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不断旋转，茹梦星在这生死之际在系统商城里兑换了一个飞爪，勾住了墙边的金属扶手，然而那细窄的金属扶手根本禁不住一个成年人的重量。

    临危之际，叶蓁和她弟弟在刀片远离的时候，抓紧时间伸出登山杖把他拉了过来。

    叶蓁叶朗姐弟积分多，能兑换的工具也多，他们砸开了墙的一角，躲藏的空间大了些，他们甚至兑换了一些吊索。

    嗡嗡嗡——

    不知过了多久，疯狂的绞肉机此刻终于停下来。那巨型刀片七零八落，火星子都快冒出来的轴体也默默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整个工厂除了多出一些人体组织碎片以外，看上去和原来别无二致。

    或许这才是这个游戏恐怖的地方，活着比死了更加需要勇气，即使能活下来，如此刺激的视觉冲击也会给人带来不小的心理阴影。

    “你的手好像脱臼了。”叶蓁见茹梦星失魂落魄的样子，二话不说给人接好了手。

    “谢谢。”他在角落里安安静静的，像是在放空，又像是在思考。

    暖黄的灯光下，他眉头紧锁，半边身子浸在血里，仿佛承载着千斤万斤的重担，封闭着难以诉说的心事。

    啪，啪。鼓掌声从门口传来。

    在满地血肉狼藉中，一个身影悄然出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不错，竟然还能有活下来的人，真是出乎我意料啊。”他看到地上墙上的碎骨、肉块，仿佛看了一出好戏那样愉悦地鼓了鼓掌。

    “晚上好啊各位幸运儿们，我是C级出题人楚源，我又来出题了。”

    “你还敢出现！”一个手上缠着绷带的男大学生气鼓鼓地瞪着他，作势要打他，“我们多少人被你害死了，你现在还敢来出题！”

    楚源面不改色，依旧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我劝各位省点力气，多动脑子，毕竟下面的题目可不好答。”

    他响指一打，系统的电子音倏然冒出。

    【请问玩家908号、玩家74号、玩家665号、玩家4819号】

    系统一连串地报出几个编号。

    他们的死亡原因是什么？请在十分钟内作答。】

    在死去的十几个人当中，这四个倒霉蛋的死有共同的原因。

    还能有什么原因？

    一切的一切都只能归咎于他们运气不好罢了。

    “听清楚问题了？”

    楚源在一群残弱人士之间优雅地踱着步子，嘲讽道：“瞧瞧你们，从半山腰到现在才三个小时不到，就弄成这个样子。呵呵，毫无优雅可言。”

    他自言自语，全然无视周遭人的敌意，在众人刀锋般的眼光中踱步到茹梦星面前：“我想要——你来回答。”

    他俯视着茹梦星：“我上次说过的，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惊喜。”楚源眼神直视茹梦星。

    叶朗正在一边给茹梦星血肉模糊的手包扎，听见楚源的话后，看向茹梦星。

    后者神情蒙上了一层郁色，闻言没有抬头，而是掀起眼皮疲惫地看了楚源一眼，那眼神沉沉的，像有一把看不见的火将精气神燃为灰烬。茹梦星看上去过于压抑了，就像一株失水过多急需呵护的白色睡莲，蔫蔫的打不起精神。

    良久，茹梦星扯出一个笑：“回答问题也行，我有个条件。”

    “哦？”楚源面带微笑，“请讲。”

    “借我点积分。”

    经此一役，茹梦星充分认识到了积分的重要性，不然刚才不会如此窘迫。

    积分，就是底气。

    “借？呵呵，笑话。你知道我是谁吗就乱找人借钱？”楚源第一次看到有向出题官借积分的操作，好像完全忘了双方是处于对立面的。

    茹梦星双手撑起自己：“不借也行，我们可以做一个交易。”

    楚源上下审视着茹梦星，虽然这张皮囊对他而言很有吸引力，但他还是不屑道：“你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吗？你拿什么和我做交易？”

    茹梦星凑近他的耳朵。

    一分钟后，楚源震惊又无语地看向工厂某一角。

    两分钟后，楚源黑着脸咬紧牙关。

    三分钟后，一声巨大无比的“系统到账——一百积分”回荡在工厂里。

    同一时间，茹梦星的系统光屏上出现了一个锁链符号，代表债务关系正式成立。

    “你最好说到做到。”楚源狠狠地瞪了茹梦星一眼，而后更加凶狠地瞪了戚浩一眼。

    戚浩不明所以，挠着头眼神闪躲。反正这个时候装傻、装死、装失忆是最好的必杀技。

    楚源表情管理了一下，冷漠地说道：“但是，由于你违规操作，救了不该救的人，所以依然得受罚。”

    “什么意思？”茹梦星问。

    楚源往旁边的角落一指，那里躺着刚才那个中年男少了半条手，但是依旧活着，现在躺在地上无知无觉的，估计是被吓晕了。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优胜劣汰，弱肉强食。这样的人渣你也救？”楚源收回手，看着茹梦星说。

    “我劝你保全自身，管好你自己，收起你那多余的圣母心，楚源高高在上地指点，目光一个一个地扫过幸存者。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茹梦星，又摆出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这里没有人值得你去怜悯，也没有人值得你去相信，否则农夫和蛇的故事重演了，能怪得了谁？”

