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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风兽(其二)

    离开杜兰特城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科罗娜从铁匠铺里拿回了她早些时候送来维修的弓,顺便为它镶嵌了一颗新的红宝石。那颗红宝石是她前些年在海上搜索沉船的时候从箱子的珠宝里挑的,好长时间没舍得嵌,一直到她和冷枝被王室召见了一趟,从他们高档的武器库里得到了这把长弓,才动了用它装饰的念头。

    他们在城里草草地吃了一顿午餐,餐馆的主厨回家睡觉去了,临时顶上的年轻人看上去连汤勺都拿不稳。科罗娜坐在那儿喝了两杯寡淡的浆果汁,恨不得用术法给那家伙的锅炉加两把火。

    女巫在临时马厩喂完两匹马,牵着它们来到大路上,刚巧见到冷枝正从布告栏上撕下一张公告。她确信昨晚路过这里的时候左上角没有钉任何东西,大概是今天早上官兵或是附近的居民临时挂上的。悬赏本身并不瞩目,只是托人清理森林中的黑暗物质和变异植物残留,在一众危险的委托中显得意外轻松。

    “亲爱的,这一点也不赚钱。”科罗娜从他手里接过那张纸前后端详,“没想到你还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没有兴趣,只是有种并不令人愉悦的预感。”冷枝伸手掸了掸马毛上残留的胡萝卜碎,“昨天在森林没注意到异常植物的痕迹,黑暗物质……不该在这里出现。”

    科罗娜将公告塞进衣袋,翻身上马:“你怀疑和她有关,为什么?没理由相信大家都对这个地方感兴趣,尤其是教团前脚刚走,她又和这里的事毫不相干。”

    “我很清楚她的行事风格。”冷枝停顿了一下,“先上路吧,我自会留意。”

    “好吧,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科罗娜耸耸肩,“那些巨翼兽最近相当聒噪,说真的,我有点后悔接这个活了。把格拉海姆郡的事情处理完,我们就趁早离开这种这种见鬼的地方吧。”

    今日的森林安详得出奇,一群鹿穿过灌木丛,在湖边静静地喝起水;树冠上停着几只黑色的风兽,这些小东西全然不似昨天那般狂躁,反倒是全都合着翅膀半闭起眼睛。科罗娜沿着土路转过一圈,没瞧见野猪或是其他什么类似的动物,只好考虑打一些鹿来制作陷阱。她不太喜欢猎鹿,一方面鹿是一种很有灵性的动物,另一方面它们总是成群结队,想要追杀一头落单的鹿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她看见不远的地方落下了一群乌鸦。这种情况并不多见,通常情况下乌鸦会伴随着腐肉出现,另一些时候它们带着狼,但当下显然没有什么动物的尸体,她也没有看见狼的足迹。乌鸦是和谁一同出现的呢?她留了个心眼,她知道一些教团的人会视乌鸦为指引者,巫师或是亡命徒有时也会带着乌鸦,奇怪得很,这座森林里尽是不该出现的活物。冷枝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他老有些自己的想法,科罗娜向来没兴趣跟上他的思路。

    女巫在灌木丛里埋伏了一会儿,拉开弓,射中了一头没来得及逃跑的鹿。这头鹿老了,跟不上大部队,本来就是要被淘汰的。就是便宜了那些乌鸦。她这样安慰自己,从斗篷的内袋中抽出一把细长的刀,轻轻划开鹿的腹腔,动手取那里面的内脏。唉,把这种东西放在驿站里的话,迟早会被赶出门的吧?今天肯定是赶不上时间了,这意味着她必须得带着一身动物的味道(和一身动物)回杜兰特城。苍天,饶了我吧。

    一阵风从森林深处吹来,将一些黑色的灰烬吹到她的脸上。科罗娜抽了抽鼻子,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抬手在手心里捏了一团火。火焰像往常那般向上窜动了两下,忽地开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一片无实体的黑影在火焰的衬托下忽明忽暗,她皱起眉头,一扬手,火焰的核心由内而外绽放开来,猛地将黑影击成碎片。

    “黑暗物质?”她眯起眼睛,“怎么会,从哪里……”

