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黑发的少年正局促地坐在面前的沙发上,看我看过去,还讨好地露出一个乖巧的笑来。
同时,大脑里的声音发出尖叫,突如其来的刺激让我神经一抽,下意识皱眉低头。
[闭嘴。]
脑子里格外活泼的女士停了下,然后变本加厉地大叫。[啊啊啊啊啊puppy好可爱!你这个狠心的人怎么忍住不去抱他的!!]
。
你好,我是嵇时,现在是新款黄油游戏里的小boss。
脑子里这位……肺活量惊人的聒噪小姐,是我的单主。
我的工作,是代替这些爱意和怜惜无法倾诉的可怜虫,去爱护她们的游戏里经受百般苦难的爱人。
我勉强适应下刺痛的脑子,把目光再度放到对面沙发上的少年。
五官很立体,面容是偏凌厉的酷哥模样,此时被主人强行软化露出些乖巧来。似乎是觉得刚刚的皱眉因他而起,局促里多了些疑惑和慌乱,在对上我的目光后,毫不掩饰地眼睛一亮。
好一朵娇俏的小白花。
……脚甚至都拐着内八。
拙劣的演技。
我平静地评价。
就像鲁智深葬花一样。
明明,在刚刚低头的那瞬间,我感受到了一股隐秘的打量。冷静又锐利,像是暗自蛰伏着、即刻就要扑上来的饿兽。
着实青涩,但没关系,一个演技高超的演员是会带人入戏的。
[你是他女友粉?]
[我是妈粉啦。]单主扭捏起来。
我衔起淡淡的笑容,微笑着看他:“不想笑的时候,是可以不用笑的。”
温柔又和善的笑容,像和蔼的长辈。
妈粉是吧,小子,以后我就是你慈祥的daddy了。
少年的脸上有一瞬间空白,撑在膝盖上小臂肌肉绷紧,短暂地露出漂亮的肌肉线条,旋即又放松下来,露出一种懵懂的无辜模样。
仿佛在说“您说什么?我听不太懂欸。”之类的话。
温柔慈爱的目光和懵懂的视线碰撞。其乐融融下,是双方都掩饰得很好的、冰冷的打量。
[你好凶!]全场唯一毫无知觉的单主如是谴责。
[哦。]
[……啊啊啊啊小狗乖乖你面前的是个事业批怎么办!]
又开始了。
我随意掀开这个莫名其妙又俗套至极的“不要笑挑战”话题,开始公式性地询问。
当然,长辈型关爱视线不会缺席。
接下来的问答中,少年敏锐地察觉出我扮演的角色,很流畅地从之前惹人怜爱的小白花模样,变成长辈独爱的坚韧小草模样。
我也会适当地停下问题,亲切地问问“要不要喝水?”之类的话。
即使这个地方根本没有水。
。
“你很擅长打架?”我看看他交上来的申请表,目光停留在“特长”那一栏,提出最后一个问题。
“呃、不,不,”少年怯生生道,脸上泛起红晕,似乎觉得这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话题。
“您知道的……贫民窟的话,总是要辛苦一些的。”
“我的武力,只能说是看得上眼罢了。”
“但是!做一些普通的事情,也还是可以的……”
“嗯,路唤先生,你很优秀,明天早上八点再来这里吧。”我扫了眼资料表工整的字迹,合上册子,站起身朝门外走。
路过少年时顿了顿,对着看着就手感很好的脑袋揉了揉。
“不要笑的时候就不要笑了,怪丑的。”
裹挟着笑意的温和声音顿了顿,似乎有些无奈。
“我不是喜欢那些东西的贵族。”
而且,就算是喜欢强取豪夺戏码的贵族,也不会走眼喜欢上小麦色皮肤、手心有茧、嗓音沙哑,袖子里还有暗器的小白花。
[是不是很可爱?太乖了!]一无所觉的顾客在脑子里安利。
可爱?
我暗自嗤笑。
申请表上,特长那一栏。
这位“可爱”的路唤先生,填的可是——“落井下石”。
。
另一边。
路唤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满是霉潮味的屋子里转悠。
前不久,这里还有一位衣冠整洁的贵族先生坐着,残留的贫民窟从未有过的甜香,舒缓着他紧张的神经。
随之想起的,还有柔软的目光和温暖的掌心。
路唤顿了顿,把手放在头顶——先前的触感还在,却没有那种温暖的感觉了。
……怪异的,令人着迷的感觉。
。
前不久,“有个小势力在招人,boss是位贵族先生”的消息在贫民窟不胫而走。
这群人警惕地在暗地窥伺着,在第一个被录用的人出现后,成千上万的人兴奋地朝报名处涌去。
又一段时间后,“贵族先生很帅,还偏爱武力值高的人”的消息传出来。
贫民窟的人们啧啧称奇——毕竟印象中的贵族先生们大多偏爱那些柔软的小少年,这位贵族先生倒是独树一帜,然后本着“我上我也行”的念头更加狂热地涌去。
路唤确实有一句话没骗人。
【“贫民窟的话,总是要辛苦一些的。”】
贫民窟的人,尽是些狡猾阴险、贪生怕死的糟烂货色,但平均武力值却是不低。
只是意识到这点的贵族或是傲慢嫌弃,或是不敢用罢了。
——上一个自认慧眼识珠,在贫民窟招兵买马的贵族先生,已经被吃光所有财产,沦为贫民窟的一具尸体了。
谁知道你招来的是得力的左膀右臂还是贪婪的毒蛇?贵族们如是谈道。
。
反正路唤是那条毒蛇。并为之兴奋着。
——带毒的獠牙蓄势待发,信子嘶嘶作响,对准了温暖的农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