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嘉遇攥着项链,站在校门口,垂着脑袋,看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放学时正是走读生结伴去吃饭的高峰期,校门口挤满了人,季嘉遇看着一双双鞋子从自己身前经过,她这才缓缓抬起头,踮着脚朝校门口处眺望了一会。
见半天没有看见要见的人,她在心里轻叹一口气,打算明天再给,转身正要随着人群离开,一道熟悉的嗓音在身后不远处响起。
“季嘉遇。”
少年的嗓音清爽,又带着刚过变声期的低沉和沙哑。
被叫住的人脚步一顿,转头看去。
人群里,程峫双手抄在兜里,校服外套的拉链被拉开,漏出洁白、带着校徽的衬衫,外套袖口被他挽上去了些许,露出一截干净有力的小臂。
他脸上扯出一个若有似无的笑,见面前的人呆愣在原地,于是提步走上去。
人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季嘉遇才回过神,忙转了个身,面对着他。
发育良好的男生比她高了整整一个头,此刻垂眸盯着自己,脸上半点不自在和羞怯都没有。
校门口此刻人流拥挤,路过的学生越来越多,季嘉遇左右看看,又将视线放回程峫脸上,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停住。
我们换个地方?
你和我来?
找个没人的地方?
……
好几种开口方式在季嘉遇脑海里飞快的转了转,季嘉遇越想脸越红,怎么都说不出口。
终于,在程峫开口前一秒,他的手腕一热,温热的体温在腕骨处散开,他睫毛降下,垂着眼看着被拉着的手,嘴角不自觉上扬。
季嘉遇就这么沉默着、红着脸拉着他,一路无言的走到一处偏僻、安静的巷弄。
到地方后,季嘉遇飞速的松了手,转过身,抬头看他,却在对上那道直勾勾的视线时,又不自觉把头低了下来。
季嘉遇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好伸出手,摊开手心。
程峫微愣,看着那只摊开的手心里躺着的项链,片刻后,他轻笑:“给我的?”
季嘉遇点头,思考一会儿,把手抽回了些,小声说道:“我随便买的,就是觉得和、和我的胎记,不对,你的纹身很像,也没想让你真的带上,就是,”她微顿,像是在组织语言,随后又说:“就是以后要是有人问你,为什么要纹那个……不算太好看的纹身的时候,你就把这个拿出来,说照着这个纹的,这样比较有说服性。”
尾音跟着耳畔刮起的风一起被吹散,周遭只剩下墙外人群走过时的嘈杂声。
见面前的人不语,季嘉遇下意识抬头,就撞上那双深入湖水的黑眸,怔愣一瞬,她又垂下脑袋,补充了句:“……管不管用我不确定。”
面前传来一声轻笑,季嘉遇又壮着胆子抬起头,和面前的人对上视线,那双眸子里此刻盛满了笑意。
“不可以戴么?”程峫微微歪头,嘴角带着笑,没什么正经样儿的站着。
季嘉遇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
“项链。”程峫指了指她手心里的项链,又看向她的眼睛,“不可以戴吗?”
季嘉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垂眼看向那条项链,斟酌片刻,她说:“……可以吧。”
程峫这才拿了过来,攥在手心里。
见面前的人拿了项链又没了下文,季嘉遇退开一步:试探性的冲他挥挥手:“那我先走了。”
下一秒,手腕就被攥住了。
程峫手上一用力,把人往自己这带了带,然后低头凑近些许。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本就泛红的脸颊上,季嘉遇呼吸一滞,只觉得脸热。
程峫嘴角笑意更甚:“好看,哪儿买的?”
季嘉遇下意识要说是自己做的,后又觉得不妥,把话吞了回去:“六十八号店。”
六十八号店就开在学校大门左转的对面,店面不大,里面的东西却不少,大多是现代学生喜欢的小物件,手链、菩提、项链、耳钉……算是学生群体里的热门店。
“是吗。”程峫又笑了一下,“我改天也去——”
“不行!”季嘉遇下意识阻拦。
话落,周围好像都静了一个度。
季嘉遇耳尖逐渐染上粉红色,低下头,小声吐出一句:“……我自己做的。”
程峫又笑了。
季嘉遇抬起头,红着脸微微蹙眉:“你、你笑什么?”
“你好像——”程峫抬手,宽大温暖的掌心轻轻放在她头顶,“不太会撒谎。”
季嘉遇怔然,就这么盯着程峫的眼睛看了好一会都没反应过来要躲。
程峫见她没躲,得寸进尺的在她毛绒绒的发顶揉了揉,然后笑着直起身。
“你这姑娘,怎么没点脾气?”
