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和八年前很相似,有点玩世不恭的不着调的意味,但又多了几分低沉,虞芷心想大概这就是时间的积淀吧。
虞芷花了三秒种的时间思考确定了这个事实,刚要起身转头回应,突然感觉美瞳有些划眼睛,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戴这款日抛都没什么异物感的。
只好停下低头轻揉了下眼睛,再抬起头来人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距离已经小于了正常的社交安全距离。
虞芷向后倒退一步,小腿却触到沙发的边沿,高跟鞋踩在深灰色的长毛地毯上,稳了一下才堪堪立住。
退无可退,虞芷终于红着眼睛正视这人:“没有太久”
顿了一下,虞芷似乎有些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先生。”
眼中的柏承聿已经和高考前最后一次见他时不太一样了,许是不像从前那样训练,身材单薄了一些,头发也不似高中那样短了,穿衣服也不像从前那样不着调。
柏承聿身着深蓝色的真丝衬衫,袖口稍长于西装衣袖一指,法兰绒的黑色西装,裤子略盖住皮鞋鞋面,穿得很是考究。
但他似乎没有很见外客套,进门时就边走边脱下了外套,顺手似的搭在了虞芷的风衣旁边。
看到虞芷发红的眼睛,柏承聿显然愣了一下,但表情一走正常得体。
他松了松领带,解释到:“虞小姐你好,你今天预约见的宁总呢,他有事来不了让我替他见一下你,我是他的合伙人,柏承聿。”
虞芷显然没想到柏承聿会这么配合的跟他演互不认识的戏码,心想这样简直太好了,不用先花费时间去理论他当时为什么不告而别,为什么再无音讯,而是直接以不掺杂各人情绪的状态直接谈工作的事。
“请坐吧,虞小姐。”柏承聿抬眼示意她可以坐下了。
“既然宁总今天没办法见我,那我就先回了,改天再和宁总的主理约时间好了。”
“打扰了。”虞芷没坐下,说完转身就要走。
她内心有一万个问题要质问柏承聿,可又不能在这里和他撕破脸,但她实在做不到摒弃所有往事,和他心平气和的进行平时约采访时对方兴趣不大想要婉拒的推拉,更何况受访者也不是他。
但她发现U型沙发,她想出门去最近的路被柏承聿拦着,而他显然没有要起身让路的意思,只好转身想绕到另一边。
手腕突然被人从左后方拉住,虞芷皱着眉头看过去,柏承聿一脸的漠不经心,缓缓张口:“是我刚才没有讲清楚吗?容时把这事全权交给我了,虞小姐有什么事和我说也是一样的,还是说虞小姐改变心意了,不想要这场采访了?”
虞芷看着他那云淡风轻得掌握别人生杀大权的样子,感到一阵恶寒。天知道如果这场采访谈不到主编要怎么痛批她……
“您说笑了柏先生。”虞芷脖子一梗,面带着硬挤出来的得体的微笑又坐回去,趁柏承聿不注意甩开了他的手。
几番虚与委蛇,柏承聿竟然痛快地替宁容时答应了采访,安排了年后的时间。这很出手虞芷的意料。
现在有柏承聿在的地方多待一秒虞芷都觉得讨厌,她起身告别:“那就期待与宁总的采访了,告辞。”
不等柏承聿反应,虞芷就拿起外套要走去开门。
柏承聿急忙起身,追了两步却没有后续了。只听得到咚的一声重物撞击地面的声音在虞芷身后几步的距离响起。
柏承聿单膝跪倒在地上,一手扶着膝盖,一手撑着地面,青筋暴起。完全不似方才体面从容的样子,十分的狼狈。
虞芷几要惊呼出声,快步走到柏承聿的面前,下意识的半蹲下,手抚着他一侧的肩膀道:
“柏承聿你怎么了?”
柏承聿低垂着的头缓缓摇了摇,“没事,膝盖的旧伤,阴雨天偶尔会痛,没关系的缓一下就好了。”
听他提及旧事,虞芷触电般迅速收回了手,清了清嗓子。
低处传来带着些许笑意的男声:
“不装了吗,虞芷?”
虞芷忽然反应过来他是故意演的苦肉计,神情恢复冷漠疏离:
“真没想到,你还会演戏了啊柏承聿。”
柏承聿扶着沙发站起身来,嘴角噙着旁人难以查觉的苦涩:
“没骗你,真的疼,只是没那么夸张罢了。”
整理了一下衣服,柏承聿又开口道:
“虞芷”
“这些年,你过的好吗?”
虞芷昂着头,目光闪躲,强装淡定地回应他假模假式的关心,印象中的柏承聿很少说这样情绪化的话,那个时候的他还总是大大咧咧的没个正形:
“很好啊”
“你呢?”
得到的答案却让虞芷很是意外:
“不好。我过的很不好,虞芷。”
“一开始我每天都过的很不好。”
如果这个时候虞芷能肯正视垮垮地扶住墙才勉强站直的柏承聿,一定难以忽视他微红的眼眶和他低垂的眸子里忽闪着的泪光。
听到他这样直自地坦露心迹说自己过的不好,虞芷感觉自己的心都悬停了好几秒,而后又重重沉了下去。
微不可闻得叹了口气,柏承聿神色又恢复如常:“但现在好很多了。”
虞芷反问:“一开始?是指你不告而别开始的那几年吗?”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寒风般刺耳。
柏承聿苦笑着应答:
“是。”
“那你不准备展开谈谈你的理由吗?”
虞芷抬眼直直地盯着他,目光落在柏承聿的眼底,像滚烫的火焰在炙烤,他感觉眼睛有些酸涩。
喉结上下滚动,柏承聿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虞芷自嘲地轻笑了一下:
“既然您无话可说,那我就先告辞了。”
几秒钟之后,随着门合上的声音落地,会客室归于宁静,只剩柏承聿一个人久久地伫立在沙发的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