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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得再减减速,尤其是靠近这条路的时候,老吉米从来不看信号灯。”
他在没话找话,科林松了口气,“八成是伊芙琳超速,我开车可谨慎了,警官,我的嗯,同学可以作证。”车里的同学爱德华缓缓抱起手臂,沉默不语。
斯旺警长摸了摸鼻子,说:“你的手机也打不通。”
手机没电了当然打不通,他到底想说什么?
科林舔了舔嘴唇,手指扣着领口,不让纱布漏出来。
‘贝拉在福克斯没朋友,她跟小沃斯搭过话,也许她俩可以熟悉一下…’
伊莎贝拉!她要来福克斯了,雅各布该高兴坏了,不过科林不打算告诉他,就当是个惊喜。
“我听说贝拉要来福克斯?”科林主动提起话题,她想起刚刚在吧台点餐时听见了查理·斯旺和店主说话,隐约提到了贝拉的名字。他准是看见了难得出门的科林才跟了出来,他想给即将搬来小镇的女儿预约一个当地朋友。
斯旺警长微妙地舒了一口气,好像跟科林搭话用尽了他所有的勇气,紧接着他的表情又变得严肃,联想到他要说出口的话,科林难以为这种严肃感到紧张。
她努力垂下眼睛,不让绞尽脑汁的警长老爹发觉她想笑。
“嗯,我没别的意思,我是说,没错,贝拉下学期会转学到福克斯,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跟她熟悉一下……通过电邮,提前。”
科林掩住微张的嘴唇,做作地惊讶:“你可真贴心,我有贝拉的邮件地址,晚些时候我给她发个邮件祝贺一下怎么样?别担心,斯旺警长,我能叫你查理吗?我会成为她在学校最贴心的伙伴……”
“还有,你介不介意帮我参考一下该给贝拉买什么书,我听说你对书籍有些研究,贝拉喜欢音乐和书。”而他的业余生活基本只有棒球联赛直播、啤酒和钓鱼。福克斯警局的警长生活中和书最近的一次是渔具说明书,和音乐最近的一次是联赛开场表演难听的饶舌歌曲,他觉得贝拉不会喜欢这两样。
这么一联想,在背后给他出主意的人简直要蹦到科林鼻子底下了。
科林猜雅各布即使去学校上课也根本不管课上教了什么,更不会理会老师交代的课后作业。她看的那些书大部分都是写作课的作业。
她心头冒出微妙的愧疚,为雅各布至今相信那段她为了骗出巫族故事而捏造的“友谊”。
“放心吧,查理,”科林眼睛掠过他的警服,他站在太阳底下,里头的衬衫颜色深深浅浅,额头上也开始冒汗,她微笑:“我一定能帮的上你!”
她捧着热腾腾的食品袋回到车里,爱德华看上去又在生闷气了,一副你知道我生气了所以我不会主动开口告诉你我生气了,并且表现得很正常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心里不乐意的德行。
她偷听查理脑袋的时候没漏了车里这家伙。
“我的错。”科林叹了口气,这次确实是她的问题,“我还没习惯在大伙面前说我有个男朋友,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谈恋爱,你是个意外。”
爱德华扭过头来,科林在他发作前越过操作杆,凑上去亲了他一下,他紧抿的嘴唇慢慢拉直,科林眨了眨眼,又亲了亲他另一边嘴角。
“我错了,原谅我吧。”她非常会审时度势,尤其在感情上,他时常觉得她是个拿捏他情绪的天才。
爱德华唇角的弧度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它们迫切地渴望上扬,但肌肉受到了压制,一种促狭的幼稚的压制。
他转回头,无奈地捂着眼睛,而后轻轻笑了出来,脑袋磕在科林新提的(二手)车埃斯梅亲选环保材料靠背上,她伸手拦了一下他的肩膀,“劳驾你照顾一下我的车,她才到我手里一个小时。”
“我是个意外。”爱德华摇着头嘀咕,“这是我听过的最奇妙的情话。”
“听过?还有谁对你说过这种话?”