季嘉遇下意识摇头反驳:“有脾气。”
程峫挑眉,像是在无声的反驳。
“人都是有情绪的,从心理学来说。”
程峫:……
*
翌日下午。
“我靠,阿峫,你戴的链子也太特么丑了!”陆承泽盯着那条项链,做出评价。
邵域斜他一眼:“不会说话闭嘴。”
一句话又让陆承泽想起打牌那天,事后他可是用了浑身解数才换来程峫的原谅。
说原谅可能有些不妥,因为程峫从来不屑于生谁的气,真让他觉得不爽或者心里发堵的人,一般已经躺在医院了。
陆承泽听话的闭嘴,程峫面上却没什么表情,低着头看了那枚玻璃吊坠一会。
不知是不是陆承泽的错觉,他不但没有看到程峫眼底不耐烦和生气的情绪,反之是那个看着吊坠的人,好像笑了?
太特么诡异了!
细思极恐!!
陆承泽凑到邵域耳畔,一边瞥程峫,一边说:“那项链是请高人施了法的吧?!”
邵域面无表情的把他的脸推开,然后做出评价:“你家里人该考虑请个高人看看你。”
陆承泽:“……”
陆承泽转了个身,手肘抵在程峫卓沿,手掌心撑着下巴,他看了自己兄弟一会,叹了口气:“阿峫,你以前说的那些,还算数么?”
闻言,程峫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身子往后倾,靠在椅背上,脚踩着桌子下的横杆,挑眉:“什么话?和你之前发誓说一辈子兄弟的?”
“我不记得你说过,那时候是陆承泽单方面自我感动吧?”邵域双手抱臂,看着陆承泽的侧脸,脸上带着戏谑的笑。
那是初三毕业那会,陆承泽喝多了,非要在KTV给两人唱歌,于是他用跑音跑到西伯利亚的嗓子唱完了整首《兄弟抱一下》。
然后被程峫扛着出了KTV,等车的时候他抱着路灯不撒手,嘴里喊着程峫的名字,说了一大堆关于兄弟情的网络上批发的语录。
程峫垂下脑袋短暂的回忆了一会,嗤笑一声,抬头看陆承泽,等待下文。
陆承泽:“……他妈的?”
“当然不是!”陆承泽狠狠瞪了邵域一眼,转而又看程峫,左右看看,确认班里没什么人时,他凑近,刻意压低了声音问:“报复你爸那个。”
话音落下,面前的人沉默了,陆承泽以为程峫又不乐意了,忙不迭要道歉:“哎!阿峫——”
“不算数。”程峫打断他,声音很淡,他摩挲了一会儿吊坠,又重复:“……早就不算数了。”
陆承泽张着的嘴惊得忘了闭上,半晌,他才小声呢喃:“怪不得那天你反应那么大,我要是你,听到那男的说道,我就一拳抡上去了。”
程峫沉默,没作声。
陆承泽看了程峫一眼,又看邵域:“不过,阿峫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是会为了她戒烟的吧?”
那天的话,他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程峫才完完整整的听清。
“够呛。”邵域低头玩手机,头也不抬,“阿峫的烟瘾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算不上什么上瘾,之前却还是嚷着要戒烟,结果才一天半就受不了了。”
程峫摸了下外套口袋,打火机和烟盒总是缺一不可的装在里面,这么多年向来如此,他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对香烟已经到了上瘾的程度,他又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该戒烟了。
于是下一秒,一声不大不小的闷响传来,程峫把一盒才抽一根的黄鹤楼扔在桌上,他垂眼看着桌上的烟盒,朝一旁的人招呼:“拿去抽了。”
陆承泽和邵域还没反应过来,同坐后排的几个男生就迫不及待的挤上了一人一个拿了个干净,不到两分钟,烟盒彻底空了。
陆承泽目瞪口呆的在旁边看完这一幕,就连邵域都有些没反应过来,程峫已经把空了的烟盒连同那个没用过几次但价值不菲的打火机一起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阿峫……”陆承泽看着这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憋了半天,才冲程峫比出一个大拇指:“你是这个。”
邵域倒显得平静,却还是问:“戒烟?”
程峫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没了烟,他下意识觉得嘴里闲得慌,想抽烟的想法一冒头,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忍了忍,他用脚不轻不重的踢了踢前桌女生的凳子。
前桌感应到,转头看过来。
“有糖——”吗,程峫的声音戛然而止。
靠,前女友……
陆承泽看看程峫,又看看转过身的女孩,没忍住,捂着肚子,拍了下大腿笑了起来。
“没事了,不小心碰到了。”程峫扯出一个笑,重新靠回椅背。
邵域:“你的前女友数量,一人一口口水可以把季嘉遇淹死。”
程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