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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线】巨浪将至

    亲爱的科罗娜:

    展信佳。

    有好一阵子没有给你写信了,前些日子我在特拉迪瑟遇到了一个有趣的小插曲,我猜你会喜欢的。

    虽然苏尔拉克是世界教会的起源地之一,但如你所见,并非所有苏尔拉克人都虔诚信仰着蒙多神。特拉迪瑟就是这样的地方,这些以捕鱼为生的镇民理所当然会信仰更加本地化的海洋神(恕我不提及也不解释祂的名字,毕竟我不是祂的信徒),他们在海边的木屋里供奉着祂的神像,每次出海之前都要进行祷告。

    对了,他们还视蛙类为神圣的生物,所以特拉迪瑟人从不捕杀海陆蛙,很有趣吧?我注意到有些被边缘污染的镇民已经出现了双目凸起的现象,面容也向两栖生物靠近,因此当地人认为这是神的旨意,对他们尊重有加;而这些人在死后经过圣奥卡瓦(唔,在特拉迪瑟它有自己的名字,总之就是防止他们变成边缘的药水)处理,尸骨会被葬入大海。

    特拉迪瑟几乎没有世界教会的人,教会的圣堂原先(那得是相当多年之前了)建在镇子的东边,一个被他们称作“观星角”的地方,听说那个地方能够观测到苏尔拉克东南部最完整的天体运动。后来这里的主教离开了特拉迪瑟,圣堂也就几近荒废了,只是偶尔还有世界使官和药师会回来主持一些祷告仪式或是污染清洁工作。

    我向几个朋友打听过观星角的事,他们都不知道主教为什么突然离去。我的好邻居亚当先生(他在这里住了快四十年)告诉我,当年这件事也是众说纷纭,最广为流传的说法是世界教会的理念和海洋产生了冲突,简而言之,蒙多神控制不了大海,而大海也无意干扰陆地的运转。

    圣堂废弃之后,当地人并没有继续观星角的开发工作,他们在最远的海岸线上建了一座灯塔,用来指引夜间返航的渔船。

    你知道的,在这里我仍然在进行着写作工作,作为消磨时光的一部分。一周之前,我独自一人去观星角采风,打算去看看那边的灯塔和圣堂的遗址。哪怕过了这么多年,圣堂的外形也被很好地保存了下来,除了象征着世界教会的标志被拆了下来,几面靠海的墙也在海风和盐蚀的作用下坍塌了。圣堂的尖顶和外墙上爬满了我叫不出名字的植物,我还在一面墙上找到了一些干瘪的螺壳:观星角的海潮竟然涨到过这个位置,真叫人叹为观止。

    我从坍塌的地方走进去,里面的陈设也遭到了严重的风化侵蚀;这对木头来讲算得上是毁灭打击,对花岗岩来说则稍显羸弱。我不是世界教会的信徒,大概只能分辨出用作祷告和集会的场所。在最深处的墙壁上,我还找到了一幅保存完好的、描述创世纪的浮雕画,展示了创世之初混沌规则与大地分离的过程,如果你手边有一奈德的硬币,上面的图案大概就是这张壁画的简化。

    就在我记下此处的场景和氛围决意离开的时候,我在圣堂正门的铁栅门外面遇到了一个女人。她留着一头黑色的长直发,白色的长裙像船帆一样在海风里飘摇。一顶宽大的遮阳帽遮住了她的脸,我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记得她用一只手轻轻抚摸着生锈的大门,好像在安抚一头受伤的巨兽。

    “下午好,你也是来观星角散步的吗?”我向她打招呼。

    她转过头来,我这才注意到她的脸上有一块似乎是边缘污染的溃烂,她的眼睛上缠着一圈白缎,面部因为不见日光而显得格外苍白。直觉告诉我她是个盲女,然而她并没有携带任何辅助行动的工具,她看着我的方向,或者说看着的正是我的眼睛。

    “下午好,旅人。”她的声音有些单薄,但并不虚弱,“我来聆听海洋的旨意。”

    “你是海洋的信使?”我又问。我知道特拉迪瑟有这样的人,他们来到海边一动不动地站上一两个时辰,回到岸上便着手规划接下来几天的出海方案。我想象不出来他们究竟听见了什么,但事实证明这些人对海洋的预判几乎完全准确。

    她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又转头看向海洋的方向:“不,我不是特拉迪瑟人。我是世界教会的语言使,你听说过这个职业吗?”

