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传人间有一仙草,名曰:浮梦生,食之可明天下事,辨幻真虚妄,但从古至今无人亲眼见过其真容。”
“有的人说他叶若青竹。”
“有的人说他长蔓伴茎。”
“还有的人说他白华缀枝。”
“这些人所说虽各不相同,但都有一共同之处……”
抚柳城一家名为金云客栈的大堂里,往来南北的马帮商贾,以及当地暂得清闲的小伙老汉,有的在这里喝茶斗嘴,解跋涉之乏,有的在这里小酌佳酿,足口腹之欲,当然,也有些人最喜听店家老板的二叔周铁嘴说书,讲一些神仙妖魔之类的传说,也有些各大门派的异闻趣事。
而掌柜的却在前台后的躺椅上睡大觉,这喧闹的环境丝毫没有打扰到他,似是早已习惯了,时不时还翻个身。
“什么共同之处啊,周铁嘴?”
一个听说书的老爷子手中端盏茶汤,似要喝上一口,但眼睛却直直的朝台上那斑白胡须,神采奕奕的周铁嘴望去。
“嘿呀,这共同之处,就是说,那些自称见过浮梦生的人,都说自己是梦见他的,有些人甚至说浮梦生不是仙草,是个美人儿呢!”
“我看呐,是他们的梦中情人吧,哈哈哈!”
台下的人有人为老爷子解惑,也有人借此玩笑,惹得众人都笑起来。
其中有一蓝衣公子正听得津津有味,却被这突如其来的玩笑话吵了耳朵,微微眯了下眼睛,喝了口面前半凉的茶水。
“咳咳!”周铁嘴咳嗽了几声,又含了颗话梅,一手挥在空中,让起哄的人安静下来。
“周铁嘴,你都从哪儿知晓的这些传说的?不会你也梦到梦中情人了吧?”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去去去,你懂什么,这都是《八荒异志》上明明白白写着的,《八荒异志》知道吗?那可是白蓉蓉白大仙子所著!”
“就是那个白家二小姐,江湖号称‘素手百华’的白蓉蓉?”有些混迹江湖的漂泊浪客自然知晓是谁。
“人家白仙子那可是貌若天仙,当年的白家双骄之一啊。”
“真没想到她还写过这些呢。”
“白蓉蓉那可真真是不知多少江湖才子的梦中情人啊。后来是嫁给了慕瑶山现任掌门慕青濯,又是一对才子佳人啊。”
蓝衣公子有些苦恼,好好的说书成了江湖八卦大会,眼看的周铁嘴也无可奈何,便把铜钱往桌上一掷,吓得邻座一愣,又匆匆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去了。
“那人谁啊,怎么回事?”
来收茶碗的小二回那闲客道:“哎呦,这位客官一看就是外地来的吧,您有所不知,那位啊,是舒月楼老板娘的养子,温楠温公子。”
“舒月楼?是那家‘心有所愿,千金必成’的舒月楼?”
“看来这位客官也听说过。”
那身着白衣的男子面露神往之色,又说道。
“江湖上谁不知道舒月楼,里面可都是绝色美人啊,尤其是那老板娘孟云娘,啧啧啧,只可惜我只远远见过一眼,但就那一眼,比什么都值了!”
“那又怎样?不过就是个养子,有什么好矫情的。”那邻桌还是不服。
“这您就更有所不知了,那温公子虽说是养子,但那老板娘云娘却待他比亲儿子还亲,自他六岁被收养起,便是锦衣玉食,胜过了多少人啊。”
另一桌的一个壮汉闻见小二讲着温楠的身世,也不禁凑过来听听这八卦。
“那这是为啥呢?”
“你们都不知道,听说啊,那温楠是老板娘在外的私生子,只因她并未与他人有过姻缘,不好说出这腌臜事儿来,才编这借口领进门儿的。”
此话一出,客栈里的人又转了话头,聊起了舒月楼的八卦。
这时客栈一角传来一道男声。
“各位真是闲的很了,竟敢议论舒月楼的事,不怕掉脑袋吗?”
众人寻着声源一看,只见一位通身金玉,身若蒲柳的公子爷坐在那里,身边站了个小厮,正面朝堂内,想必刚才那番话就是他说的。
眼见的公子爷抿了口茶,可刚饮入一点,又蓦地皱起好看的眉,掩面吐进了茶碗里,也将茶碗掷在桌上,发出“噔”的一声。
“谁是掌柜的?我家公子说了,要最好的茶,这算什么?”
一直躺在前台后的掌柜这才被小二叫醒。
“嗯……怎、怎么回事?”
“掌柜的,有人砸场子……”
“什么!谁、谁敢砸我刘万金的场子!”
小二眼仁儿朝公子爷那边撇,刘万金随即扭头望去,愣了一下,赶忙起身招呼道。
“哎呦,我的祁二公子,您怎么来了,小的狗眼不识泰山,方才出言不逊,多有得罪,还望二公子见谅……”
那公子爷不语,仍自顾自地端详起茶盏上的青花纹。
客栈里的众人都噤了声,忍不住打量起穿金戴银的祁家二公子来。
“好你个刘万金!我家公子好不容易来一趟抚柳城玩,你到好,睡得挺安逸嘛。”
“哎呦不敢不敢呐!二公子可是冤枉我了。昨日得了二公子将到城内的消息,小的连夜收拾了最好的客房,制备了最好的酒菜,都在后厨呢,您也不派个人来知会我一声……”
“你这是在怪罪我家公子?”
