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祈尔就收到了祈珺的语音电话,时好躺在祈尔的怀里一起听。
祈珺问了周芳礼关于小提琴的所有事情,她一五一十地把所知道的跟她们说。
周芳礼大学的时候是叶飘生的同学,她们都是音乐系的学生。
能学音乐的人非富即贵,家庭贫寒的人是很少见的。
叶飘生家里虽然富裕,可并不是亲生的,她是被自己的养母捡回去的,制琴也是家里从小教的。
养父母家后来生了自己的小孩,叶飘生逐渐在这个家里成为了外人,一直以来都过得很不自在。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应该用杜家人的钱上大学。
周芳礼撞到叶飘生落寞孤独的样子,叶飘生向周芳礼说出了自己的痛苦。
周芳礼只是笑着跟她说:“飘生,你会念完大学的。”
叶飘生很疑惑,为什么能这么确定她会念完大学:“你怎么知道?”
“你很热爱音乐不是吗?”
然后,周芳礼和叶飘生打了赌,如果叶飘生念完了大学,她就要给周芳礼的孩子制一把上好的小提琴,那时的叶飘生还没有那么出名,大部分人都只知道她是杜家那个制琴世家的养女。
这是周芳礼知道的全部,毕竟毕业之后没多久就结了婚,和叶飘生几乎没有再联系过。后来再遇见,周芳礼自己都没有想到叶飘生还记得那个赌约。
周芳礼对叶飘生和杜家的关系也是一知半解,但是那个杜家的亲生女儿她倒是也见过几回,比她们小上七岁,长得很灵。
“姐,这些都是妈说的吗?”祈尔低着眉,手放在时好的耳垂处,轻轻揉捏。
“嗯,我昨晚和她打过电话了,她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只有这把小提琴的来历。”祈珺调整了一下坐姿:“和妈的故人有关,怎么不让她出面问一下?”
祈尔将手机换了一只手拿:“因为我想自己问,想自己听到这件事情的原委,如果有问题的话我会再考虑的。”
“嗯,那你们有事给我打电话,我要准备回北州了。”
祈尔能听到从电话里传来的收拾东西的声音,祈珺在边跟她打电话边整理行李。
“姐,你真的准备回北州发展了吗?你一直在瑞典,是因为我才回来的吗?”祈尔小心翼翼地问。
时好握了一下祈尔的手腕,祈尔低头看她。
祈珺停下了动作,“嘭”一下行李箱被合上:“不是的小尔,我只是想暂时换个地方生活。”
她没有展开说,语气也轻飘飘的。
祈尔捏紧了手机,眼圈红了:“好。”
她想,如果世界在她们看不到的地方真有许多奇迹发生,祈尔真希望这个奇迹能够让祈珺也感受到一回。
时好的脸蹭在祈尔下巴上,祈尔低头看她,时好望向她的眼睛,两人一起笑了。
“你笑什么?”祈尔笑着问。
时好把手臂搭在她的脖子上:“那你笑什么?”
祈尔抓住她的手,一根根捏她修长的手指。她依然十分庆幸自己回来得不算晚,才能让她和好好在这个时候还能依偎在一起,即使难过了,也有人能很快地吹走它,轻盈落下,没能带起一丝涟漪。
“感觉像在做梦。”祈尔突然没头没尾地说。
时好在床上坐起来,没有听太清楚:“什么?”表情有点迷茫,带着早上起床特有的迟钝。
“我说像在做梦。”祈尔小声重复了一遍。
时好把祈尔也拉着坐起来:“说这么小声干什么?”
