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大，是庆城最高端的大学，在西区的对角线，东区的大学城里。

    作为老牌的重点大学，地理位置有限，虽然允许外来人员进入，但停车位紧张，非校内车辆是进不去的，他们仨也只得将车停到马路对面，顶着大太阳走进去。

    先去了教师办公室。

    邱阳最是怕热，虽然现在身上没有了一身又厚又重的皮毛，但还是保留了一些狗的基本特性，怕热喜凉便是其一。

    “警察？”常晓明的导员看着像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听到警察两个字，整个人的精神都紧绷了起来：“怎么了，谁又惹祸了？”

    听着这“又”字，屈辉也是一笑，现在的大学生都是易碎体质，导员还成了个高危职业。

    邱阳是个阳光自来熟，向前一步，笑出标准的八颗牙齿：“不用紧张，我们就是来了解了解常晓明的情况。”

    “常晓明啊。”辅导员思索了一下，脑子里没有常晓明犯过错的轨迹，“是一个非常刻苦的孩子，家里条件不是很好，学费都交不出来，平时在学校跟谁也不亲近，一有空就出去打工，挣学杂费。”

    屈辉听着学费都交不上，这确实是比较艰苦的一类了：“学校对于贫困生不是都会有贫困生补助，还有一些勤工俭学的工作吗？”

    说是这个事，导员也是无可奈何：“提了的，但是常晓明这个孩子，怕人家看不起他，自尊心特别强，不愿意接受补助，学校勤工俭学的岗位薪资低，根本不够，据说他出去工作还打钱回老家呢。”

    “而且学习特别刻苦，虽然说是平时都在外面兼职，但是学业是一点没有落下，绩点专业前五，这次的保研名单也是有他的，但是他跟他室友关系处得不太好，上学期哈哈差点打了一架。”

    屈辉很是惊讶，昨天他与常晓明接触最多，那孩子看着一棍子打不出三个屁，说话一紧张还结巴，看着不像是会跟人打架的性子。

    看出了屈辉眼底的疑惑，导员接着说：“具体为了个什么事我也不清楚，毕竟都是大学生了，也没有打起来，就说是宿舍的一些小矛盾。”

    大致了解了情况，导员带着他们去了常晓明的寝室。

    走在校园的道路上，因为是老校区，有许多大树都得两人环抱这么粗，阳光透过树叶，隐隐绰绰的落在地上。

    陈还舟一边走着，一边打量着学校。

    此时正是下课的时候，学生来来往往的，灌木丛旁边有一个塑料碗，装着猫粮，三两只小猫在路边晒着太阳，偶尔有路过的学生蹲下来摸一摸，也是不怕人的。

    夏天正是知了盛行的季节，撕心裂肺的声音充斥着整个校园，陈还舟观察四周的功夫，一转头就没有看到了身边的邱阳。

    只看着邱阳已经进了灌木丛，轻手轻脚的朝一棵树上过去，抬手往树上一扑，随即响起了知了在手心里凌乱的叫声。

    邱阳小孩子心气般在手中玩了一会，便捉起来想往嘴里放，知了这种生物对狗的吸引力不是一点半点，不管是当玩具还是当零嘴。

    “别吃脏东西！”不知不觉间陈还舟走到了邱阳不远处，站在路上看着灌木丛的邱阳，“什么东西都往嘴里放？小心拉肚子。”

    邱阳心里不服气，谁见过吃知了拉肚子的狗。

    没有说话，陈还舟看出了邱阳又在犯倔，虽然铲屎官的经验不长，但是陈还舟还是能比较精准的把握邱阳的情绪：“回去给你做酱大骨。”

    酱大骨是邱阳目前最爱吃的菜。

    说着话的时候陈还舟走进去掰开了邱阳的手心，将知了拿了出来，但是已经被玩了一会了，翅膀有些破损，放了多半也活不久，只得一手拿着纸巾包住了知了，一手将邱阳牵出了灌木丛。

    “你成精已经两年了，不能再像狗狗一样随心所欲的做事情，哪有正常人在路上抓知了往嘴里放的。”一边走一边给邱阳做教育。

    经过刚刚躺在地上的猫咪时，陈还舟走过去蹲下身，将手里的知了给了猫咪，猫咪凑近闻了闻，张嘴吃了。

    “……”