    当啷！

    一阵金属摩擦声响起。

    往后一看，只见一个西装革履、外披灰色大衣的高大男人把铲子往地上一怼，看上去就像是在参加宴会时被拉进来的。

    他对着楚源破口大骂：“我看你不爽很久了啊！那你要他怎样？！被人拖着一起去死，还是把人推下去眼不见为净？！”

    “我最讨厌你们这种不做实地考察就满口大道理的傻*了，天天优雅优雅地挂在嘴边，实际上一点儿不干人事！”他看上去憋了一肚子火，拎起铁铲就要上去干架。

    穿搭相似、身形也相似的两个人纠缠在一起，立场却完全相反。然而此时都有一个相同的想法——弄死对方！

    场面一时十分精彩。

    “等一下……还有一分钟，我能答题吗？”一个姑娘轻声打断。

    纠缠着的两个人总算分开。

    而同一时间，系统出声提醒茹梦星。

    【美食家技能触发：送饭。辛苦了一天的张奶奶心情舒畅，她以自己的肉馅饺子引以为豪，要替她挨家挨户地把饺子送到邻居的手上哦。

    请玩家4467号做好准备。】

    茹梦星听着系统的播报微微皱眉：“送饭是什么意思？”

    原本还装死的戚浩悄悄凑近茹梦星耳语，被眼尖的楚源抓了个正着，他面带愠怒地揪住戚浩的衣领，露出一个恐怖的笑容：“哦，对，忘记你了。给我一并受罚去！”

    这感觉就像学霸和学渣上课说小话，然后被教导主任逮到了。

    【玩家4467号，惩罚即将开始。

    三。

    二。

    一。】

    茹梦星眼前渐渐被黑暗吞噬，戚浩在耳边叽叽喳喳对着楚源破口大骂。

    在离开工厂的前一刻，茹梦星侧过头，他看见那个女生指了指他，随后听到一个渐渐远去的声音。

    “我刚刚听见他们四个说……想要……想要做掉他。”

    ·

    游戏外，呈网状分布的高级住宿区内，一身疲惫的楚源从游戏里带着一肚子气回来。

    本来加班就已经很烦了，还在游戏里受了天大的委屈。

    不优雅！太不优雅了！

    他红着眼眶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头发用发胶固定得一丝不苟，微笑的弧度、眨眼的频率也看不出破绽。

    那个茹梦星是怎么……楚源盯着界面上的锁链形状，陷入了沉思。

    时间回到茹梦星凑近他耳旁的那一刻。

    ——“其实你不属于这个世界，对吧，你不是程序包，你是人。”

    “现在气温很低，你的手指关节僵硬缓慢，牙齿在颤抖但你却拼命掩饰。你们的游戏设定连布料的吸水性都不会去注意，又怎么会注意到这么细节的地方。”

    “你们真的很有意思，戚浩作为一个程序包努力伪装成真人，而你作为人却拼命装成一组数据代码。”

    “不过我很好奇，作为人类的你，为什么是作为游戏的一部分站在我们的对立面？”

    那一刻，楚源震惊之余还有担忧。

    他勤勤恳恳、起早贪黑地练习呼吸的幅度，练习眨眼的频率，练习微笑的弧度，又是装冷漠又是装成熟，就是为了不被看出是大活人，现在好了，他苦练多年的演技毁于一旦，可恶啊！

    这个茹梦星是哪里来的魔鬼？什么星座的！这么细节控，他要好好查查这个人。

    楚源快要碎掉了，他大半夜躺在床上，越想越不理解，于是连夜赶到了数据中心。

    在系统中心，有一个神秘且森严的地方——数据中心。

    数据中心也叫尖子白塔，由大小不一的21幢方尖白塔组成。泾渭分明的雾气造成了难以逾越的隔阂，显得高高矗立的白塔群越发冷漠疏离、高不可攀。

    那里二十四小时灯火通明，里面的精英骨干在不分昼夜地工作着。

    楚源气冲冲地扫了指纹，进入查询室，将自己的意识和资料库连接在了一起。

    四个小时过去了，困得不行的楚源强行睁着眼睛，嘴里碎碎念：“我不能睡，我不能睡……我是机器人……我是机器人……”

    楚源一张张资料翻过去，这是效率很低的做法。

    其实也有效率快的做法，直接输入玩家编号或者姓名即可，但是——此功能需要开通会员。

    勤俭持家的大出题官坚决不肯花每个月五百积分当这个冤大头。

    两个小时后，出题官耷拉着俩巨大的黑眼圈听到一声“叮！充值成功！”，然而当他再次搜寻，得到的却是——

    【未查询到目标文件。】

    楚源眼睛瞪得老大，不可思议地看着系统光屏，他有一种被诈骗的感觉。

    “你tn的……把积分还给我！”

    楚源和系统掐架维权无果，气冲冲地退出界面走人了。

    无人看到的空间里，原本定格的查询大屏不断闪烁，幽蓝色荧光下，“茹梦星”三个字不断跳动，一条条数据不断往下翻滚刷新。

    许久后，疯狂的查询大屏停止跳动，一条突兀的红色警告在最末端不断闪烁。

    【管理层人员加密信息，您无权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