娇进曾府后，曾夫人面上和颜悦色，却经常用一些见不得光的法子折磨梁娇。而曾令，经常以需要银钱打点官场为由，慢慢掏空梁娇所有的嫁妆。在梁娇没了利用价值后，曾夫人一剂药使梁娇一尸两命。从此曾府没了梁娇这个人，而梁娇在曾府也什么都没留下。

    有了曾令这么一个女婿，梁凌志在众多商户中受到了吹捧，他不忍心放弃这个令他面上增光的女婿，所以在梁娇死后，他动了将梁妍嫁过去的想法。

    梁妍生母赵姨娘家在蜀中，也算是当地有名的商户，察觉到梁凌志的想法后，与梁凌志一刀两断，带着女儿回了蜀中娘家。

    一别五载，梁婧再未见过二姐姐。如今，梁凌志又琢磨起了她和梁婵的主意，梁婧心里泛起丝丝反感。她这个爹，攀龙附凤之心真是永不绝啊！

    不过若是能结交到公主郡主，说不定对自己以后也会大有裨益呢！梁婧垂眸沉思间，程璃温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婧儿，你也要到议亲的年纪了，如果有自己喜欢的人一定和母亲说，母亲会为你尽力争取的。”程璃顿了顿，“母亲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不让你们步娇娇后尘的。

    “如此，便谢过母亲了。”梁婧起身，朝程璃拱手告退，“若无其他事，女儿就先回房了。”

    程璃点头，在梁婧即将走出屏风时，突然喊住她，“婧儿，把这件事透露给你你父亲。”

    梁婧回头应下，出了当归院。

    *

    程璃叫上贴身丫鬟紫寒拿着安神香，款步生莲，前往梁婉的落英院。

    落英院中甬路相衔，满院蔷薇簇簇盛放，随风而动，与碧绿枝条相辅相成，一院芬芳。

    程璃拨开水晶帘走入屋内，看到女儿刚在如霜的服侍下换好衣服，坐在床上双眼放空。

    程璃微微蹙眉，以为女儿被今天的变故吓到了，正要出言宽抚她，便见梁婉跳下床，小步子欢快地跑向她。

    “娘亲娘亲，婉婉今天见到探花郎啦！探花郎哥哥长得好高好帅气！他今天还救了婉婉呢！”梁婉兴奋得说，不过想到了什么，小脸突然垮了下来，“安安今天忘记给他掷花了，他是不是就没有收到婉婉对他的喜欢呀！”

    看这女儿软萌的脸蛋，程璃放心了不少，她把梁婉抱到了座椅上，刮了刮女儿秀气的鼻头，“怎么会呢！掷花只是表达心意的一种方式而已，况且你和婧儿已经给崔公子道过谢，崔公子也算是收到了你的感谢。”

    “可是，婉婉道谢，只是感谢探花郎哥哥救了我，但是对于他成为探花郎，婉婉并没有表达出我的恭贺啊！”梁婉懵懂地看着程璃。

    程璃一时语塞，真是想不到她女儿平时那么好忽悠的小女娃，在这件事上却如此清醒。“婉婉别着急，过几天呐，我们会去拜访崔公子的，到时候就可以表示你的恭贺啦！”

    梁婉懵懵地看着母亲，而程璃却是朝她俏皮地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