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内云顶紫檀作梁,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尽显奢华,但浓重的香气让人不免皱眉。
“怎用这么重的香。”子玄御刚走进,就被熏的频频想打喷嚏。
“这个味道应该是刚进贡的瑶池庆寿香?”话戛然而止,子玄御勾起嘴角话中话就不言而喻。
宋太后放下嘴边的茶盏,并没有恼怒反而眼都没抬:“皇帝还是那么小孩子性格,不因意气用事。”
子玄御嘴角微微抽搐,勉强维持着微笑。他心中明白,老妖婆此言是在暗讽朝堂上的那桩旧事。他转身,不屑地翻了个白眼,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下。
他接过侍女递来的茶杯,拿在手中仔细端详,语气中带着一丝挑衅:“那个刺客企图行刺天子,若继续留他在世,岂不是在向世人宣告刺杀无罪,鼓励他人效仿?”
此话火药味十足,宋太后没忍住怒拍了一下桌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哀家看皇帝真是糊涂了!”
子玄御也不甘示弱,直接把茶水砸到太后脚边,怒喝道:“那郑元锡宠妾灭妻,你也是知道的,朕最恨那些,莺莺燕燕,只知情情爱爱的腌臜女子。”
这句话就是在戳太后那不为人知的一面,太后本是先皇后庶妹,一个烟花女子所生,后在风流之地勾引先皇才入了后宫。
太后怒不可遏,一掌拍在桌上,话语中带着一丝威胁:“皇上直言何意?如若你真以为之前事可以威胁到我,那你真是天大的笑话,姐姐她……”
话未说完,子玄御就起身打断道:“你不配提起我的母后。”随即走出寝宫,丢下一句,“你只需要,拜佛忏悔,给那些被你伤害过得子民吃斋戒荤,然后等着朕来收债。”
“你!不可理喻!”太后看人走远的背影无能狂怒,只能闭眼揉了揉眉边,瞟了一眼嬷嬷说道,“那个男宠,怎么样了?”
“回太后的话,他在和皇上的人学规矩,听说昨晚被封为妃了。”嬷嬷恭顺道。
太后转头,一脸不可置信,瞥了一下嘴角,仰头道:“这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清风吹拂过宁静的连廊,阳光透过柳叶洒在地面,子玄御无心去看风景,只带着谢无忧快步走着。
至从谢无忧成为禁军统领后,他全然成为子玄御新宠,现在出门都不带高安宁了。
谢无忧看这前进的方向,皇上应当是去看看他的小男宠,想完刚好到了地方。
竹条在空中划过,发出清脆的声音,被打的人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恕我直言,小公子,您这是我教过最倔的一个了。”
嬷嬷看跪坐之人被打了十几下依然无动于衷,那竹条虽不和板子一样,打的人皮开肉绽,但沾了水的打一下都会刺痛万分,还会留下红痕,对深阁女子算是天大的惩戒,但抽在这小公子身上和没事人一样,也就被打那一下会被痛的一颤。
子玄御就站在拱门处,笑眯眯的对身旁的谢无忧调笑道:“这小东西别看倔的很,昨天都被气哭了。”
谢无忧无语,但只能顺从:“陛下说的是。”
子玄御翻了个白眼,抬脚踹谢无忧屁股,没收着力气一脚把人踹里面去了,和庭院里的两人面面相聚。
“陛下!”谢无忧羞愤回头,却见子玄御已经笑弯了腰,扶着宫墙无声大笑。
发现两人的嬷嬷独自一人过来行礼,欲言又止道:“参见陛下,谢大人。”
子玄御立马恢复仪态,轻咳两声,道:“他还是无法管教嘛?”
“还是如此,不管如何打骂,都无用。”嬷嬷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子玄御向里微微一瞥,正春日时,庭院里绿意盎然,他就端坐在庭院中央,一袭单薄白衣,微风吹过衣角,刚下了雨的风还是寒冷,那人忍不住一哆嗦,抬头不知在看什么,唇瓣微张,露出翘粉,脖颈白皙……
“陛下?”嬷嬷疑惑的喊了一声,刚还说话的怎么就愣住了。
谢无忧刚想阻止就来不及了,只能把抬起的手拍向自己的额头,完了,人家刚看对眼,这一句估计又要闹脾气了。
“啊?”子玄御回过神,一脸菜色,支支吾吾道,“他不听?那朕亲自来管教。”
白衣男子见人都进来,心里猛的一颤,这是来干什么?就因为不想学后宫女子行礼,就来砍他的人头嘛?
