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吴听雨这话，安余庆也不急着表态，忖度一下，才开口说：“安某并没有想过这件事，如今大姑娘好意，安某先承情，至于是否在怀州设立分号，安某还需要多多考量。”
吴听雨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移话题，询问安余庆：“小女子听外面传言，田知州这知州之位是安掌柜争取而来。”
这话安余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思索了一番，开口言：“在大姑娘面前，安某自然不敢有所隐瞒，这事情安某虽然有出力，但终究还是田知州才干出众，德高望重。”
“实不相瞒，小女子也想为舍弟求一份实差，不知道如何疏通上情。”
吴听雨这一番话，安余庆是丝毫不相信，因为怀州吴家乃是河左第一世家，如今吴五老爷任户部侍郎，吴六老爷任太宰府记事参军，吴十三爷任南方宣抚司宣抚佥事。
就连吴听雨的父亲，吴四老爷也是怀州知州。
这么大的世家，吴听雨的弟弟只要一封八行书，自然有封疆大吏密保，五品以下，不是任由他挑选，何须要自己走通关系。
安余庆想到这里，有了决断，自己帮助吴听雨，本就是想要依靠吴家，而且吴听雨即将嫁给东安王世子，日后必是东安王妃。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必要遮遮掩掩，吴听雨想要知道什么，自己就说什么。
“那就不知道是哪里的缺了，当初田知州补这个缺，用了六方在海山楼买了一张焦尾琴，送给灵太宰。”
“六方是多少？”
“京城那些书办称呼万为方，称呼千为撇头。”
“看来田知州当初担任知县的时候，宦囊颇丰。”吴听雨心中有数，自己父亲作为知州，一年俸禄不过三百两，外加四节八时的补贴，也不过五百两出头。
知县到底俸禄几何，她倒是不清楚，不过应该不会比知州更高。
吴听雨不愿意在这方面说，继续刚才的话题：“灵太宰名为四辅之一，然总制百官，乃是一人之下，还需要这些吗？”
“灵太宰如今的时节，早就不如从前了，天子喜欢灵侍郎，多少太宰门下客，如今成为子党。”
安余庆说这件事，吴听雨自然知道，她的六叔就是父党转为子党，而自己父亲还是坚决的父党。
灵太宰父子如今还住在一起，不过决裂是迟早的事情。
“就算如此，雅贿这件事，对他清名还是有所影响。”吴听雨还是不相信，灵太宰这么位高权重的辅弼大臣，竟然公然受贿。
安余庆不由感觉到好笑，他笑这个吴家小姐，真是不当家不知米贵。但是这一笑，他还是要解释一下：“我初次听闻也是颇为震惊，但是之后就不由觉得好笑，好笑之后，也又由感觉到悲哀。”
安余庆不等吴听雨追问，继续说：“灵太宰有东西两园，京城人唤：东园如云，西园如雨。这雨的由来，可是问着伤心，见着流泪。”
“当初灵太宰扩自己西园，拆了数十户民居，那几日，西园所在，嚎哭之声不绝于耳，灵太宰觉得打扰了自己雅兴，于是派遣恶仆，将这些人全都丢进太平河之中。”
“不只如此，他们还拿着竹竿在岸边，要是有人想要上岸，一律拍下去，最后这一百多人，全都淹死在太平河之中。而京兆伊却说这些失足掉入河中，未能及时救援。”
“啊！”春红忍不住发出诧异声音。
吴听雨感叹说：“天子脚下，发生如此惨案，真是骇人听闻，真可谓覆盆之下，难见天日。”
安余庆也声音低沉地说：“灵太宰府上有奴仆五百多人，更有东园十二艳，西园八钗二十位如夫人，一日吃穿用度，不下百两。更别说人情来往，迎接送往，一年花费高达数十万。这六方，只怕还不够他二十个如夫人一年胭脂水粉钱。”
关于这一点，吴听雨倒是没有在乎，他吴家一年花费都是在数十万两银子，四辅作为魏朝定鼎以来的四大世家，花费肯定不像是安余庆估计那样，才是数十万。
“灵太宰如此花费，自然少不了三大行的支持。就安某所知道的，灵太宰在三大行借的钱已经高达了四百万两。”
吴听雨听到这个数字，也不由吃惊，询问说：“三大行有这么多本钱吗？”
“若是十年前，三大行自然是拿不出来，但是他们靠着灵太宰，想出了一个新法子，借贷给那些穷酸进士，方便他们能够顺利补缺。”
“这倒是一个好法子。”
“大姑娘你还不知道，这法子好在什么地方，借据上是一万，实际到手只有七千。”
“这帽子也太高了吧。”吴听雨倒是了解过他们钱庄的术语，利息一般称呼为帽子。这帽子一旦戴上去，那想要摘下来，那可就难了。
“不高，不高，按照我们这里的俗话，羊毛出在羊身上，只要他们能补缺，这帽子最多三个月就可以取下来。”
“这可是真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吴听雨忍不住讥讽说。
“当今世道就是如此，大姑娘，我在京城的时候，遇到过清高的，不愿意走这一条路，最后穷的，上吊的绳子还是用自己那一床破铺盖剪成的。读书到这个地步，实乃迂腐。”
吴听雨对于这个做法不以为是，开口言：“我圣祖明皇帝文治武功，无不远超历代帝王，唯独这重用寒士，乃是一招坏棋。这些读书人所读之书，乃是上古之书，无济于今时之事。我朝列圣相传，重熙累洽，皆因勋贵之臣，不忘其本，矢志矢勇，才有这二百年盛世。”
“如今时局败坏于此，皆是寒士只知道荣华富贵，对于朝廷无丝毫报效之心。”吴听雨最会下了这个结论。
安余庆没有反驳，这言论是如今魏朝勋贵普遍看法，他只是顺着吴听雨的话：“不错，这些读书人终究是靠不住的，这国朝的江山，终究还是要像吴家几位老爷的人来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