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一切在平行时空都有可能发生变化。
现实世界的柳音喃高二那年才转到附中,而另一个时间线的附中在这年没有转校生。
所以这个世界的柳音喃毕业后升入的就是附中,或者,她转来的时间远比现实世界要来得早。
每一个微小的变量,都有可能改变那个时空的运行轨迹。
陈故突然尾音上扬地喔了声:“和先前预想的不大一样啊?”
双上雾手捂住脸,深呼吸几秒,扯出个绝望的鬼脸。
广播响起下课铃,头顶的地板发出震动的脚步声,陈故抬头,皱眉:“们现在怎么办?总不能真给老师送点资料然后被当成神经病扫出去吧?”
双上雾没理他,一味自闭地撞墙。
信女一生行善积德,荤素搭配,就是边界感有点强。
老天爷你真的要这么对我吗?
陈故半天没等到她的回应,耳边别人的聊天声却越来越近。
他着急地左右看看,纠结一瞬,还是走过去,按住她的肩晃了晃:“喂!”
双上雾失焦的眼眸微微恢复一丝光亮。
“我问你,我们有没有体面一点的离开方法?”
双上雾木着脸,讷讷地啊了声,说:“有啊。”
陈故觉得自己快被她吓死的心脏终于缓和了些。
她抬手指向围墙,又意识到陈故看不见自己,只好小跑过去把他的身体掰过去,面向围墙。
少女温热的掌心隔着校服压在肩上,陈故耳尖瞬间通红,连说话都结巴:“你——”
“我们翻墙出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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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下来没?”
“别急啊。”
双上雾不耐烦地跺跺脚,同时警惕地观察四周动向:“再不翻保安就来了!”
陈故把校服外套率先丢了出去,两手攀着墙,蹬了一脚墙边废弃的木桌,估计是哪届逃课的前辈留下来的。
借着那一脚,陈故整个身体顺着惯性腾了起来,一只手腕微微转动,轻而易举地落到双上雾面前。
双上雾只觉得一阵人为风扑在脸上,刘海吹向两边飘着。
她闭起眼,往后仰了仰身体,直到这阵风过去才重新睁开眼,打量起四周的建筑。
附中在青渡市天和区,距离市中心有很长一段距离。
她小时候和双止怀来过这里几回,但也仅限于吃喝玩乐,对这里算是人生地不熟。
“走吧。”
陈故已经捡起地上的外套,拍了拍上面的灰,问:“去哪?”
“走就是了。”
学校旁边空荡荡的,只有一间夹在理发店和文具店里的网吧,和后面几个独栋平房大门敞着,开成了摆摊杂货铺。
双上雾越走越没底气,强撑着虚浮的步伐,堪堪停在长椅上穿灰色老头背心的大爷旁边。
陈故没注意听铃铛声,猝不及防地撞到她的背,红着耳朵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爷爷。”双上雾弯下腰,礼貌询问,“请问文华区怎么走呀?”
大爷不明所以地将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切换,黑黄斑驳的皮肤随着表情而露出皱纹:“一中的小孩啊?逃课出来约会的?”
双上雾尴尬地瞟了眼旁边,笑了一下:“不是的爷爷,我们只是——”
“诶!”大爷突然伸出手挡在她面前,“不解释,我都明白。我像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喜欢和喜欢的女孩偷摸见面,小孩子嘛,正常的。”
大爷一幅你别说我都懂的表情,双上雾欲言又止地张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下去,陪笑起来。
“我跟你讲哦,这条街十几年前还啥都没有。就这几年,学校办起来了,店也开起来了,好不容易来了点人,还都是些神经不正常的人,小姑娘你可千万要注意点……”
从原始人进化扯到未来科技发展趋势,大爷终于止住话头,愣了秒,放下边说边比划的手指,望向双上雾:“你一开始问我什么?”
双上雾扯了扯僵硬的面部线条:“文华区,怎么走?”
“哦,前面那条巷有个车站,做17路到长缘站就行。”
“谢谢爷爷!”
话音刚落,双上雾迈着腿一溜烟跑没影了。
她跑出去两步又停住,上下左右摸了摸自己的身体,总觉得忘了点什么东西。
但背后大爷分享欲望的视线紧紧贴在自己背上,她两眼一闭,也不管忘了什么,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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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着大爷说的方向走,没多久双上雾就看到了一个垃圾成堆的巷口。倒不像是长年累月的堆积,更像是有人故意往这扔的。
她扭过头去猛吸了口新鲜空气,憋住,闷头扎进箱子里。
只可惜还没走两步,手腕忽然被一道力度扯住,再接着,一个拽的跟二五八万一样张扬跋扈的脸出现在眼前。
“这么嫩?”他不屑地笑了声,“穿了校服还敢往这跑?不怕哥几个过些天去学校门口堵你啊。”
双上雾厌恶地甩开手,被他碰过的皮肤泛起一阵鸡皮疙瘩:“你们是谁?”
他嗤笑一声,手插进兜里,俯身迫近她,似乎对她脸上极力压抑的讨厌很感兴趣:“想知道啊?”
双上雾皱了皱眉:“不想。”
“……”他直起身体,睨着她。
双上雾总觉得他在用看小动物的眼神看自己。
神经病啊这个人。
她不想在这个地方多逗留,转身就想走,却再次被人拽住。
不过这次不一样,他拉的是手。
莫名穿越带来的恐惧和生理性厌恶蚀骨般攀升到巅峰,双上雾的脑袋里轰地一声炸开,一扭头,不留余地地甩了他一巴掌,吼道:“你是不是有病!”
