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雪南的伤还没完全好,靳晓涵来了几次,都是不欢而散,母女之情已经所剩无几。
“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挺贱的?”靳晓涵问她,“你躺在这,他姐完好无损在家。有意思吗?”
靖雪南不想跟她吵架,一声不吭随她说。其实她也想配合她,说“啊,没意思没意思,我错了”,但一想到她接下来会说的话,就真的好没意思。
不过她说不说,靳晓涵都还是要说下去的。
“我真不知道怎么对你展叔叔交待!你让我为难死了!”
为难什么呀。只是怕展开学忽然发现儿子过得这么难,良心发现把他接回去而已。而且她有一种模糊的感觉:展开学对欢言的态度,好像还有她不知道的微妙部分。
那时靳晓涵刚刚提起欢言,展开学就骂她没有自知之明,在犯贱。他自己对欢言这么糟糕,怎么却提都不许别人提吗?
也许只是单纯看不起靳晓涵,也许是觉得自己的孩子只有自己可以教训,但考虑到欢言现在无家可归的处境,展开学的脑回路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
“他不会回去的。你放心吧。”她压着想嘲笑的心,“他说都不会跟他爸说。”
靳晓涵冷冷看着她:“但是什么都跟你说,你就不明白为什么吗?”
“他是哑巴。”靖雪南笑眯眯地说,“钱也还你了,还为了救我杀人了。很明显,他对我不怀好意。”
她妈劈手给了她一巴掌。
有伤在身,没能躲开。晦气。有点想还手。
“我当初就不该要你。”她咬牙切齿地说,“你这副贱样,就该去跟着你爸要饭。”
“那你跟展开学说,别给我打钱了。”
那就得细说来龙去脉了。
靳晓涵脸色铁青盯着她:“你不许去跟他乱说,听到没有!”
靖雪南说:“哈,只有你会把他当个好东西凑上去,我在他面前路过一次都要跨十个火盆。”
“也不许跟他儿子乱搞!我没那个脸见人!!”
靖雪南头一次觉得这个女人是这么面目可憎。她这样大发脾气,这样坐立不安,全都是为了自己,为了钱。她跟展开学真是天造地设,心里都只有自己。
“我才十二,你在说什么?”靖雪南也快忍不了了,“有点自知之明吧。”脸?她有吗?
靳晓涵看都不再看她,站起身往外走去。才一开门,可巧外面的人也正要进来,和她正正打了个照面。
她顿时压住怒气,冷冷道:“大少爷来干什么?”
欢言随意地向后挥了一下手,意思是让她走。
虽然只是一个极小的动作,那种丝毫也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意味却极为强烈。那一瞬间他身上甚至有了展开学的影子,一样的将面前的人当成了不值一提的物件。
靳晓涵气得发抖,却不敢指着他骂——她怕他。
她想不通,为什么展开学的妻子张璇玑明明只是个天真烂漫的笨蛋美人,却生出了这样一个精明儿子。
她和展开学的关系,就是最先被这个孩子识破的。当时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爸,失望之情溢于言表,甚至令靳晓涵都感到有点震撼,一个那么小的孩子居然能将“失望”表现得那么深刻又冷静。那之后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之后一年里,展开学没和她有任何往来,每天风雨无阻地回家,不许她出现在信城。
为了什么?显然,是为挽回出现裂痕的父子关系。那时这孩子也就一丁点大,想来在那一年里,是被糊弄住了。
那会靳晓涵在自己创业,不能出现在信城很不方便。她也试探着去找展开学抗议过一次,然后她就穷了。所谓创业,本就是他一时高兴,手指缝里漏给她的丁点生意,现在眼也不眨收了回去。她一下子从女强人的幻梦中醒来,又成了个靠脸要饭的。
那死渣男明明把钱看得并不重,对手下人大方得要命,却为了惩治她的不听话,把她捂着按着的小金库给扬了。她红绿灯前漂移改口,再不多说一个字,硬咬着牙没再闹,伏低做小地等着。
每年被他想起来那么几回,过来看看她的脸,看了就走,然后打钱。不喜欢跟她说话是显而易见的,难以理解的是甚至床也不怎么想上,就好像不看她不行,但一看到又马上够了,循环往复。她处心积虑想方设法有了孩子,却好像半点没能拿捏住他,反而让她自己彻底吊在了他这棵树上。
只是他实在太有钱,不管人有多讨厌,她一想到钱,心里还是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