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上雾只觉得有谁搁着衣服攥住了自己手腕，那她往身后拉。
其中一个脸上有一条蜿蜒可怖的疤痕的男人噗嗤一笑，缓缓逼近他们：“我见过不少像你们这样的小年轻，这也不是我第一次说这句话——”
“我很希望你们可以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
高大强壮的个头笼成阴影投置下来，陈故平视着他，忽然察觉到手下双上雾紧绷的手臂渐渐放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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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还有几个留下来打扫卫生的值日生。
柳音喃放学前去了趟老师办公室拿作业本，再回来的时候整栋教学楼已经不剩什么人了。
“音喃，我看你同桌的东西还没收拾就帮她放在桌子上了，你要是见了她帮我说一声。”王雨欢见她进来，拿着扫把走过去跟她说了声。
柳音喃颔首：“好。”
她回到座位，把长发挂到耳后，弯腰简单拿了几本书放进书包里，还没来得及拉上书包链，就听一阵火急火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教室门口。
“音喃！”杨熠撑着门框，豆大的汗珠滚落脸颊，套着校服的身体偏胖，随着大喘气上下起伏。
柳音喃和她算不上多熟，听见她亲昵的称呼忍不住眯了下眼：“什么事？”
“是、是悠悠，我刚刚从行政楼回来，就见见几个男的把她堵在器材室，一直骂她。我太害怕了，就回来找你了。”她越说越激动，到后面几乎快哭出来，“你不是学生会会长吗？你出面肯定能解决的，对不对？”
柳音喃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拎着包二话不说夺门而出。
杨熠小跑着跟上她，道：“我带你去。”
高二部离器材室不远，柳音喃快步走过去，推开门，就见洪悠悠正坐在墙边，纤瘦的肩膀一颤一颤，手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
“悠悠！”杨熠扑了过去，按着她的肩膀，“你怎么样了？他们没对你做什么吧？”
洪悠悠眼眶通红地看了眼她，又把视线移到站在门口的柳音喃身上，哽咽道：“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骂我，甚至动手打我。我什么都没有做，真的……”
柳音喃心底尚存一丝疑虑，但见女孩子哭的这么狠，还是放缓语气，走到她身边蹲下：“能告诉我他们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吗？”
洪悠悠抽噎着，攥住她的袖子：“他们问我为什么在这里，说我难道不清楚放学后他们要来器材室吗。我说我不知道，他们就开始用各种难听的话骂我。”
她的这段话说的囫囵，柳音喃皱了下眉，耳边却传来她更大的哭声。
杨熠心疼地拍着她的背，望向柳音喃：“音喃，你不能让悠悠白受他们欺负！”
柳音喃眉眼冷淡，心里凝着团疑云：“放心吧。”
“哭完没？”器材室的门突然被敲响，女孩喋喋不休的哭声也戛然而止。
双止怀抱臂站在门口，脸上写满不耐烦三个字：“从我们问你话那会就开始哭，哭到现在怎么还没完？要不要带你去广播站哭给全校听？”
杨熠愤恨不平地瞪着他：“你怎么说话的？”
“事实而已。”双止怀扯了下唇角，“哭完就赶紧滚，老子要锁门了。”
说完，他的目光锁定在一直没说话的柳音喃身上。
少女长发披散在肩头，五官清冷，整个人由内而外地散发着一种疏离感。
双止怀认得她，意味不明地拖长语调：“原来是会长啊？”
柳音喃掀了掀眼皮，给他一个有屁就放的信号。
双止怀倒也不含糊，握住手里掂来掂去的钥匙，施舍般草草扫了眼洪悠悠：“这女的一来就开始哭，赶了两句硬说我们对她非打即骂，给她五分钟时间收拾收拾滚蛋，结果我回来还是这副样子，你说我该怎么办？”
室内陷入一种窒息的氛围。没人哭了，也没人喊着要公理，独剩两个人相视着对弈。
柳音喃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反正她脑子里就几个字来回绕——这都算些什么事？
学生会里破事烂事多了去了，她处理一件不够，这都快放学了，又来人给她找活干。
双止怀换了个姿势抱臂，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柳音喃垂眸，面对眼眶通红的洪悠悠，到底是于心不忍，想着快点转换场地，方便询问也保护了女孩子自尊。
“我们先回教室吧。”
但洪悠悠像受到了天大的委屈，吸了吸鼻子，推开杨熠就往门外冲。
“诶。”突然一条长腿挡在出口，洪悠悠来不及急刹，硬是被他摁着肩膀给定在原地，“我俩事儿没完呢。”
柳音喃慢几秒追上来，不等她开口，杨熠率先安慰输出：“悠悠，你放心好了，就算音喃没当选上班长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怪你的。她是会长，不可能偏私，也不可能计较这点小事，你不用担心。”
柳音喃舌尖顶了下腮帮，被这话恶心的不行。
双止怀嗤笑出声，带笑的眼睛看着她，有点同情又有点嘲笑。
洪悠悠被杨熠连拖带拽地拉走了，柳音喃抬眼，不咸不淡地对视上他的眼睛：“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了。”双止怀侧身给她让出一条道。
