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重生
空气潮湿又闷热，好像还有股腥咸的气息。她感觉身体摇摇晃晃的，她被晃得有些头晕，这种感觉就像是第一次站在星舰上航行一样，当时她的搭档们可没少嘲笑她，那时候他们还没死在战争里，没有变成无法回收的太空垃圾，一个个的那么鲜活，都是最好的年纪……想到这儿，岑秀楚不由得勾起了唇角。
等等，她不是死在观测站的爆炸里了吗？怎么她还有意识？难道她还没死？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话，耳边原本若隐若现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对身体的感知也逐渐恢复——有一个女孩趴在她身上，不停地摇晃她，边哭边喊：“乔乔还活着！她需要医生，你们不能这样！”
岑秀楚猛地睁开眼，跟趴在她身上的女孩打了个照面。女孩看到“乔乔”终于醒了过来，破涕为笑。可还没等她说什么，就被身后的人粗暴地踢开。女孩惨叫一声，捂着侧腹，神情痛苦地在地上挣扎。
原来刚才感觉到的摇晃是那个女孩扑在她身上，被身后的人推搡带来的。
那是一个魁梧的男子，赤裸着精壮的上半身，身上刀疤纵横，深浅不一，他不耐烦地说：“需要医生？你们最好祈祷自己在到达古尔木岛前没有生什么病，不然大海的鱼肚子就是你最好的医生！”
说罢他就准备把岑秀楚从地上提起来，岑秀楚感觉到这个身体的柔弱无力，这跟她以前是天差地别，她立刻明白了这不是她的身体。
虽然没有理清楚头绪，但是跟眼前的人对上肯定没有好处。听他的意思，应该是想把生病的“她”扔到海里，这和古地球时代的一些奴隶贩卖简直一模一样。
她费力地支撑起身子，对面前的人低声说：“我没事儿，只是晕船，劳烦您跑一趟了。”
她的声音嘶哑，说出一句话来都觉得嗓子在冒烟，嘴唇上有不少干硬的死皮和裂口，可想先前是经受了怎样的待遇。
不过岑秀楚本身就是贫民出身，小时候比这更糟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这对她来说其实刚刚好，她一向觉得舒适和安逸会腐蚀意志，只有痛苦才能让她清醒和理智。
那个男人看她能动能说话，一改先前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模样，嗤笑一声，一脚踹在她胸口，岑秀楚猝不及防，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先前装什么死。记住了，你们在这里不过是灭国后被我们收留的牲畜，能活下来，都是我们仁慈，居然还敢不知感恩，要死要活？少跟我拿乔，船上这么多人，不差你这一个。”
说罢还在岑秀楚身上踢了两脚来解气，这使她原本灰仆仆的袍子更脏了。
岑秀楚尽量将自己缩成一团，避开要害。她瞥了一眼周围，这是一个潮湿肮脏的船舱，角落里挤满了脏兮兮的年轻女孩，她们或惊恐或麻木地望向这边。这人倒没有用特别大的力气，虽然受伤在所难免，但应该是杀鸡儆猴做给其他人看的。
想到这里，岑秀楚眼里冷意顿现。真有意思，这还是她第一次当奴隶。以前倒也不是没有当阶下囚的经历，结果呢？她把对方当烟花放了，字面意义上的。那人连人带星舰在宇宙被炸了个稀巴烂。
过了一会儿，那人看着地上死狗一般的女孩，啐了口唾沫，带着手下走了。
岑秀楚从地上慢慢爬起来，看着垂在胸前的那缕头发上的唾沫，面无表情地把那一绺头发全部扯断。
她笑笑，心想，我要杀了他。
先前扑在她身上的防止那群人将她丢下海的女孩一瘸一拐地来到她的身边，岑秀楚看向她，那是一个红发棕瞳，脸颊上肉乎乎还有点小雀斑的可爱女孩。
女孩鼻头圆钝，此时哭得红红的，让岑秀楚想起了小时候在贫民窟垃圾堆里看到的小猫。她身上破破烂烂，衣不蔽体，有不少还是方才那个男人纵容手下推搡拉扯弄坏的。
岑秀楚在心里给那个男人默默记上了一账。这女孩看上去最多十五六岁，和她以前的学生们差不多大，她自然而然的产生了照顾的想法。
她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的，倒还是很完整。外面是一件褐色及膝长袍，非常粗糙，像是手工编制的麻袋似的，里面是同样材质的背心和短裤。岑秀楚把长袍直接脱了下来，递给那个女孩，示意她穿上。
那个女孩愣了一下，旋即摆出了一副震惊和焦急的表情：“乔乔！你快把衣服穿上，这是对神主的不敬！”说罢连忙跪了下来，比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手势，嘴里还念念有词，大概是“伟大的神主啊，请您原谅乔乔无意的冒犯吧，她的每一寸肌肤都沐浴在您的光辉之下……”
岑秀楚无语凝噎，她叹了一口气，伸手把女孩拽了起来，然后直接把长袍套在她头上：“你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倘若神真的庇佑信徒，你……我们又怎么会灭国成为奴隶。”
那个女孩顿了顿，忧愁地看向岑秀楚：“乔乔，不是这样的，神主公平地庇佑每一个人……”她觑着岑秀楚的眼神，声音慢慢弱了下去，“乔乔，谢谢你冒着不敬神风险为我着想。不过，你是不是前两天发烧烧糊涂了？你以前比我还要尊敬神主的……”
岑秀楚顿了顿，道：“你就当我发烧烧糊涂了吧，很多以前的事情我已经记不清了。”
“啊？！乔乔，怎么会这样？我就知道你肯定需要医生。” 女孩瞬间瞪圆了眼睛，活像小猫炸毛，说着说着女孩又抽噎起来，“怎么办啊？乔乔，我们不会死在海上吧？”
岑秀楚静默片刻，对女孩说：“我们，不会死。”
但是有人必须要死。
女孩只当乔乔是在安慰她。
“对了乔乔。”女孩突然想起什么，用小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一下子弄成了大花脸，“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吗？”
“不记得。”
女孩的大花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旋即笑笑，骄傲地说：“没关系，那我和乔乔重新做朋友。我叫薇薇安，你以前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