“你不是真的想知道。”
“不,我是,告诉我,不然我就去扒拉你的脑子。”
爱德华眯起眼睛,“好吧,我想想,最近的一位是跟我们关系紧密的家族朋友,为了保持尊重我不会透露她的姓名,她对我的追求有些漫不经心,吸血鬼的风格更加直截了当,每当她想起正在追求我这事,我都要经受一番震撼……”
吸血鬼追求者意味着那位女士还活得好好的,以后也会持续活下去,在她死后好多年,她还能好好活着继续给爱德华“震撼”。
科林衷心期盼她早日发现爱德华就是个一点不值得花时间追求的小气鬼,脾气古怪阴晴不定,除了长得帅完全找不到优点。
“想不到你居然很受欢迎。”科林心头酸溜溜的,不自觉地加快了车速。
爱德华“唔”了声,语调变得很低。
“有一副令人印象深刻的容貌是我的幸运。”
“没错,幸运到其他男孩见到你出现在舞会上就想立刻回家打电子游戏,因为你会夺走在场所有女孩的注意力,真了不起。”她气鼓鼓地说。
“我的意思是,令你印象深刻,我很幸运。”
很难评价这句话,该斥责他对外貌的自信,还是夸奖他把她的讽刺扭转成情话?就像她想给他一耳光,而他不仅把脸伸过来,还吻了她的掌心。这叫她怎么应对?她不过是个看过几部浪漫爱情电影跟男同学连舞都没正经跳过的倒霉高中生。
科林闭上嘴,血液涌上脸颊,她的整个面部连带着耳朵在三秒钟之内变得滚烫。
直到抵达溪水营地,这股滚烫还没完全消散。
水和树林交叉的地带温度骤降,整片空间都处在若有似无的凉意中。她决定下次早晨带爱德华过来,清晨时分太阳升起,溪水与空气交融激发出的雾气弥漫,阳光艰难渗透水雾,光线弥散在森林里,世界变得模糊,光明与阴影失去了分界线,那种景象无论看多少次她都不会觉得腻。
他们打开车门,停靠在水边吃饭聊天,科林咬着披萨薄边,碎屑嗤嗤啦啦掉在草地里,她毫无目的地绕着车子打转,大脑完全开放,把食物的滋味分享给爱德华。
爱德华在哼曲子,手指在车前盖上敲打琴键,柔和的曲调有种熟悉感,她对钢琴曲的了解限于儿歌,接着是贝多芬,也许还有莫扎特,最后是学校午餐时间播放的无名音乐。
“听着像赤脚在森林里漫步,或者夜晚独自在家中,雨水在玻璃窗表面流动。”她评价了一番。
谈论到音乐,爱德华自然是专家,他介绍起来语调淡淡的,科林从中听到了兴致勃勃。
“相当贴切的形容。你想学钢琴吗?”
“我的手指头硬得像钢筋,斯蒂芬以前试过教我弹琴,你猜他为什么没教下去?而且我都十七岁了才开始学琴太晚了。”
“任何时候开始都不算晚。”
爱德华又哼了一首,科林吃起了薯条,她绕累了,倚在车上笑着看他闭眼为她弹奏钢琴。
“你从有记忆开始就学习钢琴了,那是什么感觉,一直做自己擅长且喜欢的事?”
“擅长的确,一直喜欢谈不上,”他和她肩并肩靠在车上,两条腿懒散地交叠,斜插在草地上。光束透过树叶形成的光斑打在他脸上,照得他垂下了眼睛,“我也有厌烦的时候,音乐只是我生活中的一部分,并非所有烦恼都能靠它排解。”
音乐能赶走身体里的孤独,带不来现实中的美满。他有些天分,十几岁就小有名气,父亲在律政方面颇有成就,母亲善良坚定爱护家人。回想最初的十七年人生,他找不到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尽管那时心中有所埋怨,但过去太久太久,他早就遗忘了埋怨的理由,他也不再觉得那是值得埋怨的事。和所有长大的人一样,回头看年幼的自己,会发觉曾经无比看重的东西也不过如此。甚至于,他开始遗忘烦恼的概念,即便它一刻不停地存在在他的心中。
科林冲他做了个鬼脸,“我是不会瞧不起小时候的我自己的,痛苦就是痛苦,难过就是难过,绝不因为长大了就说‘那没什么大不了的’、‘我那时候太幼稚了’,我长大了见识多了,那些事不会让现在的我难受,小时候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事都是头一遭,再小的麻烦都觉得天塌了。经历够多,就去嘲笑经历得少的人,听起来更糟糕。”
痛苦是无法比较的,她想,快乐也是,他把很多事情想得太糟,所以才活成这副臭脾气。
爱德华抚摸着她的脸颊,那件事之后他很少主动触碰她,偶尔几次也是科林缓缓诱导的成果,他冷冰冰的手轻轻摩挲她的侧脸,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想,仿佛时间静止了,他是一尊美丽的雕塑,可以千年万年纹丝不动地凝望着眼前。
突然,他手指合拢掐住她脸上的肉,力道放得轻极了,科林感觉脸颊上的肉挤了一下。
“我把事情想的太糟?”他口吻带着点调笑,“你才是那个成天脑子里没几件好事的人。”
说实话,以吸血鬼的力道根本不算什么,但在人类这儿还是有点疼的,她张嘴就对着他的手咬下去。
花岗岩与人类虎牙孰硬可想而知,嘎吱嘎吱几声之后,科林放开硌得生疼的牙齿,爱德华抱手低头闷笑。
她翻了个白眼,尽量表现出罗莎莉那股女王风范,冷冷道:“幼稚!”
丝毫不记得自己刚咬了他一口。也很幼稚。
晚些时候他们驱车回城里,半路上卡莱尔打来电话,他有些事想告诉她。
科林捧着爱德华的手机,微妙的不安感拂过后颈,她答应了,“我现在就过去,能先和我说一下是什么事吗?”
卡莱尔听上去充满歉意,他说:“那会让你整个路上都心神不宁,是爱德华开车吗?”
“是的他在开,别担心。告诉我吧,卡莱尔,你不说的话我的脑子会想出千百种糟糕的可能。”
“好吧,天呐,我都不知从何说起。之前为了找到流浪吸血鬼的踪迹我拜托几个朋友打听相似能力的吸血鬼,我猜这事传到了沃尔图里,阿罗,沃尔图里的掌权人邀请我去沃特拉,他的能力是读心,非常强大的读心,我们不可能瞒得住他关于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