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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3-再见梁丘

    暑假还有一个月结束,沈渝忽然停掉了施珈的舞蹈课和钢琴课,她被送到了陵市的梁阿公家。

    施珈满以为这不过是她小升初前的旅行,母亲带她来探望梁阿公,过几天就要回去的。小宁(小孩)还没有忧虑地享受着假期,却不想她就这样留在了下来,直到高考结束。

    其实,梁兆庆并不是她的亲阿公,她的亲阿公沈辅文,是梁兆庆的秘书,后因公殉职。

    沈辅文是堂叔一家接济长大,靠自己一路打拼上来的,本无家可依。而其妻张玲,一个娘家单薄的漂亮女人,丈夫出事仅半年后,她就传出要改嫁的消息,对象是外地的一个工厂领导。

    这样一来,单位分给沈辅文的住房自然要收回。沈渝已是高中,若跟母亲嫁过去,学业生活一时都说不好是什么着落。

    沈渝私下求过母亲,待她高考结束吧,那个时候,她也不用跟着她去,或许更皆大欢喜的结果。张玲只道她天真,我一直在家里,如今没了你父亲护着,我也只有女人皮相这点资本了,你当我还是你这样的好年华,再等,当真是昨日黄花了。

    原以为事情已成定局,却在那头的车子来接人的当天,出了岔子。

    东西都装上车子准备出发,沈渝发现还有箱父亲给她的书没拿上,她要上楼去取。张玲没说什么,却不想总叫邻里盯着,招口舌议论,只催女儿快些罢。

    几分钟,还没见楼道口有动静。来接人的厂领导许是新夫人面前寻表现,又或继父的担当,热络地说他去瞧瞧,别是东西太重,小姑娘家拿不了。

    又这么耽搁一阵,沈渝再下楼时,面上红白一阵,冲到车窗边便说她今朝不和母亲去了。

    后头跟下来的厂领导,面色也不大好看,径直坐进车里。张玲即刻也掉了脸子,压低声音问身边的人怎么回事,男人不以为意,不耐烦的口气,你女儿不愿意去就不去吧,你呢。

    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挑明。沈渝见张玲攥紧的拳和起伏的胸口,默默扭头,回去楼上。

    是的,她们彼此都明白的说不得里,张玲含着泪,还是走了。

    当晚,沈渝到干-部院的小楼,找梁兆庆,请他帮忙,能不能留下这套公房,待到她参加过高考也行的。

    梁兆庆着实没料到,也不解,张玲来辞行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会留下女儿自顾自地走。男人大概也没那么些细致的考量,问小姑娘到底怎么回事。他便是能帮她,涉及公事总归也不是他能一言堂的。

    那时他的第二任夫人王芝,也就是梁丘的母亲,比沈渝大不了太多,才刚有了身孕。她一边瞧着小姑娘难以启齿的神色,大概也猜到些门道。

    王芝要老梁别问了,才多大的姑娘呀,不是没法子了哪能求到你跟前来,你帮帮忙问问好啦,又不是什么坏原则的大事,要个小姑娘这样真是作孽。

    或许无援的人听到哪怕一丁点倾向自己的言语,脆弱也是加倍的。沈渝当即滴下泪来,“梁伯伯……”

    梁兆庆在王芝的眼色同言语里亦恍然悟出味来,“个混账东西!”

    闻言,沈渝一瞬煞不住哭得更厉害了。

    王芝乜老梁一样,眼里怪他,缺心眼是不是,你那些人情世故都哪去了。她去拍拍小姑娘,没事。

    梁兆庆和沈辅文的关系原本就推心置腹的程度,亦师亦友,两家人亲近也是外人都晓得的。他从前的夫人刘英喜欢沈渝,总要她喊自己刘妈妈,更好多次打趣说要认了她来做女儿。如今小沈就留下这么个孩子,于情于理,都断然不能让孩子去受这腌臜气。

    “沈渝,我和你爸爸多年的搭档,朋友。以后,你就当自己是我家的女儿,就在这里住下了,书继续读,别有顾虑。你妈妈那边有难处,我来办。”

