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浩捂着大秘密一转身，一刀银光在自己的脖颈处闪过，他战战兢兢地侧过头。
“藏了什么？”茹梦星冷脸看向他的衣兜，瞟了一眼旁边的玻璃窗，不屑道，“玻璃窗反射出你的动作了，你当我瞎吗？”
戚浩心肝颤抖，真想给这位大少爷跪下了，他把衣兜往外一掏，直接装傻。
茹梦星嗤笑一声，眸光鄙夷：“行，暂且不说。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戚浩抖得像一只鹌鹑，他委屈巴巴地点了点头。
“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羽绒服滴了水，却没有湿吗？”茹梦星晃了晃手里的刀，眼神锐利地逼视着戚浩。
他玩味似的挑破了羽绒服的肩膀处，里面的鹅绒露出白白一角。
茹梦星在戚浩看鬼似的目光里轻声细语：“这种材质不防水，滴了液体会留下深色的印子，洗都洗不掉，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反常吗？”
话毕，他举起水果刀迅速朝戚浩的肩膀砍下去。出乎意料的是，戚浩的肩膀在他刺下来那一刻化为了飘零的数据，躲过了茹梦星的攻击。
茹梦星站起身，凉凉地抬起眼睛，嘴唇不甚明显地勾了一下，说：“你不是人，对吗？”
肯定的语气。
戚浩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怎么可能！我不是人我是什么！”
叮——系统提示音轻巧地响起。
【玩家4467号，恭喜您完成支线任务。
支线任务：辨别出游戏中的程序包。
任务奖励：30积分。】
茹梦星掠了眼系统光屏，面无表情地看着戚浩装疯卖傻。
“嗯……唔……啊……这是怎么回事呢？是谁要谋害我！站出来！”
暴躁大哥的牙齿抖得像筛子。
茹梦星掀起眼皮冷冰冰地看他：“你牙齿得帕金森了？”
·
作为一个A级程序包，戚浩打死都没想到会被直接认出来，甚至还是因为羽绒服这种细小的设定。
好丢脸……
这个年轻人，城府极深！恐怖如斯！
晚风从破碎的窗户间阵阵吹过，茹梦星额前的碎发被微微吹动，掩住了他的眼神，他倚靠在桌沿，手上把玩着水果刀，看得戚浩心里凉飕飕的。
“你是说，你是系统编写的……最接近真人的程序包？”
“嘘——！！”戚浩现在草木皆兵，“小点儿声。被别人知道我就要被清除记忆了。”
茹梦星挑眉注视他：“可是系统已经知道了。”
戚浩摆摆手，确认四下无人，轻声说：“没关系，只要我老大不知道就行。”
“你们这种无法治、无纪律、无人道的三无组织还有领导呢？”茹梦星嘲讽道。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老大比较特别，他懂法治，有纪律，还特别人道！敢和系统硬刚！”
茹梦星左耳进右耳出，面色冷漠地听戚浩吹捧。
他终于忍不住打断：“再厉害也不过是一组代码，吃饱了没事干圈地自萌。同理可得，你们这整个系统不过是几串废物数据。”
戚浩大剌剌地往废弃沙发上一躺：“倒也不能这么说。你知道你们为什么会被筛选到这里来吗？”
“因为倒霉，”茹梦星似乎是在自嘲，“不过我确实倒霉。”
谁家好人刚找到工作就熬夜加班，加班的时候打了会儿盹就被抓到这里来。真是倒霉透顶了。不过他想了想过去二十多年的经历，会被抓进来倒也合理。
戚浩手摁出一根手指摇了摇：“No！因为你们的情绪很有参考价值，感情是系统最薄弱的一个环节，为了找到合适的素材，就把你们拉进来观察咯。”
“一般来说，某种情绪纯度超过90%的时候就会被拉进来。”戚浩看着茹梦星，八卦地问，“你好好想想，来之前那一刻你在干嘛？”
茹梦星对上他好奇的目光：“睡觉。”
“？”
“不过话说回来，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茹梦星忽然想到什么，他嘴角一勾，觉得很有意思。
“刑警？法医？……不太像。”戚浩托腮思索，“总不可能是开服装店的吧。”