    陈还舟丢了手上的纸巾后从兜里拿了袋湿巾，先将邱阳的双手提起来，一根一根手指的擦过去，再重新抽了张擦自己的手。

    屈辉和辅导员有说有笑的走远了，陈还舟二人身高腿长，迅速的跟了上去。

    进到寝室，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男生寝室的味道，五味杂陈，熏得走在前面的屈辉和导员一跟头。

    陈还舟紧跟着上来，邱阳：“……”

    导员一会有个重要的会，介绍了大概寝室大致的情况后，就先行离开了。

    寝室是标准的四人寝，另外的三个室友都在，刘文是寝室长，长得白白胖胖的：“警官，这常晓明的事我们可真不清楚，他一个月有半个月都不在寝室住，寝室聚会打游戏之类的活动，那是一概不参与，我都怀疑一个寝室三年了，他都记不住我们的名字。”

    屋里本就小，东西又多又杂，陈还舟有些轻微洁癖，坐是坐不下去，只得站着。

    “最近一次他回学校来住是多久？”

    刘文回想了一下，问旁边另一个室友“大斌，常晓明上次回来住是多久来着？”

    那个叫大斌的男生，躺在床上正打着游戏，嘴里骂骂咧咧的。

    “嗯……上周四的样子，那天我回来拿书，正碰到他出门。”

    上周四，正是案发前一天。

    陈还舟想起刚刚导员的话：“听说常晓明之前跟你们有过争吵，差点打起来了？”

    说起这个事情，还是因为老好人刘文起的，看着常晓明家境不好，开学一连两个多月，顿顿馒头配咸菜，也是好心，但是刚刚成年的男孩子，根本不知道委婉两个字怎么写，所以直接买了饭给常晓明。

    可偏偏常晓明是个自尊心非常强的，瞬间就觉得刘文看不起他，二人起了争执，大斌跟刘文一个地方出来的，自然是护短，所以差点打了起来，最终以常晓明摔门出去结束了争吵。

    至于为什么没有打起来，陈还舟不费太多脑子都能猜出来，无非就是担心记过，穷苦家的孩子总是会成熟一些。

    “陈队，你过来看。”邱阳在常晓明的桌子下面发现了几个颗粒。

    陈还舟蹲下身，拿起一颗问了问：“是猫粮。”旁边有一袋被打开的猫粮，牌子陈还舟到知道，在之前不知道邱阳能吃什么的时候特意去宠物店看过，还是一个好牌子。

    邱阳和陈还舟对视了一眼，邱阳起身问：“常晓明平时会在学校喂猫吗？”

    “啊对，听说还是学校爱猫协会的，这猫粮他自己买的，每周固定有一天去喂。”

    看了一下猫粮的牌子，还是大部分猫都能吃的比较高端牌子，这明显不符合常晓明的经济情况，一个连学费都交不上的贫困生，花大几百买好牌子的猫粮在学校喂猫？真的是一个品学兼优，还心地善良的好学生？

    不管其他人怎么想，邱阳明显是不信的，相对于其他人，他更相信自己的嗅觉，他是切切实实在何欢身上闻到了常晓明的味道，他一定在撒谎或者隐瞒，可是，他为什么要杀一个ktv卖酒女？

    在学校调查了一天，也只得出了一个常晓明是一个好孩子的结论。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陈还舟起身擦手接听电话后，说：“□□检查结果出来了，都不符合。”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毕竟错失了一个强有力的证据。

    从学校出来，看着时间差不多，去校门口对付了一顿下午饭，饭店没有邱阳钟爱的酱大骨，只能点了个排骨对付对付。

    吃饭后差不多到了不夜城ktv营业的点，开着车往不夜城去了。

    不夜城距离工地不远，之前查了附近的监控，只能看到一段何欢赤脚在马路上跑的场景，一边跑一边惊恐的往后看，追她的东西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非常巧妙的躲开了所有的摄像头，到了工地附近，所有的都看不见了。

    陈还舟在后座看着其他同事查到的不夜城的资料，非常完美，大到交税纳税，小到消防器材，都非常遵守相关规定，没有一丝一毫的能钻空子的地方。

    “有发现什么违法乱纪的吗？”屈辉开着车分心的问。

    邱阳也从零食堆里抬起了头。

    大学城附近的饭店，主打一个下饭，对于邱阳来说，能吃但是不太习惯，所以没吃个什么东西。

    这次出外勤，开的陈还舟的私车，一辆低调的本田越野，车里时常备着鸡胸肉，鸭肉卷一类的零食，这会邱阳的脑壳都快埋进了零食堆里，这会听到问话，抬头想要去拿陈还舟手里的资料。