刘万金当即就跪了。
“不敢不敢呐……二公子……”
祁二公子摆摆手,起身走了。
“这次就饶你这一次,别有下次!”
刘掌柜连忙道是。
等到那小厮跟着祁家二公子走远了,众人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那就是祁家二公子祁商宇?”
“我还是第一次见呐,听说他出门向来高调,前拥后护的,今日怎么就带了一个小厮啊。”
掌柜的搽了搽额上的冷汗,招呼客人莫谈八卦。
“今天也真是奇了,一个温楠,一个祁商宇,这脾气真是难说。”
抚柳城是嘉过南北运输贸易的必经之地,这里临靠运河,又有许多交通要道,风景也十分旖旎,柳树沿河,街市繁华,南北往来的马帮商贾都喜欢在这里歇脚,因此这里经济也十分发达。
温楠从小在这里长大,虽然到处都很热闹,但他见惯了也没什么兴趣,只有这周铁嘴讲的奇闻异事能吸引他,但今天竟被一堆烂八卦搅了,真让人气恼。
算了,已经正午了,先去把事儿办了再回去吧。
温楠打定主意,朝北街走去。
不料后面跟了两人。
“公子,我们跟着那温楠做什么啊?”
“你傻啊,你没听见那客栈小二说的吗,温楠是舒月楼老板娘的养子,那老板娘对他宠爱有加,咱们既然要托舒月楼办事,当然要先和他打好关系啦。”
祁商宇心中早有盘算,虽说这舒月楼号称“心有所愿,千金必成”,但要见其老板娘却另有一番门道。听说那老板娘阴晴不定,难以捉摸,但若是先从温楠那里弄清楚老板娘的喜好,选个称心如意的礼物去登门,定能见到。
“还是公子英明!”
“那是,也不看看小爷我是谁。”
两人于是在温楠后边不远不近的跟着,也许是街上人多,丝毫没有被温楠察觉。
温楠走进了一家名叫徐记食轩的店面,祁商宇连忙跟了进去,躲在一边的货架后假装买糕点。
“徐叔,我订的芙蓉酥好了吗?”
“好了好了,温公子怎么亲自来取啊,派个佣人不就好了?”
“没事,这芙蓉酥还是我自己来取更放心些。”
“温公子真是细心,孟老板有您这样孝顺的孩子真是让人羡慕。”
温楠只是微笑着,不语一句。
难道孟老板爱吃芙蓉酥?祁商宇在心中盘算着。
等前脚温楠刚走就让小厮阿全去问了芙蓉酥,自己站着门口盯着温楠离开。
“芙蓉酥啊,那可真是不凑巧,芙蓉酥已经卖完了,材料也得五天后到呢。”
“啥?五天后,可我们家公子三天后就得回去了。”
“那可真是抱歉,我们也没什么办法。”
“你……”
眼见阿全就要和徐老板吵起来,温楠也快不见人影了,祁商宇连忙咳嗽了几声,道了声谢,带着阿全走了。
“公子,我看那姓徐的就是故意不卖给我们,敢这么对我们祁家,等我们回去跟大公子说一声,一定……”
“千万别跟我哥说,你忘了我们这次是趁我哥视察军营,偷偷溜出来的吗?”
“那怎么办,没有芙蓉酥,那咱们送什么。”
“再跟着温楠看看,说不定还有别的什么呢。”
于是两人又快步跟上温楠。
温楠手里拎着芙蓉酥,左看看右看看,突然又拐进了一家首饰铺子里。
“金老板,舒月楼上次预订的那套鎏金白玉步摇制好了吗?”
“唉,好了好了,温公子是现在就取走?”
“嗯,剩下未结的银子下次一同给您送来。”
“好嘞,哦对了,温公子,这块汉白翠珠玉佩就送您当谢礼了,多亏您替我在孟老板那里求情,我这小店才能继续开下去啊。”
温楠闻言微笑,接下了那玉佩。
“不打紧,只是这玉佩也只有金老板您才能制出来了,您的手艺可是抚柳城一绝啊。”
“唉,不敢当不敢当,温公子慢走,下次咱家有什么好料子,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您!”
温楠一边往外走,一边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两人看着温楠从铺子里走出来。
温楠对铺子外两人微微一笑,十分温和,然后转身走了。
“公子,我们不进去吗?”
“进去干嘛,一套首饰做下来不知道要花多少功夫,我们哪儿有时间去订一套。”
“也对。”
“跟上,别跟丢了。”
于是两人一路上看着温楠进进出出好几家铺子,偏偏每家铺子都不凑巧。
温楠也发觉不对劲了,从一家绸缎铺子出来后又看见了两个眼熟的人影,这两人怎么回事?巧合吗?
温楠打算问清楚。
“不好意思,请问你们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需要我帮忙吗?”
祁商宇和阿全相视一眼。
“啊,是这样的,我们两个是外地来游玩的,第一次来抚柳城,没想到迷路了……”
“对对对……”阿全拼命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