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晓云转过头,皱着眉头看着张兴,随后说道:“神经病。”
可张兴仍是看着她,看得她都有点不自在。她只好移开目光,目光随后落在了角落的那朵香怜子上。
她走过去摘下那朵小小的花,递给张兴。
“喏,给你。”
张兴接过去闻了闻,看着她笑了一下,说道:“谢谢。”
安晓云只觉得这人莫名其妙,她并不知道这个人今天看了她多久。
不想再多理他,安晓云拉着侍女匆匆走进屋里了。进了门侍女才低声说道:“小姐,你怎么和他在一起啊?还喝这么多酒,当心明天胃疼!”
安晓云酒似乎还没醒,她问:“怎么了?”
“他是张家的公子张兴啊,和我们是死对头的呀!老爷是为了维护表面功夫才请的他家,你怎么跟他一起蹲在那儿呢!”
安晓云愣了一下,随后在心里说道:管他是张兴王兴还是高兴,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故事到这里显然还没有结束,是的,不久他们又见面了。
尚家上门提亲,将婚期定了下来。安晓云闷闷不乐,与好朋友倾诉,对方却觉得尚家权势大,嫁到他家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安晓云的苦闷无处可诉,只得借口与朋友出来游玩,自己偷偷跑出来散心。
安晓云来到了她经常去的小茶楼。
“老板,一碗莲子粥,一份小菜。”
老板笑呵呵地将菜端过来,问到:“云儿,和谁一起出来玩啊?”
安晓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筷娄里拿出筷子。
“我一个人。”
这家店她以前经常来,她最爱喝这家的莲子粥,和老板都混熟了。
老板拉开椅子坐在安晓云对面,说:“听说你要结婚啦?”
安晓云不想说话,只低头摆弄盘里的小菜,最后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这事儿满城都知道啦,都说那天那小子运气好,怎么就接到绣球了呢。”
安晓云冷笑一下,问:“老板,你也觉得这绣球是他接到的吗?”
“当然不是。”老板依旧笑呵呵的,“这事儿啊,弄得你不开心了吧?不过啊,人就是要向前看嘛,这也是你父亲逼你的,没办法,除非你与他恩断义绝,不做他女儿咯。”
安晓云将盘子里的胡萝卜丝摆成一个哭脸,低声说道:“谁要做他女儿谁做!”
“哎哟云儿,这话可说不得,就你这家庭,人家踏破门槛都进不来呢。”
安晓云刚想反驳,店铺外一个男人踏了进来。
“老板,有什么吃的上点来。”
老板先低声给安晓云说:“你啊,别冲动,心情不好上我这儿来!我给你开导开导!”随后他站起来迎了出去,“客官,几位啊?里面请!”
“两位,”那人似乎愣了一下,“就上点那位小姐吃的菜吧。”说完,安晓云就感觉有人坐在自己对面。
安晓云一抬头,果然,是张兴,她刚才听声音就听出来了,只不过他后面还跟了一个人。
朱正:“公子,我们坐这边吧,这边宽敞。”
张兴看着安晓云,笑着说:“不要,就坐这儿。”
朱正一时半会儿摸不着头脑,他看看张兴,又看看安晓云,最后正襟危坐在了张兴旁边,表情视死如归,眼睛盯着后面那张桌子,一动不动。
“安小姐,有缘啊,在这里又见到你了。”张兴一只手撑在桌子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安晓云,“还是说,我该叫你晓云姑娘?”
“随便。”安晓云放下筷子看着张兴,脸上没什么表情,“张公子也有兴致来这种小店?”
“有美人添香嘛,”张兴笑嘻嘻地说,“安小姐怎么一个人啊,遇到坏人都没人保护呢。”
安晓云面带假笑:“比如说你这样的坏人吗?”
“话怎么能这样说,我哪里长得像坏人了?”
“那这么大的店你不坐其他地方,非要来我这里挤?”