贺余冷汗层层,低垂下眉眼,嘴微微抿起细细想来竟不免觉得委屈。心里反起酸涩暗想道:就因为要去考个学就被抓了,根本就没想给谁卖力呢,我只是不想学女子之姿怎么就要被打呢,只是不想学就要被杀了嘛,果然是个坏人……
“起来。”子玄御沉声道。
贺余用力眨了两下眼,忍下酸涩,缓缓站起身,因为跪的时间太久还踉跄了一下。
子玄御就在一旁冷眼看着,等人站好后,命令道:“把手伸出来。”
贺余害怕的一抖,但现下有点自暴自弃,头也没抬撸起袖子就把两条白花花的胳膊递到子玄御眼前。
子玄御咽了咽口水,这胳膊的确和别人不同,在军营里见惯了,都是五大三粗的黑糙汉子,胳膊上都是犹如猪鬃的汗毛。
眼前的胳膊,又白、又细腻,还没有什么汗毛,看起来很好摸……
啪——
竹条抽破空气,发出清脆的响声,子玄御面无表情的抽下去,虽然没用多大的力,但贺余还是痛的一颤,咬紧唇才没痛呼出声。
子玄御的目光在贺余的胳膊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缓缓抬起头,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便勾起嘴角有些玩味:“你可知,不遵规矩,便是对皇室的不敬。”
子玄御的声音低況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击打在贺余的心上。
贺余紧咬着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倔强:“我只是不想学那些女子的规矩。”
“规矩便是规矩,你既要入后宫,就要想好后果。”子玄御冷冷地回应,手中的竹条再次举起。
竹条即将落下的瞬间,子玄御的手突然停住了,他一把扔了手中的东西,用手卡住贺余下巴往上,让人不得不抬起头看着他。
贺余听到'入后宫'三字,心中涌起无尽的委屈。被迫抬头时,泪水不由自主地沿着脸颊缓缓滑落,显得楚楚可怜。
子玄御有点被气笑了:“我就打了你一下,你就哭了啊,不是说你有什么?文人风骨的吗?”
贺余也不管其他什么了,打也打了,羞辱也够了,要杀要剐随便吧。下巴猛的一缩,脱离子玄御的手。
子玄御一愣,只见小东西跑去捡回竹条,塞到他手上,有点愤恨道:“您打我吧,我绝不会去学什么弱柳扶风之姿!”
“什么弱柳扶风之姿?”子玄御疑惑回头看向嬷嬷。
嬷嬷摊手:“不是您说,好好!教教他规矩嘛?”
子玄御有些崩溃,面上一红,嚷嚷道:“什么什么玩意!我要你教他!算了算了算了……”
谢无忧差点没憋住笑出声,用尽所有力气压住了嘴角,原来这公子挨打也不愿意呢,以为教的礼仪,结果教的人家怎么取悦……
贺余第一天来就莫名其妙被嬷嬷按着学习,先前教的都是些礼仪什么的还很正常,到后面渐渐的开始不对劲起来,什么羞耻的书籍,还要学怎么样身子更软一些,从那之后再也不肯了。
子玄御抓狂指着嬷嬷道:“这都什么东西,我看你也是老糊涂了!”
“还有你!你还笑!”子玄御无能狂怒。
谢无忧:“没…没有笑。”
好像耍了一场流氓,子玄御现在羞的不敢回头看贺余,只能羞愤的一把撇断手中的竹条。
贺余看子玄御这样子,他应该也是不知道,突然就脸红了大半,忙低下头,他现在才19还未立冠。
子玄御胡乱指着:“你,以后不用来了,教的什么玩意。”
被指的嬷嬷:“不是您叫我?”
“哎呀,朕说不用了就不用了!”子玄御转头望天,不敢低头看,“你以后这些就不用学了,反正今天这事是朕处理不当,你看看想要什么补偿。”
贺余眼前一亮,有这种好事?欣喜道:“那!陛下可以给我找个夫子嘛?”
子玄御一愣,低头看他。
贺余有些兴奋,喋喋不休道:“虽然小生不知为何到此后宫,但小生还是想参加科举……”
子玄御打断道:“不行。”
贺余嘴唇微张,有些不可置信:“为……为何?”
“既然入了后宫就老实本分一点,这些就别想了,我会保证你的安全。”子玄御目光冷厉,紧盯面前之人的双眸。
“是……”贺余被吓的一颤,立马低头行礼。
子玄御冷颜,转身道:“老实一点。”话闭,带着嬷嬷和谢无忧走了。
贺余过了一会才敢抬头,看来是真的只能打消科举着条路了,这一切都已成定局,那南泱的家人们怎么办,他们还被太后的人看管着。
他有些浑浑噩噩,径自走向寝宫内扑倒在床上,他本就不应该活着,应该说,他应该与所有燕玄的人为敌,他不是燕玄人,是亡国遗民。
贺余从小被南泱一方村子的人养大,在六岁时就与南泱的一位先生生活在一起,从那时起就开始学读书,村民们也是好人,说他长着一副贵人样,就从来没有让他下地帮过一次忙。
没想到,这贵人样,最终可能会害了他们去……
窗外,一个玄色鸽子扑闪着翅膀,试图引起床上人的注意,但床上人沉浸在悲伤中,并未发现。
远处一人无奈扶额,看样子这几天想见面是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