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中透出几缕微光，天渐渐亮了。
孟唯裹着被子蜷成球，双目无神地盯着房梁，开启了今日份的无效沟通：
“你说，我现在该怎么教他？”她烦躁地踹了一脚被子，“作为我的金手指，你能不能有点金手指的样子？”
【正在检索《逆徒管教速成手册》……】
【检索完毕！】
【建议方案：趁徒弟尚未酿成大祸前扼杀于摇篮，转收乖巧新徒！】
孟唯“唰”地坐起身，头发炸起几撮呆毛：“……你不是洗白系统吗？！”
【是啊，但沈雁是反派啊~】系统弹出一个微笑黄豆表情。
【∵杀反派=赚功德】
【又∵沈雁∈反派】
【∴杀沈雁=速通洗白】
【需要我讲解得更慢一点，来帮助宿主理解吗？】
“哦？那按你这逻辑——”孟唯突然扯出一抹核善的微笑，“那我作为反派头子，自杀是不是能一键毕业？”
【正解！】系统立刻弹出彩带特效，【恭喜宿主解锁隐藏成就《大彻大悟》！】
【是否立即执行？本系统提供无痛往生服务哦~】
孟唯：“……”她闭眼深呼吸，心里默念“莫生气”。
“你能不能给点阳间建议？” 她咬着后槽牙，“我就没见过比你更废的系统。”
【亲亲~】系统立刻拉踩同行，【别家系统逼宿主当舔狗，我们走的是佛系自由风呢！】
孟唯冷笑一声：“是自由还是摆烂，你心里没数？说是不布置任务，其实是你根本搞不清下一步该做什么吧！”
【当前最优解：逐出师门，一劳永逸】
【逻辑链：徒弟犯错你背锅 →断绝关系你免责】
【需要我为宿主画出进一步操作的流程图吗？】
“他是为了我……为了原主才去抢的。”看到系统的建议，孟唯沉默了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揪紧被角，“我不能这么无情。”
【哎呀~】系统拖长电子音，【不布置任务，您嫌本系统废~】
【布置了呢，您又嫌太残忍~】
（突然弹出全息选择题：）
【请问宿主到底想要：】
A. 冷酷无情·任务狂魔系统（附赠每日雷劈体验券，隔三差五抹杀警告）
B. 温柔风趣·善解人意·智慧超群·幽默可爱·宇宙第一贴心好系统（当前版本）
孟唯看着那串夸张的自夸，没忍住“噗”地笑出声，又赶紧板起脸：“你的自夸得有点太过了。”
【叮！】系统立刻弹出[气鼓鼓黄豆表情]，
【才不是自夸！】
【是宿主眼神不好，发现不了本系统的美！】
“哎，起床吧！”孟唯长叹一口气，“真正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庭院里，沈雁坐得笔直，满脸期待地看着她，一副三好学生乖乖听讲的模样。
孟唯深吸一口气，板起脸：“第一课，未经允许，不能随便进女生的房间。”
“特别是晚上。”她顿了顿，又严谨补充，“不对，不管白天还是晚上，都不行。”
【宿主，你憋了半天，就憋出个《闺阁禁入令》？】
“不然嘞？”孟唯没好气地回道，“十三四岁的小孩，连男女有别都不懂，再不教，等他青春期过了还来得及？”
【还青春期，宿主，他都三百多岁了，你不会忘了这是修仙界吧。】
“他要是三百多岁，那我该……”孟唯突然卡壳，随即警觉，“等等，闭嘴！我不想知道！”
“什么时候都不能进吗？”沈雁认真发问，眼神清澈得像只无辜的小狗。
“也不是……如果结成夫妻的话……”孟唯下意识回答，随即意识到不对。
沈雁眼睛顿时一亮，嘴角上扬，笑得那叫一个春光明媚。
【宿主，我检测到他心率飙升，多巴胺分泌过量，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孟唯额角青筋一跳：“不用你说，我看得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端出师尊的威仪：“你我师徒，与寻常男女不同。只是卧房乃私密之地，你不可擅入。昨晚允你进来已是破例——是为师一时糊涂。往后若无准许，断不可再犯，明白么？”
沈雁乖巧应道：“弟子明白了。”
【你信他是真明白？】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种常识还要我手把手教吗？”
“第二课——尊师重道。”孟唯抱起胳膊，“简单说就是，师父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沈雁点头。