祈尔恶劣地用双手使劲捏了一下时好的脸,在她脸上留下清晰的红痕。
时好皱着眉喊疼。
她们沉默了一会儿,只看着对方,不说话。
“梦醒了吗?”时好问。
祈尔点头。
“尔尔,你要是害怕就抱抱我吧。”
时好张开了手,祈尔抱住她,轻轻把头埋在她肩膀上。
她的害怕早在高考结束后的那个假期,某天醒来发现身边围了一圈医生就开始了。她以为,这份害怕早在从前许多次的犯病变得麻木。
但是,当时好在她身边笑,她伸手就能摸到时好的脸的时候,她饱含贪念的心就开始作祟,蠢蠢欲动地鼓励她要拿到更多,要当想念开始就能名正言顺地看见她,要拥有,要永远。
要时好和祈尔两个人的过去与未来。
时好用手梳理怀中人的头发,闷声道:“尔尔,抱得有点紧,我要喘不过气来了。”
祈尔松开一点,但也仅仅是一点。
高中她们刚在一起,祈尔就表现得有点黏人,但是她从来不会直接开口说,而是要拐很多个弯,让时好自己领悟。
明明周末就想让时好去她家里,但硬是要在给时好打电话的时候不经意透露自己一个人在家很孤独,诸如此类的事迹不少。这么多年过去,祈尔倒还是黏人,但是肯直接说出来了,也终于肯表现出来。
特别是她们复合以来,两人基本算得上形影不离,没有分开过的时间。
昨天时好出门买个酱油,祈尔打完电话就跟了出去,顺便一起见了她姐。回去的路上,祈尔突然想起什么,问时好自己是不是应该先买点东西,直接去也太不礼貌了。
时好说只是偶遇而已,她也没有想到能遇到时莹,如果有空可以下次一起买点东西去拜访。
于是两个人分开的那一小段时间,也才没有几十分钟。
时好知道,她们内心都有着隐隐的不安。这份不安源自于将近八年前那次两个人都痛苦的分离。所以黏人的当然不止是祈尔,时好自己也沉浸在这样的形影不离中。
外面下了很小的雨,被风吹得变了形状,像下了一场保湿喷雾。如果撑着伞出门,伞不管往哪个方向挡,脸和衣服都能被淌个正着。
所以两人都选择了不出门。
祈尔说要给她做早餐,她每次要做饭的时候都兴致勃勃,打开冰箱,空空如也。
“昨天顾着买零食和酱油,忘记多买点菜了。”时好憋着笑,狡黠从眼睛里跑出来:“我们只能点外卖喽,我想吃南中东门那家云吞。”
她在北州真的馋了很久,虽然那边也有南和菜馆,但就是觉得不一样,哪哪都不一样。这下回到南和,被压抑久了的味蕾就被释放出来了。
祈尔一想也开始想吃:“那我也要吃,不要葱。”
“好。”时好很快点好了。
祈尔跨坐在时好的双腿上,和时好接吻。
昨天祈尔在楼下便利店买了牙膏,是橙子味的,她酷爱水果味的牙膏。但时好习惯用薄荷味或者原味的牙膏,最不喜欢的就是水果味的,她觉得水果味的牙膏都很奇怪。
她后来喜欢上了水果味的牙膏,昨晚和刚刷完牙的祈尔接吻是橙子味的,还是软软的橙子味。
她们现在这个吻也是香甜的橙子味。
“外卖到了。”时好推了一下祈尔的肩膀。
祈尔不满:“我备注了挂在门把手上。”
“不行,我要吃热乎乎的小云吞,等一下就凉了。”她示意祈尔从自己腿上起来。
刚打开外卖的盖子,氤氲的热气争先往她们脸上扑过去。虽然外面下雨了,包装袋一点没有被淋到。
这家店的云吞皮薄肉厚,薄薄的云吞边在汤里漂浮,看起来清淡,但是吃起来很香。时好和祈尔一起看过老板现场包云吞,老板的手很快,云吞皮在手上展开没有多久,肉馅瞬间就到了皮上,被迅速裹起来,快得她们根本看不过来。
时好头发差点就要掉到汤里,祈尔从她手腕上滑过头绳帮她扎好头发,又自己扎了个低马尾。
“尔尔,你的黑色头发要长出来了。”时好含糊不清地说,眼睛被沾染上水汽,雾蒙蒙的。
祈尔刚坐下点头委屈地问:“会不好看吗?”
“你怎么样都好看。”
“你觉得我染回黑发怎么样?”她咬了一口云吞。
“好呀。”时好把嘴里的云吞吃完:“很久没有见过你黑色头发的样子了。”
她还没有见过二十五岁的祈尔黑发的样子,这些年她也不拍照,几乎都待在学校和医院。倒是有几张别人拍的模糊的照片,但几乎都看不清表情。
祈尔又要委屈了:“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现在的头发?”
“很喜欢,很漂亮,那一天我们隔了那么久没见,我就发现我还是很喜欢,你不管什么样我都喜欢。”而且,什么样都特别特别好看。
她们待在家里,准备明天去拜访的东西。其实祈尔家里这么久没有人住,什么都没有。祈尔在百度上搜索拜访长辈要买什么东西,然后直接叫跑腿买了送过来。
时好和祈尔虽然都已经成年好久了,可是她们一个一直待在医院,一个在外地亲戚都不往来了,所以她们对买礼物这件事情也是懵懂的。
祈尔突然想不起来她联系上的那个人姓名:“好好,我们联系上的人叫什么名字来着?”
时好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好像没有告诉我们叫什么名字吧,只说了姓杜。”
哦。祈尔把刚才扎好的头发散开。
制琴师叶飘生的养父母好像就姓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