    ……

    冷枝追着一只行为异常的风兽,悄无声息地穿过林地。他闻到了不寻常的气味,风穿过树丛的声音有些异样,日光昏暗,让巨翼兽隐藏自己的行踪变得轻而易举。好在他的目标并不是风兽本身。随着深入小径,头顶的光愈发黯淡,道路右侧的灌木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围着铁蒺藜的空地,切割整齐的石地砖围着一座巨大的石雕铺开,远一些的地方横七竖八地立满了石碑,石碑旁边燃着不熄的火烛,一团团薄雾似的黑影正随着烛光上下浮动。

    他推开摇摇欲坠的铁栅门,释放感知扫过整个墓园。非常浓烈的术法气息,但是他没有感知到任何活人的存在。墓园中央的石雕显而易见是用于储存术式的造物,他在手中凝了一团冰霜,向石雕中央的长明火投去,橙红色的火焰仅仅熄灭片刻,便又重新燃起。偶然间他意识到周围忽然安静得出奇,风兽和鸟的声响尽数消失,连风也近乎静止,唯有挂在旧屋屋檐上的蛛网仍轻轻晃动。

    身后滔天的巨树林中传来一声轻轻的碎裂声,冷枝将一只手搭在剑柄上,警觉地侧过身去。没有动物,没有风,什么也没有。他朝后退了一步,手肘抵在石雕冰冷的表面。于是他捕捉到一阵微不足道的震颤,来自大地深处的震动贯彻所有根系,正汇聚到他脚下的一个奇点。

    ——!

    地面开裂,他朝侧面迅捷地退出一步,在同一个瞬间已经将长剑从剑鞘中抽出。雪白的、冰冷的剑芒在黑暗中转瞬即逝,将破土而出的几段黑色树根齐齐斩断。然而那些树根仿佛突然间拥有了动物的生命,不断重生和延展的根系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是无数黑色的丝线,要将他蚕食殆尽。海浪般涌动的黑色根系不出片刻便已经来到他的身前,没时间细想异变的起源,冷枝提剑砍断朝他袭来的树根,朝后跃起跳上一片高地,换来一段并不算宽裕的思考时间。他将术法的能量顺着剑柄注入剑中,微微屈身,带着寒芒的剑气水平甩出,空气连带着他周身的树根瞬间陷入短暂的停滞。

    借着并不长久的霜冻,他踩上树根构作的浪,三两步穿过墓园,顺藤摸瓜找到了异常植物的核心。一只巨大的眼睛镶嵌在古树开裂的树皮间,可怖的浑浊液体随着眼皮的开合一滴滴落下;而就像树的心脏,树妖的每一次眨眼,所有穿出地面的根系便同时生长涌动。异常植物,他对这种危险的信号再熟悉不过了。他该保持相当的警惕的,或许现在有些迟了。他将手中的剑攥紧了,向上一跃,反手狠狠扎进树的眼球之中。

    眼球迸裂出令人作呕的褐色液体,树干的内部传来难以名状的尖啸声,四散的树根毫无意外地抽动起来。应激的树妖垂死挣扎,展现出更加强烈的攻击性,根系蔓延出的根须变得纤长而锋锐,每一根都像是柔韧的刀刃,贪婪地妄图夺食既定的猎物。冰霜对它们的控制效果被削弱到最低,冷枝抽剑削掉几根庞大的根茎,以免被迫和殊死一搏的妖物展开拉锯战。锋利的锯齿在他的手臂上留下细密的血痕,他不得不暂时把注意力集中到发狂的植物上。

    幸好变异的植物只有这一棵,否则他一个人绝对解决不了这桩麻烦。他回忆起早些时候揭下的悬赏,越来越觉得委托人给的钱实在是太少了一点。

    冷枝用剑气做掩护,在根须的包围下退回了墓园。虽然树妖已经奄奄一息,地上残余的树根仍旧不屈不挠地像鞭子一样挥舞着——一种自杀式的进攻方法,但是植物不在乎。他用剑挡下了树根的袭击,而就在这个瞬间,他敏锐地回过头去,看见一团漆黑的、实体的术法正朝他毫不留情地飞来。哪怕只有一个瞬间,他也能瞥见黑雾中交错碰撞的、被具象为锁链的能量体,在宛如乌云的黑色中迸发出闪电一般紫红色的光。

    ——果然。

    他来不及再做出什么其他的反应,唯一能做的就是抬起手臂,硬生生接下了这一击。黑暗术法蕴含的攻击力远远大于难缠的自然妖物,这一下的冲击力少说将他掀出十几英尺远,他的思维空白了几秒,下意识地用手臂在地上撑了一把,随后便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一阵噬骨的剧痛。他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按了按胸口,费力地换了口气,然后随手抹去了嘴唇上的血迹。