    “吃东西的时候不要摸资料，”陈还舟侧身让了一下，“没有任何问题，太完美了，甚至连每一次的消防检查都没有问题。”

    听到这话，邱阳和屈辉都是一脸震惊。

    “人不夜城老板的哥哥是知名企业家，常年做慈善，在庆城资助了不少孤儿院，有遵纪守法的意识很正常。”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开过店的人都知道，这有多难，不是有没有意识的问题，而是说有一些偏差概念，更多的是细小琐碎的事情在里面，生意越大，出现的问题就会越多。

    陈还舟看着邱阳停了吃零食的嘴，从旁边的抽纸盒里扯出一张湿巾，熟练的准备上手，却猝然撞上了屈辉看往后视镜莫名其妙的眼神，顿了下。

    将手中的湿纸巾递给了邱阳：“擦擦，别拿睨这油手到处摸。”

    邱阳对于陈还舟的动作仿佛是非常熟悉的，也没有提出异议。

    不夜城ktv开始营业的时间相对于大多其他专注于夜场的ktv并不晚，下午三点开始营业至凌晨六点，邱阳下车时，门口刚刚把“休息中”的牌子转成“营业中”。

    “嘿，这时间卡得真好。”屈辉说着，推开门走了进去。

    不夜城ktv一共有三层楼，一楼就是大堂负责接待一些散客，二楼主要接待贵宾，三楼是老板的会客室，相对比较安静。

    这所ktv因为老板哥哥的关系，一直处于风口浪尖上，生意好得也让人眼红，数不清的对家和记者来潜伏过，都没有抓到过一丝错处，所以陈还舟等人也没有什么潜伏的卧底计划，直接在前台亮了证件，找负责人了解情况。

    邱阳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在等待的时候趴在前台边，与前台的小妹搭话。

    “姐姐，这工作挺累吧，一天站这么久？”

    那女人脸上扯出非常模板化的笑容，说话客气而疏离：“不累，不似你们这般为人民服务，这么热的天气都在外面跑外勤。”

    邱阳注意到她身上穿着的衣服都是名牌，一套下来，得有小万了，扫了一眼胸前戴的名牌，朱璐。

    在这个间隙，有两个穿西装的男人从电梯里走出来，在前台站定。

    “警官，我是这里的经理许志，我们老板在外地，刚刚电话说了，让我们全力配合警方工作，我们一定知无不言。”其中的一个年轻男人说，看着三十岁左右，整个人个子不高，不到一米七，眼神有些飘忽不定，显得整个人有气无力的。

    随行来的另一个年轻人却是长得挺端正的，负责管理一楼所有的卖酒女郎，叫文旭，话很少。

    也不能在前台妨碍人家正常生意，所以陈还舟等人跟着许志去了会客室。

    邱阳看着会客室里面，抬步走向了一大扇落地窗旁边，是面单边玻璃，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楼下的状况。

    会客室常年备着矿泉水的，陈还舟打量了一下周围，三楼面积还是很大的，除了这一件会客室，还有几间屋子，都紧闭着房门的。

    “那是我们老板的办公室和休息室，偶尔太忙会在店里过夜。”许志见陈还舟在打量。

    “何欢在店里是怎么个情况？可与其他人有什么纠纷？”

    许志：“一楼的事详细的我不太清楚，文旭主要负责一楼的。”

    听到这句话，文旭像是被打开了开关，适时开口：“她销售业绩拔尖，长得漂亮，口才好，性格开朗，很多客人都很乐意在她那拿酒。”

    屈辉接上这句话：“有没有其他同事眼红这么好的业绩？”

    “眼红肯定是有眼红的，提成高，不少客人还会私下转账，何欢还被老板提拔到二楼贵宾区卖酒给那些大老板，偶尔一晚上的收入都能赶上人家一个月了。”

    听到去二楼卖酒给大老板，陈还舟发问：“不涉及到其他交易？”

    在场的都是人精，许志一听就知道陈还舟什么意思，一边摇头一边摆手：“没有没有，警官，我们绝对是正经生意，不允许违法乱纪的事的。”

    陈还舟挑眉：“上周五何欢上班没？”就是遇害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