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灾民披头散发，身上所穿是暗黄的纸衣。
这纸衣本来也可以御寒，不过很多人身上纸衣四处开口，风一吹就哗哗作响。
他们全都是低着头，听到吴听雨的声音之后，有几个人抬起头，嘴唇已经冻青了。
他们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最后还是低下头，他们知道这富家小姐，也不能帮助他们什么，在丰城这些天，他们已经遭受了太多的白眼。
春红看到这个情况，也是心中一酸。
“爸爸，爸爸。”
前面传来的哭声，让吴听雨他们不由看了过去，只见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子抱着自己的父亲正在痛哭。
她父亲毛发已经结冰了，没有遮蔽的后背，已经被冻得发紫。
看着女孩身上穿着的两件纸衣，春红眼泪不由落下来。
而四周的人看到这个情况，也起了不忍之心，将小女孩抱了过来，围在中间，安慰着她。
吴听雨并没有什么能做的，而这时候马蹄声响了起来，只见五位骑兵打马而来。
为首那位对着这些人说：“奉长乐侯之命，前来送炭。”
骑兵说完，翻身下马，将马囊之中的炭取出来，四周的人看到炭，二话不说，赶紧刨开雪，用几块石头围成火塘。
骑兵倒下炭来，用火褶点燃枯叶，等炭燃烧起来之后，不等众人感谢，继续骑马前去其他地方了。
“长乐侯是谁？”春红不由好奇地询问起来。
“五子侯之一，荣德县主的丈夫。”对于勋贵，吴听雨倒是相当熟悉，更别说这著名的五子侯了。
“原来是布袋侯。”春红恍然大悟，说出这么一个词。
吴听雨忍不住摇头说：“你们又给别人瞎编了什么，怎么又是布袋侯了。”
“丰州称呼倒踏门为布袋，他入赘宫府，自然是布袋侯。”
“你们真是……”吴听雨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思索了一下，继续说：“不过这个称呼你倒是别写在请帖上面，否则他看到，我们就在这丰城待不下去。”
“大姑娘，你是准备邀请他吗？不知道订到什么时候。”
“总是要等到天晴了再说，我们继续看看吧。”
吴听雨和春红继续前进，这进入玄武大街，所见难民就更多了。
如今他们乌压压得一群，挤在一起，将小小火塘围成一堵人墙。
他们都静静坐在那里，蜷缩着身体，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如今的他们，眼光呆滞，他们如同浮在江河上的浮萍，随波逐流，不知道死亡什么时候降临。
玄武大街有个施粥棚，棚是临时搭建的，积雪压在棚顶茅草上，导致了四根不怎么牢固的木柱不时发出吱吱声，好像随时要倒塌一般。
在粥棚前面一丈，十几个捕快围成半圆，只留下两个口子，一个进，一个出。
在半圆外面，便是黑黢黢如同乌云的难民，他们拿着残破的土碗，充满希冀的目光看着粥棚里面。
整个玄武大街都被他们站满了，他们如同巨大的洪流，被闸道所阻挡，只能一滴一滴流进去。
“朝廷只有这么一个赈灾点吗？”
“大姑娘，这一个点还是玉训导给田知州的建议，田知州当初还不愿意，生怕朝廷追究他私放粮仓。最后玉训导告诉他，若是不救济，到时候激起民变，只怕他到时候不止是乌纱帽保不住，这六阳魁首也要丢了。为了自己的小命，他才不得不在这里赈灾。”春红十分不满地说着。
吴听雨微微蹙眉，看着这些难民，小声说着：“就我这些时日所见所闻，只怕曹家要鼎摇鹿亡了。”
春红连忙看看四周，所幸四周没有人听到这话，这才松一口气。
她们站在街边，很快就有领了粥走了过来，吴听雨一看这土碗里面全是汤汤水水，就连平时喝的米汤都比这个颜色要浓，忍不住对一个看上去斯文的老人说：“这位老人家，这就是朝廷施的粥？”
“唉，这位姑娘，有这一碗热水就足够了。”这位老人感叹着说：“如今朝廷赈灾圣旨还没有下来，知州大人这样已经很好了，其实就算是朝廷的诏书下来，也不过如此。”
“听老人家你谈吐，像是读过书？”
“说来惭愧，小老儿不过是一个四等秀才，舌耕为生，如今玄河泛滥，东家尚且逃难，更何况小老儿。”
吴听雨听了之后，继续说：“小女子曾听闻，按照《皇魏律》，这赈灾施粥必须要插筷不倒，巾裹不漏，如今看来，只怕……”
老人摇头说：“姑娘，这律上是这么说，实际小老儿活了六十余年，算是如今，遭过七次灾了，这当官稍微有点良心的，粥中还能看到点米，如这样，实乃常事。”
老人说到这里，喝了一口米汤继续说：“而且有米汤已经足够了，若是闹起来，这大人一个不高兴，停了施粥，这岂不是热汤都没有喝的。”
春红这时候插话说：“老丈，这五门外，不是有阜丰银庄在施粥吗？”
“安大善人那里更是人山人海，不过小老儿不敢前去五门外，免得到时候回来晚了，进不了城，只怕冻死在城外面。”
“原来如此，看样子安掌柜还是没有考虑周全，这应该在五门内设粥才是。”吴听雨若有所思，喃喃说着。
“姑娘，安大善人才是考虑周全，才在五门外，若是在城中，惹得知州衙门的人不快，岂不是将一件好事变坏了。”
“哦，这怎么说？”
“这朝廷赈灾，要不发钱，要不开你粮仓，如今朝廷四处用兵，粮仓是绝不可能开的，只能播下银子，用来买粮食。现在城里的粮商都在等待着，等候朝廷诏令下来，趁机赚上一笔。”
老丈说着，再一次喝了一口热汤，吴听雨看到这个情况，对着老人说：“老丈，我们去旁边的饭馆坐下，烤着火聊”
“这，这小老儿还有一个孩子。”这位老丈有一些犹豫地说着
“无妨，你老将他带上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