柳音喃回到教室，洪悠悠肿着眼皮不敢看她，一个劲地搅纸巾。
杨熠想张口，被柳音喃堵了回去：“你先出去吧，我们单独聊聊。”
“可是……”
“小熠！”洪悠悠拽住她的手，纤瘦白嫩的手指覆在她黑黄的皮肤上，倒衬得她的肤色更加透亮。洪悠悠似是而非地瞟了柳音喃一眼，道，“我没事的，你走吧。”
杨熠担忧地点点头，绕回自己座位拿起包离开教室。
窗外夕阳晕黄半边天，阳光斜照到柳音喃身上，她安静地注视着她：“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对不起。”洪悠悠吸了吸鼻子，头埋得更低，“我不是故意诬陷他们的。”
柳音喃情绪没什么起伏，只是听她陈述完整个事情的经过。
“学校后面那条巷子有一个网吧，里面都是些有点功夫的混子，男的女的都有。我也不知道怎么惹到他们其中一个了，说下次再见到我要给我好果子吃。我、我太害怕了，就躲到器材室，没想到遇到了他们。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好拖延时间，等他们不常出现在那里了我才敢回家。”
“你没有告诉老师吗？”
“没有。”
柳音喃叹了口气，走过去：“我陪你去，好吗？”
洪悠悠受了刺激一样突然大叫一声：“不要！”
柳音喃的脚步蓦然止住。
很快她又冷静下来，颤抖着拼命摇头：“不要，求求你，不要告诉老师。老师……他们会告诉我爸，要是我爸知道了，他会打死我的！”
班级寂静了一会儿，洪悠悠说完，又抬起头，盛满泪光的眼眸求助地望向她：“我，我会主动跟老师说明这一切的。但今天，你可不可以陪我走一段放学的路？只要今天就好，真的。”
余晖将二人影子拉的很长，投射在地板上，迷蒙起一层细小的灰尘。
柳音喃怔愣地看着她的眼睛，犹豫两秒，妥协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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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上雾和陈故几乎是被压着到了一个挂牌破败的网吧门口的。
这里的环境比刚才的巷子好点，除了几个蹲在路边抽烟的刺头混混，地上基本没有垃圾纸屑。
“等会儿进去老实点，听见没？”
比起双上雾，陈故的处境相对来说差点。没了对女孩子的那点怜香惜玉，他更像个被扯着走的塑料袋，谁都能拽一下。
但要是在刚才选择和他们硬刚，恐怕现在他就是横着被架来这儿的了。
进了门，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股劣质香水味，混杂着各种泡面、烟头的味道，在嘈杂的气氛内格外融合。
主管走过来上下扫视两人，指尖捏着抹猩红，散漫道：“在这儿站着吧，等会我找祁姐过来。”
目送她远去，他们两个像犯错的小学生一样被几个壮汉挤在中间，靠着墙角罚站。
尤其是现在两人身上还规规矩矩地穿着校服。
双上雾悄悄转了转因为久站而酸疼的脚腕，没来得及收回来，就听一声婉转而轻佻的笑自楼上传来。
女人踩着红色高跟鞋，一身豹纹紧身裙，墨色长发卷成大波浪披在肩的一侧，倚着铁栏杆挥了挥手，笑：“小朋友，久等了。”
她大概就是主管嘴里的祁姐。
双上雾盯着她的脸，呆了几秒。
祁璟察觉到她的目光，尾音上扬地嗯了声，和她的视线对个正好。
“大壮、二壮，带他们上来。”
留下这句话，她推了下栏杆，转身消失在视野中。
二楼的空间就比较逼仄了，开了盏白炽灯，真皮沙发前是一张矮茶几，上面放了几个堆满烟头的烟灰缸。
双上雾堪堪站定，听沙发上的祁璟开口问道：“高中生？”
“是的。”
她转头看向陈故：“你也是？”
“嗯。”
“别害怕。”她轻笑，撑着下巴，像对待小猫小狗一样放轻了声音，“找你们过来就是想问你们件事——认识旁边附中的洪悠悠吗？”
双上雾脸色空白，摇摇头。
她不知道陈故给的是什么反应，但很快，她从祁璟脸上又见到了那抹熟悉的笑：“真的？”
“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了。
自从穿越后她编了不少谎言搪塞别人，唯独这件事上，她能摸着良心问心无愧地说出那几个字。
——我不认识。
祁璟还想再问什么，门被火急火燎地敲响，接着，几个满脸膘肉的胖子冲进来：“祁姐，洪悠悠又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
“这位人物也是真厉害。”双上雾压低声音，跟陈故发起私聊。
陈故注意力集中在他们的对话上，分神通过她的神申请：“是啊。”
祁璟讥讽地勾了勾唇，拿起手边烟盒：“走。”
胖子喘完气，接着补上：“她旁边还有一个女的，好像是附中学生会会长。”
祁璟拧了下眉，似乎不记得有这号人物：“管她是谁。你多找几个人，我和你们一起去找她。”
临走到门口，她不忘回头，道：“放了吧，留着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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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上雾拉着陈故小跑到旁边的小路口，秉持着来都来了的原则，蹲在空调机后面冒头吃瓜。
洪悠悠见了来人，吓得直哆嗦，一个劲的往旁边人身后躲。
双上雾有点近视，抻着脖子眯起眼，才勉强看清她是谁。
“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