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昏昧，蚊虫躁动。
夏风，即使是晚上，也依旧是带些闷沉感。
谷稻畔的步行道清楚地可闻孩童的嬉戏打闹声，透过遮挡的树丛，热门的荡秋千仍然排着长队。
只是身在其中者不解外人情，沉浸于自我，一轮复一轮的荡漾，似与天公比高。
留得他人眼染绛红，哭扯衣角，耐心渐渐消减。
“姐姐。”
许素月低头，望着这位达自己腰部高的妹妹，她牵扯她的衣角，左右摇动，似是撒娇状道:“究竟什么时候才轮到我呀，你看，我的手臂上都有个包了。”
顺着视线探去，嫩白的臂膀确实赫然鼓包一个，左近还有几道浅淡的抓痕。
程垚说着又想再抓一下。
“诶，”许素月急忙握住她的手腕，“垚垚乖。”
她蹲下身，与程垚平视。小朋友的眼睛未经风霜久日摧残，仍然明亮如珠。
此刻这双白玉珠，睁眨眼睫忽闪忽闪，眼里满是期许。
“姐姐，我已经等了好久了，还是没有空位。”
她话音方灭，神色也转变，对于她这急躁的脾性，等待到现在，已经是莫大的坚持了。
“姐姐知道垚垚很想玩秋千，”许素月双手扶住程垚窄小的肩，同时也空出另一只手，抚慰她的脑袋，“垚垚等到现在，已经很棒啦，你看其他小朋友玩得很开心，因为他们也跟垚垚一样，期待很久了。”
“垚垚要是玩上秋千，会立刻下来就走了吗。”
“嗯……”程垚沉吟未决，她眼眸低垂，良久道出:“不会。”
“所以垚垚，想要的东西都是要花费时间等待的，等你交付耐心，直到价值能换取它才行。”
虽然许素月自己也有些心不在焉，但她认为面对稚小的孩子需要灌输正向的价值观。
“好吧。”
许素月赞许性地捏了捏程垚的脸颊，“那垚垚饿了吗，姐姐带了面包出来。”
“不啦，出门吃得饱饱的，肚子还不饿。”
她摇摇头，再抬脑袋时，眼神又倏地放亮，还没等到许素月转回头看身后何事，小朋友已经撒腿跑去。
“垚垚！”许素月挽紧挎包，站起身就赶忙跟去。
正是跳脱的年纪，但也这太毫无预告了吧。
许素月是应了他人委托照顾带娃，即使是亲戚女儿，也不敢出任何差错。
“姐姐！你看！”
跑近身，个头不高的小人却跳的快赶上顶处的秋千栏杆，“终于有空位啦！”
程垚全然雀跃，不知许素月脸上严肃。
看着对方无知危险，喜形于色的欢乐，她也不想扫了这等待许久的兴头。
算了，等小朋友玩完再教训吧。许素月心中暗想。
许素月站立在一旁，身靠栏杆，上头铁锈迹迹，已是见证了一位又一位小孩的成长。或许它也曾在夜深人静之时，暗自落泪，思索为何昔日旧友不再续约。
秋千摆荡的弧度不高，是在许素月允许的范围内。
她余光悄然关注，拿出包里搁置尚久没把玩的手机，她不爱接触电子产品，因为她清楚明白，即使一天不上网，也没什么人给她发消息。
她关心的奶奶爷爷若是想她，则会拨通她的电话号码。
所以她安心且理所应当的不常开网。
一点开微信，消息提醒的闷铃声快于信息展示，等暂缓几秒后，新消息才全部显示出。
兴味索然的微信公众号消息，日日常至的腾讯新闻，以及顶部消息栏，停留在4月23日的灰白聊天框。
其实还有其余一直未点累计多条的信息，不过都与她无关，所幸忽视也无可厚非。
就在她打算退出软件之际，乍然“发现”一栏，明晃晃的蹦出一个小红点。
吊足胃口，想入非非。
她挣扎地点进，才知晓是颜昼辉点赞过她之前顺手留下足迹的动态。
是高中同学的一个集赞活动。
她滑动屏幕，又将要归于原始。
也许是滑动较频繁，朋友圈自动帮她刷新了一次。
这次换颜昼辉的动态，昭彰立于前排。
他发了一张图片，略缩图看来，应该是一张飞机票，尽管许素月没坐过飞机，但也见过其大概。
并配文:
“出发。”
IP是在无锡硕放机场。
许素月查看大图，指尖来回缩放，一行行黑字视线看去。
这个飞行时间，应该是这个吧。
她不太明确，她没坐过飞机，所以连飞机票，也仅存在影视剧中的印象。
看着标注的21点，也仅剩点滴了。
许素月纠结该不该留下点赞，毕竟，自身的印象对于颜昼辉来说，应该不是很妙。
她闭上眼帘，轻揿手机关机键，熄灭屏幕。
暗了的屏幕反噬夜的黑，在微光下，照着外物昏沉沉的。
她的内心百般酸涩，如同未到时季的柠檬，既苦口又留转齿间。
“姐姐，我想回家了。”
程垚跳下秋千，捂嘴打哈，“我有点困了。”
许素月放回手机，握住程垚的手，“垚垚玩累啦，那走吧。”
主道上。
夜行的摩托车不绝如缕，刺耳的嗡鸣声此起彼伏，飞速的行驶离去，行人唯一可辨一抹残影。
许素月和程垚遵循先前来的路往回走，车辆与之倒退，一个是向家的方向，一个是向狂野的心途。
走至凉亭，许素月突然驻足。
她回头望天，恰好的一轮模糊的飞机身影渐行渐远，由堪堪辨识，转而星星光点。
最后藏匿于云层。
对于地面上的人，可见空中的飞行轨迹。
对于机舱里的人，可见地面的高楼广厦。
对于有心之人，察察意中人。
对于无心之徒，只见足下景。
而许素月的鸿雁纵然飞飞，也赛不过车马遥遥，也绕不出关隘层层。
悔过吗？
许素月回到家躺在床上，她无瑕顾其他，她此刻心绪紊乱，似乎旧时的回忆反馈给她的情绪，让她难受万分。
她已经不是当初敢一意孤行的她了，仿佛尽数的勇气在那晚释然不再，以至于回想过去点滴，都宛如身处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