    如我所言,我并不了解世界教会。于是她告诉我,世界教会的语言使和世界的血脉一样,都是一支特殊的血脉。接受了命运的孩子生来双目失明,却能从蒙多像降下的某种“神谕”中通过一种无人知晓的感受方式阅读到有关崩坏的预言。她没有具体和我解释“神谕”和“那种感觉”究竟是什么,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想必那位祭司先生能给你更准确的答案。

    女人抓过我的手腕,带着我朝海岸的方向缓慢地走去。她的步伐很稳,就好像她能以一种超出我们这个世界维度的视角来视物,而非用她没有视力的双眼。我时常怀疑她看见的东西和我们不一样,我们看见事物,而她看见本质。

    她伸出另一只手,抚摸着划过指尖的咸涩海风:“你听见了吗?海洋说我们是自大的生物。”

    “我没听见,”我承认道,“不过人类确实是自大的生物。我叫温莎·弗洛里达,你叫我温莎就行了。”

    “很高兴认识你,弗洛里达小姐。”她并没有采纳我的提议,“瑟罗流溟……我的名字是瑟罗流溟。”

    这不是个苏尔拉克常用的名字,以我对苏尔拉克历史的了解,这个名字源于“迟暮”和“光”的拼接,更贴近黄金时代的旧语言。我对语言学一窍不通,不过我喜欢日暮时分,她的名字总让我想起末日。可惜那日是个阴天,明明已经日近黄昏,我也没有在海平面上见到落日的影子。

    说完这些,瑟罗流溟不再与我对话,她背过手去聆听海潮的低语和海鸟的嘶鸣,在海滩上留下一串浅浅的足迹。

    *

    光芒落山过后,大海缄默不语。

    我在观星角走了一整圈,收集了许多关于海滩植物、牡蛎、礁石和海鸟的信息。有一片滩涂上停留了许多我不认识的鸟,它们从海里捕鱼,还有一些(大概是海鸥)也会来岸上寻找贝壳。人迹罕至的地方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时间在地球上留下的痕迹往往能被岁月定格。

    黑暗已经完全降临,此时整个海角最为耀眼的便是伫立在远处的灯塔,塔顶的透镜旋转着,向方圆二十海里的海面发射着白色的强光。特拉迪瑟的渔民常说,莫塔克海入夜之后往往会毫无征兆地形成大面积的海雾,如果在天黑之前没来得及返航,你甚至有可能在海雾中撞上“突然出现”的暗礁。在这种时刻,观星角的灯塔便成了他们最后的寄托,看到灯塔的光,便证明他们离家不远了。

    我远远地就看见瑟罗流溟的背影,她仍然不紧不慢地漫步在海岸线上。听到我的脚步声,她回过头来,微笑着看着我的脸。

    “有什么收获吗?”她伸手扶住帽檐,防止夜晚狂躁的海风掀起它来。

    “我没怎么见过海,我还挺喜欢的。”我回答道,“我听说有一种学说认为人也是从海洋生物演化的结果,所以其实海洋也算我们的故乡吧?嘿,等我死了之后也要学特拉迪瑟人,把骨灰葬在海里。”

    “海洋是伟大的母亲,”瑟罗流溟用指尖指向海上的光点,“可大海也是狂躁的、容易失控的怪物。海浪会卷走楼宇、旋涡会吞噬船只,人类生来便想统治陆地,可是从来没有谁妄图掌控大海。”

    “那不是很好吗?不管是人类还是神明,总要承认他们并不是全能的。”于是我说,引用了我曾经想在小说中阐述的观点,“当年你们为什么离开特拉迪瑟?”

    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对她而言这不是个可以简单概述的问题:“如你所言,我的旅人。特拉迪瑟的崩坏很奇特,在当地传统中,他们有自己的方法解决这些问题,大多数时候无需借助蒙多神的力量。蒙多神悲悯众生,但并非所有人都需要祂的同情。”

    我问:“那你今天为何而来?”

    “这是祂的愿望。”她平淡地眺望着闪耀的灯塔,“我不过是奉命而来,具象这里残存的记忆罢了。祂们不在乎我们的存在……弗洛里达小姐,我们都是孤独的灯塔。”

    灯塔的光从西南面旋转过来,打在她苍白的脸上,将那块溃烂照射得有些可怖。说实话,连教会的职业人员都对边缘污染束手无策,又如何指望一介草民愿意与大崩坏抗衡呢?大海似乎听到我思维的低语,它翻涌起浪花,泛起一阵阵浓烈的怪异鱼腥。

    我笑道:“那你在特拉迪瑟的记忆里看见了什么?”

    *

    她微微扬起头,面色凝重。

    “巨浪将至。”

    *

    那天以后我没再见过瑟罗流溟,然而不过在我遇见她之后的三天,我便听到咖啡馆常客的议论,说观星角无端掀起了海啸般的浪头,将圣堂的遗址尽数吞没。海岸上堆满了海鱼和软体动物的尸体,等待过路的水鸟享用这天赐的盛宴。一股异常的海腥味伴随着淡淡的腐臭弥漫在特拉迪瑟的每一个角落,直到昨天才刚刚有所消散。

    渔民说那是海洋神的决定,我想也是。他们比我们更加敬畏海洋,因为他们才是真正的海洋的子辈,特拉迪瑟的一切源于海洋也归于海洋,没有什么东西能打破这份长久的安逸。

    你相信海洋吗,还是更加信仰陆地?我还没有去过萨鲁多,但我听说那里的人都信森林神。万物有灵,想要征服世界和命运是可悲的选择,但是亲爱的科罗娜,哪怕暗夜中渔船微弱的灯火,也会在无数个不经意间互相吸引。你还和我一样年轻,理所当然还有未尽之事。在死亡来临之前,点燃山顶的篝火吧,那是人类最后的狂欢时刻。

    替我向冷枝问好。

    爱你的温莎,

    某月某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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