“真听懂了？”顺利得让孟唯有点怀疑。
“嗯。”他再次点头。
“那我考考你，要是为师不让你采药了？”
“我就不采。”
“要是为师说不许你乱闯别人房间？”
“只闯师尊的。”
“除了卧室以外的地方是可以进的。卧室的话要事先得到我允许。”
【允许了，那还能叫闯吗？】
“他能理解到这个程度已经是奇迹了，”孟唯揉着太阳穴，“至少能沟通了。”
【你管这叫能沟通？】
孟唯不服气地追问：“那为师说不许杀人呢？”
沈雁秒答：“那就不杀。”
孟唯得意地挑眉：“看，这不是教得很好吗？”
【建议别高兴太早，会背课文不等于会做题。】
孟唯想了想：“那就来个随堂测验。”
山下林地。
一头足有成年男子高的野猪正在刨地，獠牙泛着寒光，喷出的白气把周围灌木吹得东倒西歪。
孟唯问系统：“以我现在的修为，打这头猪没问题吧？”
【你修为是掉到结晶期，但又不是一个寻常弱女子。别说一头猪，十头都能打。不过宿主你确定要用这个当教学示范？沈雁功法拳脚不差，你要测验些什么。】
“就不能是我自己想玩，”孟唯说道，“虽然我无师自通了原主的法术，但御剑飞行哪里有这种‘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感觉好。”
孟唯转身对沈雁严肃道：“站这儿别动。还记得师尊说过，‘别动’是什么意思吗？”
沈雁乖巧点头：“就是连头发丝都不能晃一下的意思。”
“很好。”孟唯满意地点头，指尖掐诀，足下长剑应声而起。
她轻盈落在野猪三十步开外，玄冰骨鞭从袖中滑出，在掌心凝成一道寒芒。野猪赤红的双眼立即锁定了她，激尘扬沙，以惊人的速度直冲而来。
孟唯稳住下盘，手腕微转调整鞭势，眼睛紧锁野猪的冲锋轨迹。
就在她准备出手的刹那——一道银光闪过，野猪在距她十步之遥处轰然倒地。
四溅的血花被系统贴心地打上马赛克，反而显得更加诡异可怖。
沈雁收剑的残影还留在原地，真身已经回到她身后，连衣角都没乱一分。
孟唯：“……”
她愣在原地几息，慢慢转过头，脸上的笑容已经不是笑，是面瘫。
“我是不是哪里说得太难懂了？”
她原本精心设计的教学流程此刻像个老师讲课讲到一半，学生突然抢走了粉笔在黑板上疯狂写字——整个人直接裂开。
林间的风声忽然静止。
“我不是说了，让你别动吗？”
沈雁垂着头，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我知道。”
孟唯轻轻叹了一口气，感到一阵疲惫。
【为了您的洗白大业，建议宿主重新评估留下沈雁的价值。】
孟唯深吸一口气：“那你为什么动了？”
沈雁沉默了好久，终于开口：“我听话了，我那时候……我听话没动，可是……”
孟唯怔住，“……那时候？”
“我知道我不该偷偷跟去的，是我没好好听话，我知道错了，”沈雁咬住下唇，声音像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可我后来听话了，雷劈下来，您让我别动，我就真没动。”
他突然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泥土上：“师尊的境界……门派的衰落……都是我害的！”
孟唯怔怔地看着沈雁，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塌陷。他的话像一柄缓慢刺入的钝刀，一寸寸剖开她自以为冷静客观的认知。
她当然记得系统给她看的剧情——玄冰宗宗主渡劫失败，修为跌落，一朝没落。
但她原以为这不过是一句背景介绍。所有的小说，游戏都会有这样的东西，是推动主角团崛起的工具设定。
可现在，沈雁将那段文字用他的眼睛、他的记忆、他的悔意，鲜活地重演给了她。
那一刻，她才突然意识到——那些剧情里所谓“她”的遭遇，不只是“原身”的过往，而是她如今正与之融合的、完整的生命。
不是纸面上的一句交代，而是有人记得的痛，有人承受的后果。
她分不清心口发闷是因为沈雁的歉疚，还是因为自己一瞬间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
是那个穿书进来的她，还是那个含笑将令牌交出去的原身。
“我听话了。”沈雁哭着说道。