    “好久不见,冷枝。”从墓园的大门走来黑发的女巫,她一只手优雅地提起裙摆,抬起另一只手驱散了空气中的扬尘,“你确实没有长进多少,一头树精都能折腾你这么半天。”

    “……果然是你,维吉尼亚。”冷枝用手臂撑起上半身,吐出气管里的凝血,总算是喘匀了气,“你偷袭的手段的确是日渐高明。”

    “偷袭?别说的那么不光彩,这是见面礼的一部分。”名为维吉尼亚的女人一步步走到他跟前,弯下身来,一双绿色的眼睛上下扫过他的脸,“听说你和那个小女巫鬼混在一起?好吧,也许你更喜欢普通人类的生活,算我看走眼。不过你还是来了,不是吗?”

    冷枝没有多余的力气去避开她探寻般的目光,他稍稍朝后倾了倾,不想多生事端:“我猜到是你。你在这里做什么?这里可没有值得你来一趟的东西。”

    “嗯哼,在这里做什么?你说对了,这里只有杜兰特城的一群蠢货和一大堆无聊的巨翼兽,连风之石都被教团带走了。”维吉尼亚耸耸肩,“不过嘛,我听说你刚好在这里,就想着来看看你最近的变化。早知道这样,就多留几只树精给你玩玩,也省得我出手。”

    “我可没兴趣见你。”冷枝干涩地说。

    “我没在征求你的同意。跟着人类干活把你们都变成了一群废物,但愿你还有命回去。没办法,你总是那么好命,对不对?有时候我真希望你早就死在峡谷了,这样我们就不会走到今天。”

    维吉尼亚伸出手指,抹了一下他脸上的血。停顿了一下,她忽然扭过头去,一挥手甩出一道长长的锁链。涌动着黑暗力量的锁链在空中旋过几圈,将凭空飞来的火球缠绕在半空。光与暗的能量对冲,在林中爆裂出一朵橙红色的烟花。

    “维吉尼亚——我应该叫你毒蛇?真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见到你。我以为你忘了我们呢,可你还是老样子。”科罗娜握着一团火,漫不经心地穿过林地。她的发梢带火,一双红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不速之客。后者将游走的锁链召回到手心,目光中无疑流露出一种揶揄的神色。

    “放轻松,我的朋友——怎么,你不高兴了?”维吉尼亚摊开双手,展示出一种无辜的态度,“我对你们的任务没有兴趣。你在担心森林里的黑暗物质,还是在关心他?”

    “如果你愿意表现得像正常人一点,我会对你少一点偏见。”科罗娜吹了口气,将指尖的火种吹出,不偏不倚地燃着了一根黑色的枝条,“比如这种糟透了的行当。”

    “也许你忘了他们曾经有多痛恨我们……但是我没忘。你想要和敌人为友,我不在乎,只是你没资格拦我。”维吉尼亚的口气冷下来,但很快又恢复了先前的轻佻,“好吧、好吧,亲爱的小弓箭手,我不想伤害你,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你放心,我和他之间只是一些小小的矛盾罢了,我才不会伤了你的心。”

    “我该说什么,算你有良心?和人类共生是生存之道,时代不同了,维吉尼亚,我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科罗娜平静地说。

    “随你喜欢。”黑发的女人露出一个相当标志性的假笑,朝后退去两步,吹了一声口哨。

    从森林深处的树梢无声地飞来一只黑色的巨翼兽,她翻身骑上风兽,一拍它的脑袋,便迅速隐没在小路尽头的黑暗之中。直至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科罗娜才敛起掌心的火焰,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黑暗是维吉尼亚的主场,她不知道这些年里女巫到底精进了多少把戏,更不想在这种地方同她产生争执。维吉尼亚做事从来都不考虑后果,若非科罗娜和冷枝当年执意离开了她的地盘,恐怕他们也会像这样沦落到被王国通缉。……维吉尼亚,荒唐的黑皇后,既然非要做到这一步,她又能说什么呢?

    “她想驯龙吗?哪里搞来的这种东西。”科罗娜摆了摆手,“呃,你还好吗?下次做这种事情之前,能不能先叫上我?”