“安小姐在这儿,我就情不自禁地走过来啦。”
朱正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张兴,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安晓云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没理他,继续低头喝粥了。
“客官,您的菜来啦!”老板端着菜过来,就看见这三人坐在一桌,他愣了一下,问道:“云儿,你们认识啊?”
张兴:“认识。”
安晓云:“不认识。”
老板又看了两眼,最后决定把菜放下,然后悄悄地走了。
张兴等老板走后,说道:“安姑娘怎么这么说?你都送我花了还不算认识?”
旁边的朱正一脸震惊:送花?什么送花?!
安晓云抬起头,擦了擦嘴,说道:“口说无凭,张公子不要随便污蔑我。”安晓云笃定,这种小野花一般都是随手都丢了,张兴肯定拿不出来。谁知张兴竟然拿起系在腰上的香包,说道:“这花儿被我晾成了干花,做成香囊,安小姐要我打开给你看吗?”
安晓云微微皱眉,这什么人?!好吧,败下一局,安晓云不说话了,继续喝粥。
朱正在一旁埋头疯狂喝粥,难怪他不知道这个香包是哪儿来的,公子还天天挂在身上!可公子这么做,难不成……
张兴看着安晓云不说话了,满意地笑了笑,也低头喝了一口莲子粥。“嗯,不错,跟着安小姐吃什么都是香的。”
安晓云终于忍不住了,抬头说:“张公子,还请自重。”
“我洁身自好地很,倒是安小姐,婚期在即,还送给别的男人花,不知这事让胡大人听了会怎么想啊?”
安晓云瞪着张兴,要不是隔着张桌子,她当即就想把巴掌扇在他脸上。
安晓云冷笑一下,问:“那张公子说怎么办?”
“好办,要不你跟着我,我带你去浪迹天涯。”
朱正一口粥呛在喉咙里,差点没喷出来:!!!
躲在柱子背后的老板:!!!
“好啊,”安晓云倒像是真的答应了似的,“只要你能把我父亲说通了,我跟你一辈子!”
张兴眯了眯眼,问:“当真?”
“哼,谁骗人谁被雷劈!”
“哈哈哈,”张兴哈哈一笑,“安小姐好气魄,我可不敢,我怕回去被我阿妈打断腿。”
安晓云扳回一局,她继续乘胜追击:“这么看来,张公子也不怎么样嘛,要不你跟着我,我带着你浪迹天涯?”
张兴笑眯眯地:“好啊,那有劳安小姐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安晓云没想到他真接,被噎了一下,随后说道:“下辈子吧,下辈子你投胎当我儿子,我一定要好好教育你,打得你不敢再乱调戏其他女孩儿。”
“不要,”张兴说,“我要你这辈子当我的娘子。”
朱正恨不得把脸埋在地下,他在桌子下拉着张兴的衣摆使劲拽,示意张兴别说了,他可不想等会儿被打出去。
安晓云一听这话,觉得这人真是厚颜无耻极了,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羞的,脸都红了,长这么大没有人敢这么对她说这话。她正准备发火,张兴发话了:“安小姐,别生气,我是认真的,我觉得胡平正那个废人配不上你,那天我在下水沟里看到一个被踩得黑乎乎的绣球,我就知道这是胡家在耍无赖。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试试我哦。”他仍是笑眯眯的,还往她碗里夹了块小菜,“本来以为见不到你了,谁知咱俩这么有缘。选我,包赚不赔的。”
“哼,”安晓云冷笑一下,“那你又有什么能耐,不过是耍嘴皮子功夫罢了。”
“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说话算数。”张兴仍是笑眯眯地看着安晓云,眼睛似乎和那晚上一样明亮。
“怎么,现在不怕被你阿妈打断腿了?”安晓云嘲笑似的说道。
“只要安小姐给我一个机会,就算打断腿,我爬也爬着跟你去浪迹天涯。”
安晓云站起来,睨着眼看他,“行啊,有本事就来吧,不过,现在你不仅要担心被你阿妈打断腿,还要担心被胡家人打断腿了。”
张兴心情颇好,他捞起自己的长袖,露出里面的胳膊,说:“不怕,我打得赢他们。”
安晓云看着他笑了一下,头也不回地走了。“行,那张公子你自求多福!”