她喉咙一紧，移开了视线，不敢让沈雁看到自己此刻的神色。
她不是他的宗主，不是他口中那个“您”。
可她的心，竟真的为那句“都是我害的”而狠狠颤了一下。
系统这时很不是时候地冒出一句：【我就说了吧，像这种不听话的逆徒，逐出师门就好，何必为难自己。】
孟唯回望着沈雁的脸，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不，我是他师傅。”
“师尊，是不是我很笨，总是学不好啊？”沈雁一脸懊恼地看着她。
孟唯看着眼前这个笨得很认真的少年却莫名其妙让人心软的少年。
“不，你只是……还差一课。”
“什么课？”
“——下一课是，活着。”
她声音不高，却像是在替他们俩，把那一天未能说完的命运，重新写下。
林间传来野猪肉翻烤的滋滋声，刚刚被沈雁一招打死得猪已被肢解干净。
沈雁乖乖坐在一旁，双手老实地放在膝盖上，神情像个刚背完罚抄的学生，可那眼角，却还悄悄瞟着烤架上的五花肉，一副“我不馋我只是看看”的样子。
孟唯把树枝一转，肉块翻了个金灿灿的面，又将空间戒指里的香草撒了上去。香味瞬间弥漫四野，勾得人魂都快飘出来。
“你饿不饿？”她问。
沈雁条件反射般摇头，端坐如钟。
“那行，我吃了。”
沈雁：“……”
沉默三秒，他终于小声开口：“师尊，您不是说我还差一课吗？”
孟唯咬了一口烤肉，眼神透过林叶间的缝隙，落在远方天边翻涌的阴云上。
“对。第三课，叫‘活着’。”
沈雁坐直了身子，姿势一秒切换为上课模式，认真就差掏出笔记本了：“什么是活着？”
孟唯慢悠悠地咀嚼着肉，嘴角勾出一抹懒洋洋的笑：“不是你拼命护着我，也不是我拼命挡着你。”
她盯着他，一字一顿：“是你活着，我也活着——好好地，完整的。”
沈雁神情一滞。
“雷劫那天，是我的错。”孟唯忽然换了个语气，认真起来，“我不该在那种时候让你‘别动’”
“我是一时情急的说错了话，只是我没想到，你会真的照做。”
沈雁垂着头，像一只即将被老师没收玩具的孩子，耳尖都透着委屈。
孟唯把最后一块肉递过去：“吃吧，别不敢动。”
沈雁看着那块肉，像是看着某种沉重命运，迟疑了两息，才低低应了一声：“……嗯。”
火光映在他脸上，明明还是少年模样，却仿佛一瞬长大了几岁。
孟唯随手把啃完的骨头丢进草丛，正要起身活动筋骨，忽听系统咕哝了一句：
【雷劫体质反应还在，你现在恢复得比预期慢。】
她心中一震：“你说什么？什么叫‘雷劫体质反应还在’？你给我仔细讲讲——”
【剧情尚未解锁，请宿主自行探索，祝您好运。】
孟唯扶额，咬牙切齿地揉着太阳穴，她正准备再追问几句，旁边的沈雁忽然站起身，往林子里走了两步。
“你去哪？”
“方便。”
孟唯狐疑地盯着他背影，看他真就往草丛里拐了几步，没有拔剑，没有结印，也没有打算跟什么野兽讲道理，才松了口气。
但就在她刚转回头那一刻——
“砰——！！！”
灵气猛地炸开，树叶乱飞——一棵树被雷劈中，顿时飞禽走兽顿作鸟兽散。刚刚还在烤肉香里昏昏欲睡的林子，瞬间清醒得像被人泼了盆冷水。
“不会是雷劫吧！”孟唯紧张道，“系统！他现在什么修为了？”
【金丹后期。】
“会引发雷劫吗？”
【正常来说不会。很多人一辈子都卡在金丹，雷劫要等元婴才会降临。】
系统顿了顿，语气忽然带上了几分诡异的揣测：
【……不过，也可能是你刚刚那番话……让他悟了点什么？有了突破契机？】
孟唯：“……”
她还没来得及吐槽，一股压迫感却悄然从远方浮现，如一头巨兽翻身，沉沉压向整片天空。
她猛地抬头望去，只见远处本还只是阴沉的天色，此刻竟有雷云正在缓缓聚拢，如一只不肯善罢甘休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这片林地。
沈雁也察觉了不对，回过头，神色发白，声音发颤：“师尊……那道雷，是不是还记着我？”
孟唯心中一跳，骂了一句不成气的脏话：他根本还没做好渡劫准备！
她猛地站起身，一把扣住沈雁手腕，拖着他就往宗门跑：“你活着就行，别再惹它了！”
沈雁眨巴了下眼睛，被她拽了个踉跄，但嘴角却不争气地悄悄弯起，像是有点……开心。
“那我是不是……这辈子都得听师父的了？”
孟唯斜了他一眼，懒得跟他废话，只甩出一句：“你最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