    她蹲下身去,冷枝在她手臂上借了一把力,勉强是换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维吉尼亚的术法在他的前臂上留下了一道近乎见骨的创口,鲜血顺着手臂一直淌到指尖,滴落在石板路上。那女人大概是真的留了情面,否则以她的性格,非得给他身上开个洞不可。他咳嗽了两声,只觉得呼吸牵动肌肉都带来火燎般的刺痛。

    “……叫上你也改变不了什么,没必要让你也遇到这种危险。”冷枝从科罗娜手里接了一壶水,清了清嗓子里的血,顺便擦掉了脸上的部分。

    “但——好吧,算了,她肯定算到了,她也太了解你了。”科罗娜说,“她记了你那么多年的仇?就因为当时你带我离开了那里?”

    她低下头,替他处理了一下手上的伤口。血液混合着冷汗几乎浸透了他的上衣,科罗娜用了大半壶的水也没能把他手臂上的血冲干净。他微微眯起眼睛,侧过头去不看她。她猜艾金森应该还在杜兰特城歇脚,回去之后如果能找着她,得再多备一点草药在身上。她拆开一条干净的纱布:“哼,那家伙,还真下得去手,当年要是没有我们在,她早就该考虑下辈子了。……啧,别动。没想到她真会来,我隔着老远就看到她的黑暗物质,给我吓个半死。你都在她身上吃过几次亏了?真不长记性。”

    冷枝自知理亏,干脆回避了她的问题:“维吉尼亚说教团把风之石带走了,对我们来说也许不算坏事。”

    “没兴趣听。我去猎了几头鹿,浆果也准备好了。”科罗娜抬头看了看天色,“不早了,在夜晚降临之前我们得离开这里。你还回得去吗?要是回不去的话,恐怕你得在这儿喂乌鸦了。”

    “死不了。”他支起身体,闭上眼睛缓解了一下失血带来的晕眩感,随后迅速地确认了返回的方向。科罗娜眼疾手快地站起来,挽了一把他的手臂。他们认识这么多年,她甚少见他受很重的伤;不过即便如此,从他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异常的情绪。科罗娜有时候认为自己并不了解他,她常常望向他美丽而深邃的蓝色眼睛,然后发现她无法从中阅读哪怕只言片语。

    他们穿过黄昏下的河流,一尾金色的鱼从卵石间娴熟地游过,散开的鱼尾反射出耀眼夺目的光。

    “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关于你、关于维吉尼亚,还有那些我不知道的往事。”在回到大路之前,科罗娜突然停下了脚步,手臂轻轻发力,将他往就近的一棵古树上推了一把,“你做了什么,她要千里迢迢来这里见你?”

    冷枝退了一步,用肩膀往树干上靠了一下。伤口的肌肉被短暂地牵拉,他皱了下眉,抬眼看她:“我没什么瞒着你。那年的事情……你明明都知道。维吉尼亚想把我留在王城,但是没有如愿。很多事情只是她的一己私欲罢了。”

    他叹了口气,伸手调整了一下绷带的位置,好让血不会渗透得太快。“你想听什么呢?”他继续说,“我以为你不在意过去的事。”

    “算了,懒得和你计较。”科罗娜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她重新挽过对方的手臂,慢慢俯身过去,蜻蜓点水般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嗯,只是想再了解你一点,我当然不在意过去的事。”

    “我身上没有什么秘密,你已经够了解我了。”冷枝揽过她的肩膀,轻轻回吻了她,然后松开了手,“行了,我可是伤员。”

    “你还知道你是伤员。”科罗娜瞥了他一眼,吹了一声长长的哨,开始寻找他们留在路边的马。维吉尼亚是怎么驯风兽的呢?她觉得要是能养一条龙的话肯定很酷。

    唉,维吉尼亚。

    科罗娜其实很不想再提起她的名字。如果没有那些自诩正义的人的话,也许他们到现在也会是很好的朋友……至少她单方面觉得是。好吧,或许人和人之间的痛苦总是不相通的,他们可能永远也没法互相理解。她不想看到哪天她们不得不站在敌对的立场上,只是那一天好像也近在咫尺。

    回到杜兰特城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精灵医师塔蒂·艾金森刚刚新采了一批草药,科罗娜推门而入的时候,她正躺在壁炉旁边的躺椅里,厨房炖着野菜汤的大锅像炼药似的滚着气泡。屋子里弥漫着药材的清苦,塔蒂偶尔会在炉火上烤几块全麦面包,但看样子不是今天。