茹梦星没有回答他，只是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真不好意思，我是程序员，你们这个非法组织刚好撞我枪口上了。”
戚浩收起笑容，瞬间安静如鸡。
程序员天生克代码。
房间里安静极了，戚浩脑中预测了一百遍自己破碎的结局。
妈妈，我想报警。
茹梦星微笑地看着戚浩风暴瓶般精彩的脸色，他缓缓从桌沿站起身，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的反应。
他解开手上的绷带，说：“你知道为什么你很容易被看出来吗？”
绷带一圈圈揭开，堆积在地板上。
完全解开的那一瞬间，茹梦星眼神凶厉，寒气四溢地把手上的水果刀向戚浩肩膀上飞去！
刀刃破风，一往无前！
“因为没有哪个正常人有东西压在自己肩头都没有知觉。”他冷笑道。
戚浩出了一身的冷汗，往肩膀处看去。
只见一只巨大的白色蜘蛛爬在自己的肩头，而那把水果刀正中它的身躯。
戚浩像颗原子弹一样火速弹起身，还没发出尖叫，就被茹梦星捂住嘴。
“别叫，你听。”
咯咯、咯咯……安静的废弃大楼里，细细密密的不知名声音传来。
他们往门那边一看，几十只白色高脚蛛泛着红色的眼光朝他们快速移动，汇聚成了一股白色的河流。
那高脚蛛算上脚足有半米多大，可谓是昆虫界的恐怖谷了。
茹梦星两手插兜，站着不动。
他垂下眼睛，懒洋洋地拿起一根东西往下扎，以闰土刺猹的姿势把那高脚蛛一个个地穿在了扫把的手柄上。
——蜘蛛糖葫芦。
这个造型不错，有投资前景。
“……”
戚浩：我也不知道哇，我一眨眼就看到蜘蛛把自己穿到了杆子上。
蜘蛛：小哥，有点挤哈……
戚浩一时有点发懵，等茹梦星把蜘蛛像烧烤一样拎起来，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杆子，而是扫把的柄。
他惊了，这人是怎么想到的……
茹梦星伸出手指拨弄了几下那长长的蜘蛛脚，不住地嫌弃：“长得真别致，当烧烤好了。”
他好像真的在研究怎么把蜘蛛做得好吃。
蜘蛛：哈咯？有人为我发声吗？
然而他们没高兴多久，刚踏出这房间，便听见“咚咚咚”的几声巨响。
一个阴森又苍老的声音回荡在走廊中。
“我的小蜘蛛呢……我的小蜘蛛呢……奇怪了……快来吃饭吧宝贝儿们。”
二人停住脚步，往走廊上看，空无一人。
戚浩疑惑道：“这声音……从哪里来的？”
叮——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
【目标人物「歌者」触发完毕。
歌者原型：家属大院一栋保安，喜爱豢养蜘蛛、蜥蜴、蚂蚁等动物。
歌者技能：幻影。真即是假，假即是真。
经典语录：我的这些小宝贝就是我的孩子。
请各位玩家击杀目标人物。
任务奖励：20积分。】
茹梦星看着弹出来的对信息，若有所思，“我的这些小宝贝就是我的孩子”……
他略一歪头，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想：啊呀，不小心杀了人家的孩子。
两人正要下楼，看到眼前的景象后脚步一顿。
只见一个体型巨大的人穿着保安服在楼梯拐角上堵着，他的白色胡须和眉毛长到拖到了地上，走几步就要整理一下，看上去比这幢家属院的年纪都大。
这是保安？
这家属院怎么想的，这是他保家属的安啊，还是家属保他的安啊。
“分开走。”茹梦星把戚浩向反方向推。
戚浩挠头，他看着已经拿着蜘蛛串跑远的茹梦星，心道：那个方向不是死路吗？
那保安在路口处犹豫了一瞬，随后选择了茹梦星的方向，它远远地看过去就像一朵巨大的白色蘑菇，莽撞地奔来，整个地板都在轰隆隆地震。
它看到走廊尽头一只流着黑血的白色高脚蛛，怒气和悲伤简直要冲破天际：“啊！！”
悲歌还未吟唱完，被人从后面重重踹翻了。茹梦星从后面的房间里缓缓走出来，手里拿着那串巨大的“糖葫芦”，挑衅般地在手上抛来抛去。
真冷血啊，把人家孩子串在扫把杆上当诱饵。
“我的小蜘蛛啊啊啊啊！”
“你这个该死的杀人犯！”
保安那震天响的哭诉声吵到了茹梦星的耳朵，他不耐烦地歪了歪头，笑意不达眼底。