空气凝滞一秒钟。
双上雾盯着眼前这片空白,怒火被捧冷水泼灭,眼神满满变得呆滞。
“……陈,陈故?”
极轻的一声“嗯”飘入耳朵里。
双上雾的指尖后知后觉地发麻,再放大,直至蔓延到全身。
身后的几个人全吓在原地,僵直身体,面部肌肉不断扭曲抽搐。
双上雾这才记起来自己一直忘了的东西是什么。
她愧疚地想摸摸他的脸,但因为看不见,只好借着他的身体轮廓一点点摸上去。
衣服布料、锁骨、喉结、下颚、脸颊。
她漂亮的眉头忧心地蹙着,小声道:“对不起啊,我想打的不是你。”
旁边的男生发出一声不满的诶。
陈故眼眶微红,低着头一言不发,任由她在自己脸上瞎摸,活像个被人欺负了的小媳妇。
双上雾本来的巴掌目标幸灾乐祸地站在一边:“打了他就不能打我了哦。”
她不少怨气全堆积在那一巴掌里,到现在手还麻着。听他这么说,被内疚压着的火气又一下冒了出来,转身就要找他算账:“你——”
可下一秒,陈故猛然攥住她的手腕,轻轻扯了扯:“我没事。”
“切。”他踢开脚边的易拉罐,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带着两个兄弟离开了。
双上雾被他那一眼看得很不舒服,眉心微蹙,被陈故就着力度拉走。
这回轮到双上雾问了:“去哪?”
“药店。”陈故阴阳怪气的,“给我上药。”
“你兜里有钱吗?”
两人同时陷入一阵沉默。
双上雾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有多冒犯,下意识捂住嘴:“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故扯了扯刺痛的脸颊,放开她的手,转过身盯着面前的空白,道:“那我总不能平白无故被你扇一巴掌吧?”
双上雾瞬间羞愧地低下头,头顶再次传来他停顿片刻的声音。
“做个交换,告诉我你的名字。”
刚才她甚至都做好了他说要打回去的准备,可当他话音收尾的刹那,她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双上雾蓦然抬眸,促雨过后的太阳直射进眼中:“就这样?”
“就这样。”
双上雾张了张嘴,说名字的时候莫名有种拗口的羞耻。
“双上雾。”
陈故尾音上扬地啊了声:“行,我知道了。”
短暂的插曲过去,两个人又恢复了在大马路上流浪的生活。
双上雾带他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捡回来几根小树枝,又朝路人阿姨接了个打火机点燃其中一根。
陈故握着那根燃着的树枝,不忍询问:“我们这样真的行吗?”
“谁知道,试试呗。”双上雾和他一块蹲着,捣弄着那一堆小树枝,从里面找了根最细最干的,往陈故那根上借了点火,塞进他手里,“拿一下。”
陈故乖乖照做。
双上雾双手合十,对着小火光许愿:“我想回到现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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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止怀回到家的时候,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茶几上的蛋糕插着根燃了一半的蜡烛,蛋糕旁边还躺了四根没拆封过的蜡烛。
他下意识喊了声双上雾,打开房子里所有的灯,却始终没找到她。
双上雾的手机还放在沙发上,倒扣着,有一下没一下地震着,是齐劲风发来的道歉短信。
双止怀压下不安,从西装里掏出手机,给郑喻打了个电话。
“双叔叔?”郑喻退出游戏,从床上坐了起来。
“小喻,上雾现在和你在一起吗?”
郑喻一愣,揪起床单:“没有啊,她不在家吗?”
“嗯。”
郑喻想起今天放学双上雾离开的背影,心里隐约担心起来:“她今天放学走得很早,说要去蛋糕店取蛋糕,然后我们就没联系了。”
双止怀还想再说什么,一个电话提示又弹了出来,他咬咬牙,还是选择接听。
“妈。”
“你现在有空吗?”刘秀玉的声音听起来疲惫不堪,像在竭力压抑着某种情绪,“来一趟医院吧,韶依快不行了。”
蛋糕上的火烛轻快地跳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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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了几次都无果,双上雾看了看双手上的树枝,一股脑全给扔到一边去:“不弄了不弄了,一点效果都没有。”
陈故吹灭树枝上的火苗,安静地帮她把地上凌乱的树枝收拾好。
她揉了揉被光照到发干的眼睛,深吸口气站起来,把低双马尾甩到身后:“我就不信了!”
陈故抱着树枝,闻言错愕一瞬,旋即微笑着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你想怎么做?”
晚上六点,是附中放学的时间,可这条道上却荒凉的可怕,只有几辆停在路边的车和两三只偶尔里面的流浪猫,几乎没有几个人。
双上雾的思考埋没在风里,开口刚想说话,身后就猛然响起玻璃砸碎的清脆声。
酒瓶碎片飞溅到她脚边,双上雾和陈故同时怔住,抬眼,就见几个长相五大三粗的壮汉叼着烟把一个瘦不伶仃的小伙从狭小巷口扔了出去。
“滚远点儿,别让我再看见你。”
小伙在地上爬了会,缓回来劲,屁滚尿流地跑了。
几个人的目光追随他跑走的背影,顺势落在两位高中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