    “怎么哪都能见到你们,我当你们还在格拉海姆呢。”塔蒂拆掉冷枝手臂上的绷带,草草扫了一眼,“你干什么去了?伤口这么深,那你还挺能忍的。”

    “……维吉尼亚·西默。你应该听过这个名字。”冷枝的目光一直聚焦在壁炉的中央,“不碍事。”

    “维吉尼亚……知道啊,那个在黑名单上的女巫嘛。”塔蒂拿了一个石碗,把植物和药剂倒在里面碾碎成膏药,“我之前还听说你和她——噢,算了,你肯定不想提这个。她跑这儿来干什么?总不能是专程来揍你的吧。”

    “如果是她的话,还真会做这种事。”科罗娜靠在门边的木架上,伸手取了一个番茄罐头,正兴致缺缺地读着上面的提示词,“对了,你这儿有冰窖吗?借我放点东西,我可不想把那玩意儿带回驿站。”

    “你把我这儿当仓库吗?”塔蒂朝后指了指地上的拉门,“自己下去找。我待不了几天,赶紧拿走。”她没停下手上的活,抬头看了冷枝一眼:“你那任务还干?那我得给你上点术法,不然你赶不了路。对了,这是另外的价钱。你们干这行的,应该赚不少吧?”

    “……多谢。”冷枝可疑地停顿了一下,“赚得多也花得多。王室的人没那么信任巫师,你知道的。”

    “当然了,人类嘛,你该庆幸你有个体面的身份,至少格拉海姆的人还会给你们放行。”塔蒂替他上好了药,抬手汇聚出一把亮晶晶的粉尘撒在伤口上,“好了,今天不要沾水。”

    好在精灵总是自由的。塔蒂在毛巾上擦了擦手。世界上的争端好像总是和精灵没关系。

    科罗娜从下面推开地窖的门,探了个头出来:“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明天来取。要是出了意外……你就扔掉吧。”

    回到驿站的时候时间尚早,冷枝拉开露台的门,从窗外飞来一只黑色的鸟。格拉海姆还没有送来其他消息,鸟爪上的金属仓空空如也。长命而忠诚的信鸟在鸟界算是稀有物种,这只鸟少说也跟了他十多年。冷枝伸手让鸟停在手指上,鸟欢快地抖了抖身体,抖下来几根黑色的羽毛。

    “你要和王室汇报今天的事吗?”科罗娜用指甲挠了挠信鸟毛茸茸的脑袋,“不过等他们收到消息,那女人也早跑了。”

    “汇报也无妨。不过她是冲着我来的,在这里的行为轨迹无法构成意义。”猎人把信鸟放到肩膀上,随手抽出书桌旁的椅子坐下,从桌上的信纸里挑了一张干净的,“教团带走了风之石,该让格拉海姆那帮人注意风兽的动向。”

    科罗娜站在他的身后,搭了一条手臂在他的肩上:“你要是还能打呢,明天我们最好速战速决,然后马上就离开杜兰特城。这地方我是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

    “没关系,”冷枝取了一支羽毛笔,在墨水里蘸了一下,开始写便条,“你能打也行。”

    女巫戳了一下鸟的肚子,于是鸟啄了冷枝一下。

    “我高低得先打你。”科罗娜把信鸟抓到手上,“鸟先替你保管了。说来今天在森林见到好多乌鸦,是维吉尼亚带来的?你就不能像她一样,多和你的小动物交流交流感情吗?”

    “信鸟没有理解人类感情的神经通路,它们认准主人之后只能机械地重复最初的训练内容,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也不会再学习新的指令。这就是为什么它们能当信鸟。”冷枝写了一行字,停下来解释道,“你倒是提醒我了,维吉尼亚带着一只风兽,说不准她真的在找教团的人。”

    “那让他们打起来行不行?我可不想再掺和和他们有关的任何事情了。”科罗娜站在那儿没动,一双眼睛扫过便签上棱角分明的优雅字迹,“行了,写完就早点休息吧,我真不希望让乌鸦来收你的尸。”

    说话的时间里冷枝已经写完了便条,他将纸条卷起递给科罗娜:“……你就不能祝我点好的吗?”

    女巫心虚地把字条塞进鸟爪上的金属仓,然后把鸟从窗户赶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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