“杀人犯？杀蛛犯吧。”茹梦星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居高临下道，“那怎么办呢……要不送你下去和你的孩子团聚吧。”
他丢开那串蜘蛛，躲过保安的大掌，压下身子往他的脚踝处重重踹了一脚。
那保安老头踉跄了一下，随即稳住身子，他那巨大的体型几乎堵住了整个走廊，也就堵住了茹梦星的去路。
老头的白胡子在空中飘扬，却一时不防，被茹梦星一把揪住往前拉，他摔倒在了那串蜘蛛糖葫芦面前。
茹梦星踩着他厚重的脊背向前走，冷笑说：“您就发扬一下爱护小辈的传统传统美德，给我让让路吧！”
话毕，他一刀插入保安的大动脉，血花四溅，喷洒了到了茹梦星的脸上。
那保安似乎死不瞑目，睁着眼睛死死地盯着茹梦星，愤恨写满了他的全身。
“我的孩子……我的小蜘蛛……”
“罪恶的人……”
“你的报应即将到场。”
“台词说完了吗？”茹梦星一步步后退，看着保安的身躯逐渐失去动作。
那保安不愧是怪物，想用尽最后的力气报复茹梦星，他鼓足力气朝茹梦星扑过去。
茹梦星侧身一闪轻巧避开，手肘却在碰到墙壁时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吸了进去。
黑暗弥散开来。
而同一时间，戚浩口袋里的那张照片开始缓缓燃烧，化为密密麻麻的数据飘散在空中。
·
再次看见光亮，茹梦星发现自己回到了刚才的房间里，不一样的是，一个巨型物体遮蔽了他的视线。
三米高的白色高脚蛛。
他冷哼一声：保安的体型加上蜘蛛的身躯吗？
那蜘蛛仿佛承载着蜘蛛的怒火和保安的怒气，一上来就朝着茹梦星吐丝。
茹梦星对准它腹部的丝腺踹去，却被那白蜘蛛躲过。茹梦星在它八只脚之间闪转腾挪，找准机会削掉了它的一只腿。
然而下一秒，那蜘蛛的腿竟然又重新生长了出来，丝毫不影响它的活动。
茹梦星依旧朝他的腹部进攻，然而这蜘蛛的腹部比他还要高一些，不太容易近身。
几个回合后，他隐隐落了下风。
茹梦星调出系统商城，在琳琅满目的武器里挑中了一把手持粒子炮，眼看着就要点下去，系统无情地弹出一个讯息框——
【积分不足！】
茹梦星暗骂一声。
那蜘蛛又朝着茹梦星吐丝，说是吐丝，其实那冲击力和高压水枪也差不多了，整个墙面已经快被蜘蛛丝打穿了。
这蜘蛛和刚刚那些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茹梦星在闪躲的间隙中看了一下自己的积分，嗯，18，要发，很美妙的数字。
再看一眼武器库，最次的一把绳子都要三十积分起步。
茹梦星表情严肃，没有任何情绪波澜。
在现实生活中百般委曲求全也就算了，在游戏里还这么现实。
巨型蜘蛛张牙舞爪地朝他冲过来，它脚上的纤毛如同钢针一样刚强，稍有不慎便有血流如注的风险。
茹梦星略一思索，解下自己的红围巾，迅速在蜘蛛的一条腿上打了个死结，然后用力一拉，蜘蛛被束缚了一条腿，失去了平衡，茹梦星就这样试图用围巾把它的八条腿全都绑起来。
然而正当他准备从它腹下穿过去的那一瞬间，那蜘蛛突然狂躁，对茹梦星张开了嘴！
这蜘蛛竟然长了满口黑色獠牙。
他一时闪躲不开，闭上了眼睛。
算了算了，就这样吧，反正人终有一死，这样也蛮好的。
说来奇怪，听说人死之前会把自己这一生都回顾一遍，然而他死之前什么都没想，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在他眼前出现。
叮——
【Warning！Warning！您已违背生命安全法则！】
【生命诚可贵。请玩家4467号珍惜生命，如有违规，将移交惩罚机制处理。】
五秒后，预想中的痛感迟迟没有落在他身上，取而代之的是连续几声枪响。
茹梦星睁眼，他此刻位于蜘蛛的腹部之下，视线有所遮挡。
月光下，不知谁的血液喷洒而出。
一条修长的腿从蜘蛛背上垂落下来，玩乐似的一晃一晃，茹梦星听见一个清冷又懒散的嗓音，像带着薄薄的水雾般，尾音上扬，似笑非笑。
“恭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