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往声音来的地方看去，白芷先看见那男人的脸，喜出望外，伙计一伙人先看见那男人的衣服，骨头松软。

    阿辉身穿衙役的衣服，手扶腰间的红绳裹把大刀小跑几步隔开两伙人。

    “阿辉哥！”白芷惊喜道，“本来打算过两天再去找你，今天竟然在大街上碰到了。”

    “是有些巧合，”见到白芷后，阿辉明目炯炯，容光焕发，“白芷妹妹，好久不见了。”看到白芷身边的男子后，阿辉思绪短暂停顿了一下，“这位是？”

    白芷自然地拉住茯苓的的手臂向阿辉介绍：“这是茯苓，一个多月前来村子里的，今天跟我一起进城来，他身上有好多故事，有时间我一定要跟你好好说说。”

    阿辉稍一打量茯苓的块头和面容就生出了危机感，脸上的温度已经从盛夏转到裹着温水的凉秋，他语气生硬：“哦，茯苓兄弟你好，我叫程辉，你跟白芷一样叫我阿辉就好。”

    茯苓感觉到了阿辉的变化，嗓子眼里像是半堵一块半冷不热、半生不熟的的山药：“阿辉兄弟你好，我听白芷和溪云谈起过你，今日终于见到你了。”

    被晾在一旁的伙计见白芷与阿辉相熟，怕阿辉偏袒白芷，立刻提醒：“官爷，县太爷近日身体可好？我们陈掌柜上次送去的补药效果如何？如果县太爷吃着不喜欢，我就去通报我们陈掌柜，请他再送些更好的去府上。”

    阿辉听出了伙计的意思，心里随即立起一杆秤。

    “咳，”阿辉正色后问白芷，“白芷妹妹，刚刚发生什么了？”

    伙计抢先开口：“官爷你要给我们陈家药铺做主啊，这个女人扰乱我们陈家药铺的生意，我们只是想让她离开，她竟让边上那个男的对我动手。”

    阿辉这些个月里见惯了这样的事，却没染上同僚们的蛮横和偏袒，他卸下腰间刀，用刀把抵着伙计的胸口：“我明明是问她又没问你，你这么着急赶着去投胎吗？”

    伙计被大刀吓得举起双手惊呼：“官爷饶命！官爷饶命！小的真的只是想劝这位姑娘走，没有别的意思。”

    阿辉面色严整如白纸，目光钉在伙计的眼里，手缓慢放下，将刀别回腰间才恢复些人情味问白芷：“白芷妹妹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辉哥你还记得我娘的膏药吗？”白芷问。

    “当然记得，你娘是不是还把膏药卖给这广南城里的一家药铺？”

    “对，就是陈家药铺。”白芷说，“今日我和茯苓进城是来找陈家药铺的老板商量这膏药药方的事，我想把药方送给这城里的各家药铺，让这城里的百姓都能买到便宜的膏药，但陈掌柜不同意，还生气了，把我和茯苓请出来，于是我就在这里卖带来的膏药，才卖了没几贴，这些人就要赶我走。还有，不是茯苓先动手的，是他，”白芷指着伙计，“他刚刚赶我不成要推我，茯苓为了保护我才不得不把他从我面前推开。”

    阿辉听完白芷的话眉头微蹙着看向伙计：“你刚刚想推这位姑娘？”

    “是又如何，”伙计气焰嚣张道，“官爷，你要想清楚些，我们家掌柜的经常去拜访县太爷，小的劝你不要得罪县太爷，耽误了大好前途。”

    阿辉反问伙计：“若是秉事不公，何来前途如何安稳？”

    伙计见阿辉软硬不吃，心里吃了糠咽菜似的，但碍于阿辉的身份，他不敢发作，冷哼一声带着帮手们回陈家药铺，走远些之后嘴里嘟囔出声：“愣头青，早晚给你厉害瞧！”

    陈家药铺的人走后，白芷有些崇拜地看着阿辉：“阿辉哥，你刚刚也厉害了！你这衣服、这刀、这气势，谁见了你都得心服口服！”

    听到白芷夸自己，阿辉的脸又晕出粉色来：“白芷妹妹别这么说，我做的都是应该的。”

    茯苓的目光跟着白纸的话去看着阿辉的衣服，刀还有神态，他发现，这三样都是他没有的东西。

    “茯苓你怎么了？”白芷见茯苓状态不对，侧身去看茯苓的眼睛。

    “没什么。”茯苓嘴角扯动以示微笑，“现在陈家药铺的人走了，白芷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白芷指了指竹篓：“当然是继续卖膏药，还没等来我想要见的人呢！”

    “那我还是陪着你吧，”阿辉主动请缨，像个护卫一样站在白芷身边，“这样陈家药铺的人也不敢欺负你。”

    白芷担忧道：“可是你出来这么久没关系吗？衙门的人会不会为难你？还有刚刚陈家药铺那伙人明显是想拿县太爷压你，县太爷要是真生气了怎么办？”

    “没事的，”阿辉面色轻松，“县太爷他今日求仙问道去了，本来县衙里平时也没事可干，衙役们能偷懒就偷懒，相互遮掩惯了，不会有人在乎我的。”

    听完这话白芷终于放心：“那就谢谢你了阿辉哥！”

    就在白芷重新摆摊等人来诊治的时候，陈家药铺的伙计已经来到陈鸿仲面前把刚刚发生的事添油加醋一番说给陈鸿仲听。

    陈鸿仲听到有衙役不怕县太爷的名号，心情如看真金白银被丢进河里一般痛心，他苦心攀附县太爷，这县太爷能镇住那些财大气粗的生意人，竟然镇不住一个小小的衙役？

    陈鸿仲咽不下这口气，他对伙计说：“你现在就去县衙，把这件事告诉曹大人身边的江师爷，他知道应该怎么做，我就不信以后还有谁敢护着方白芷！”

    伙计也恨刚刚在白芷手上没讨好，痛快地领命而去：“是，掌柜的！”

    伙计从陈家药铺后门出来，一路向北而行，遇到熟人也不稍作停留，等走到县衙后门的时候已经口干舌燥。

    “有人在吗？”

    伙计敲了半天们才等来一睡眼惺忪的杂役。

    那杂役一边打哈欠一边揉眼，语气不耐烦：“今天老爷不在，有事明天再说！”

    说罢杂役就要关门。

    “哎……”伙计伸手拦住门，“我是替我们家掌柜来找江师爷的，我们掌柜是陈家药铺的陈鸿仲，麻烦你去叫师爷来。”

    杂役听过陈家药铺的名号，这才拿伙计当回事，丢下一句“在这等着”，“哐当”一声关门。

    陈鸿仲口中的江师爷今年四十二岁，从小博览群书，过去也曾兢兢业业，如今善于给自己和县太爷省事，他经历了广南县三任县太爷。

    第一任时，江师爷恪尽职守，给第一任县太爷出了些不错的主意，三年就把第一任县太爷送上了更高的位置，可第一任县太爷连看家护院的狗都带走了就是没带江师爷走。

    第二任时，江师爷开始有所保留，只给第二任县太爷出些中策和下策，后来第二任县太爷在权贵的宴席上酒后放荡惹怒了贵人被罢免官职，上任一年就没了音讯，这才迎来这主政广南县十余年的第三位县太爷。

    如今，江师爷既是县太爷的左膀，也是县太爷的右臂，县太爷出门，江师爷看家；县太爷吃肉，江师爷给县太爷剔牙；县太爷不想费心断案，江师爷给县太爷准备好堂上要说的话，县太爷照念……江师爷就是以伺候巨婴的心态伺候县太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