接下来几天,安晓云常常在自己书房的窗台上看到各种各样的小玩具。什么拨浪鼓,泥塑娃娃,簪子,扇子,香囊,字画,简直要把整个集市上的东西都搬过来了。每次这些小东西下面都压着一封信,信上写着各种腻歪的言辞。
这张家本来也是从商世家,竟生出个文人来,还是个风流文人,怪不得张妈还要给张兴生个弟弟,不然这诺大的家产以后谁来打理?这么看,张兴和胡平正倒是一路人,只不过张兴比他多了些品行,更有些道德,毕竟民间都没什么他的坏话。这么想着,安晓云突然间才发现自己竟对他有些赞赏。不过仔细一想,更多的是同病相怜。如果他不是生在张家,他该有多潇洒自在?如果我不生在安家,我有是否会有自由?蓦然间,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张兴的话:我带你浪迹天涯。
浪迹天涯。
她摇摇头,想把这个念头甩出脑海,眼下她还有更紧迫的事:婚期将近,只有一个月了。
安家和尚家已经开始大张旗鼓地准备婚礼的事了,安晓云收着张兴写来的信,她该答应吗?然后呢?太不实际了。她摇摇头,而鬼使神差之间,她却提起了笔:明日晚,后门处见。
夜黑漆漆的,安晓云偷偷摸摸地从后院溜了出来。这辈子还没干过这种事,怎么就像偷情一样!她后悔给张兴写信了,可眼下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两声蛐蛐声,安晓云抬头一看,张兴正蹲在墙上,笑眯眯地看着安晓云。他跳了下来,走到了安晓云面前,说:“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哼,本姑娘也是一言九鼎的。”安晓云感觉浑身不自在,离这个人远了一点。
“怎么,不怕我对你做什么?”张兴往前走了一步,俩人之间的距离一直保持在两步的距离。
“废话少说,说正事!”
“哦,安小姐是答应我的请求了嘛?”
安晓云不说话,答应?不答应?可眼下再过十天她就要结婚了,到时候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我这几天一直在想,”张兴说着,走到一棵树旁随意靠着,“要是你答应做我娘子了怎么办?我就想啊,我有点零花钱,我们可以离开梁城,去其他城市,我会写点小文章啊,画点画啊,养活你我是没问题的,就是生活可能没现在这么富裕了。但我们可以去各个地方旅游,一个城市住一段时间,看各处的风景。我们也不要小孩,就我俩,一起走遍天涯怎么样?”
安晓云有点心动了,心里有一个声音在驱使她答应他,这个声音叫自由。她又何尝不想逃出这名为世家的牢笼,这名为利益的牢笼。
安晓云目光深沉,像黑色的夜,而张兴的眼睛就像早上的朝阳。
真的没有其他解法了吗?
安晓云深吸一口气,问:“那你打算怎么办,我是说眼下我婚期马上就要到了。”
“这简单,你带点你的衣物东西,要是信得过也可以把你丫鬟带上伺候你,我们在婚期之前找个时间逃走就行了,我给我家里写封信,让他们别担心我。然后,我们就往其他城去就行了。”
逃婚!
安晓云没想到张兴的解决方法是这个,他忍不住问:“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那些老头子是听不进去话的,我阿妈的话,其他家的姑娘她可能还会答应,但如果是你,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这事指望老一辈是没办法了,只能靠我们自己争取。怎么样,安小姐,想好了吗,你只要负责收好东西,定下一个时间,剩下的都交给我就行。”
安晓云皱了皱眉,半晌,她说道:“让我再考虑考虑吧。”
张兴听到这话,似乎有点气馁,但他还是笑了一下,说:“好吧,那安小姐好好考虑,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