    眨眼,她离开梁家十二年后,她万万没有想过,会再一回为了自己的女儿,托到梁家来。

    -

    一整晚,醒不来的梦。

    施珈像掉进了时空隧道里,现在和过去的场景进进出出地交替着,更迭着。终于她由一阵踏空的坠落感中挣脱出来,时间是凌晨四点。

    施珈目光从床头电子钟移到廊灯处一片暖黄的光亮,习惯性动一下腿脚想把自己蜷起来。膝盖处涩涩的撕裂的痛感已笃定地告诉她,过去是梦,因为现实是痛的。

    再睡不着的人起床,先去解锁桌上的iPad,打开英文电台。

    简单洗漱后敷上眼膜,施珈在冰箱里拿出浓缩咖啡液和苏打水给自己兑了瓶冰美式,没有喝,而是先敷在了眼睛上。她的眼下一片淡淡的青色,眼睛仍旧有些浮肿。

    接下来四天,她满满当当几场口译的活,不容出错。一切工作外的情绪,带到现实,于她都是奢侈。

    和风煦日也忙碌的四天,会展中心的活圆满收梢。

    施珈再见梁丘,是5号下午。

    她今朝一身all black的休闲装扮,宽松的落肩镂空毛线衫配九分直筒亚麻裤,背一只白色艺术家联名款的帆布袋,长发素颜,施珈再次来到无恙书店。

    她在楼梯上抬眼,梁丘已在二层的楼梯口等着她,同样的all black装束。施珈微微一愣,楼梯上的人左手插兜,完整的,瘦削挺拔的。

    梁丘淡淡的笑意,一步步领她去到他走廊那头的办公室。他请她在花窗边的一组沙发上坐下。

    施珈悄然打量他办公室的布局,保留老宅的结构,叠加现代简单精炼的空间功能设计和软装,文艺又先锋干练,很梁丘的风格。

    梁丘也在她的对面坐下,倾身把方几上提前准备的一杯牛奶可可推到她面前,“温的。”

    “谢谢。”施珈安静地回复。

    梁丘笑一下,对于她的客套。他目光在她的膝盖上落一下。

    这几日他的电话施珈几乎都是冷处理,能一个字应付他的,她绝对不会讲两个字。今天,他原本想着她膝盖的伤,想约个她更方便的地方,施珈也拒绝了。

    “伤口还好吗,结痂了?”

    “嗯。”施珈悄悄收回扶着马克杯的右手,上头还贴着两张卡通创可贴,她觉得一道道还有点泛红的血痂不好看,很是有碍观瞻。

    梁丘颔首,他自是不大信她的敷衍,却也没辙,只能继续话题,“平时工作很忙吗。”

    “还好。”

    梁丘望一眼始终看别处的人,深吸一口气,“你这几天都很晚回去的。”

    “嗯?”施珈终于是目光汇上了梁丘,“你去我家……了。”

    “对不起,”梁丘的道歉就是默认,他连续两天泊车在老小区对过的路边,都没等到想见的人,“我只是想看看,你伤好些没。”

    施珈看他面上隐忍与歉仄交织的情绪,也到这一刻才贴切仔细地端详他。他的眉眼依旧深邃,面上更多了些从容淡泊,或许是发型的原因,鬓边分明零星的几根短短的银丝,衬得他讲不清的坚韧和孤寂感。而她真真难过的,不是眼前的人,是山盟尤在,锦书难托的矛盾与难为,是无从说起的生疏感,还有她不愿承认的,想靠近却进退维谷的无措。

    “珈珈,你这几年,好吗?”

    忽而,梁丘的话,施珈只觉得同沧海桑田这个词一样,残酷且温柔。她一瞬不瞬望着梁丘,再一阵良久的沉默,眼前好像闪过很多画面,却什么都看不清。

    施珈被杂陈的情绪裹挟着,低头摸一下手掌根的结痂,再抬起头来,她听见自己平静无澜的声音,“挺好的。”

    意料之中的回答,梁丘也嗤自己的问题多下乘,他总归是伤害她最深的那一个,怎么能忍心问她。

    亏欠的愧疚里,他咽了咽,“你妈妈,对不起,”似停顿的检讨,“你现在——”

    “今年清明走的,她不想通知任何人,连我也是清明前才听到她的电话。那个时候,她大概已经很不好了。”倔强的人打断他,语调冷静得不像话,“是肺癌,她早晓得了。前几年,特殊情况,我回不来,她联络我也不多。这两年,我忙起来,她每次电话都是说自己没事。”

    “去年她在香港同我过的春节,也是这五年我和她第一次见面,当时她瘦了点,气色还是好的,我当真没察觉什么。然后就是今年清明前,我陪了她五天,清明当天她走了。安葬她之后我回了香港,没多久,想回来就辞职了。”

    梁丘的心要被捣烂一般,听她再轻易不过的陈述,可施珈越平静,他越痛心。

    第一次,他怀疑也后悔当初的决定。

    “珈珈。”他叫她的声音几乎是颤抖的。

    而对面,施珈也几乎脱口而出,“你,是一个人吗。”

    一时间,两个人都愣住。施珈索性不躲不避迎上他的目光,也不让他躲的模样。

    梁丘点头,“一个人。”

    他话音刚落,施珈突然就释然般淡淡一笑,“是那个时候对吗,所以,所以你才给我发那条短信,你让我找不到你,是不是。”

    “珈珈。”

    “是为我好是吗,你们都是为我好。”施珈冷清清的声音追问他。

    梁丘一颗心似在滚水里浸过的痛并煎熬着,“我那个时候,”他停了半晌,“珈珈,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该去追求更好的自己,也会遇到更好的人……”

    “什么是更好的人,”施珈委屈极了,也气极了,她顾不上会不会刺痛他,朝他发作,甚至发泄,“四肢健全吗?梁丘,那样的人遍地都是!”

    不管面前人眼里的痛楚遗憾乃至更多的情感,施珈一定要说出来,“是你说人生是我自己的,成为我喜欢的样子才最重要,才是唯一正确的选择,你说没有人可以替我做决定,可你又凭什么替我决定,你觉得这样推开我很伟大吗!”

    四目相对的两人,梁丘在施珈的眼里读出了她的失望,她的倔强和悲伤,他也先一步败下阵来。

    而负气的人没有给他机会,负气的人总要说最狠的话,施珈冷笑一声,她说谢谢,她要谢谢他,“是你教会了我勇敢和坚强,小舅。”

    最后两个字,她喊得字正腔圆的清脆。

    施珈从到梁家就不肯叫他小舅,因为她说他像哥哥的年纪,她喊着别扭。梁丘也无所谓,那么就叫名字吧。眼下,他还来不及感慨或反应,施珈已经抓起她的帆布包起身要走。

    梁丘撑一下沙发扶手,急匆匆站起来,追上去一步拉住她的手臂,“施珈!”

    再倔强的人也停顿了,因为梁丘连名带姓喊她的时候,总是她惹急他的时候。而停顿的人一瞬发觉自己怂得可笑,她该早不用顾及他的。

    于是,她赌气般地只管用力去挣脱。

    梁丘本就着急脚下不稳,这一下.八.九成力道的推搡,他一个不防,再少了左手的平衡,一个趔趄,猛得往后摔过去。幸而,他右手及时撤出来撑在沙发靠背上,人才不至于太狼狈,将将斜斜跌靠在沙发的扶手同靠背之间。

    施珈回头,显然她没想到自己有这样大的气力,惊诧一时压过那股无名火,“你……”

    下一秒,她看梁丘并没有望她,他左腿分明有些僵直,甚至脚还是翘着的。施珈看着他撑着沙发调整了一下,两次借力才重新站起来。

    “梁丘,你受伤……”施珈觉得哪里不对,心里一阵紧巴巴的热气涌起来。

    梁丘似乎隐隐的叹息,而后艰涩地启口,“嗯,腿伤了。不是你的问题。”

    施珈按捺不住的疑惑,她不信。她走过去,陡然跪在地上,伸手就朝他的左腿去。

    “施珈!”梁丘断喝不及,一时只能由她,由她的一双手覆上来。

    施珈从碰到他的膝盖开始,就愣住了,她甚至抬手在自己腿上掐了一下,全不理梁丘怎样压抑着低哑的声音喊她。

    她不自禁再一次去确认,由小腿到大腿,坚硬没有体温,实实在在是和人的身体截然不同的触感。

    梁丘弯腰去拦她,拿一只手去捉住她的两只手,他要她起来,“珈珈,听话,你先起来。”

    施珈只觉得她的心里压着个铅块,压得她的心一直往下坠,太沉也太痛了。

    她扽开梁丘的手,倾身去,一下抱住梁丘的左腿。

    施珈额头贴着他没有温度的大腿,肩膀无声地轻颤着,她分明的哭腔问他为什么。

    “梁丘,为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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