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晖透过窗户照在书桌上摊开的日记本,
暖风吹得窗外树叶沙沙作响。
半开的窗户似在迎接暖风的到来,一片放
在日记右页的银杏书签颤抖起伏,在余晖的映
衬下,如同一只扑朔着翅膀闪闪发光的蝴蝶。
倚靠门边的苏阮辞不禁愣住,此刻的她与
银杏书签上的“迷茫”二字如出一辙。
苏阮辞清楚这是一场梦,她不知道梦的主
人是谁,也不知道她在这场梦里会起到什么作
用,但她清楚明白她想在这场梦里做她想做的
事。
苏阮辞走到书桌前将日记本合上,趿拉着
拖鞋去浴室洗了个澡。
天边渐渐暗下去,黄昏消失在群山边沿,
小镇沦陷于黑暗之中。
苏阮辞坐在沙发上悠闲地擦着头发,一旁
的手机发出震动,屏幕上显示“八音盒”备注
的来电。
苏阮辞接通后礼貌开囗:“喂?”
电话那头响起一道温和的女声:“喂。软软
,你感冒好点了吗?”
苏阮辞边擦头发边回道:“算是好了。”
“那就好,你一定要按时吃药,多喝温水
。现在是夏天,早晚都很热,你晚上睡觉老实点
,免得又着凉了,半夜发烧可没人能照顾你。”
沈女士听苏阮辞“嗯”个不停,想了想又
道:“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一个人在外没什么
特别重要的事千万别大半夜出门,能缓到第二
天就缓,听到没?”
苏阮辞不太理解沈女士叮嘱的这条有啥
用,她明天就要回学校了,这条好像没啥意义。
心里是这么认为的,嘴上却秉持着不理解但尊
重的原则道:“听到了。”
在沈女士身旁一直没出声的苏爸突然说
道:“你叮嘱那么多她听不听得进去还是个问
题,腿长在她身上,咱又管不了,更何况她练的
柔道又不是摆设。”
沈女士赞同道:“说得也是。”
苏阮辞连忙辩解:“听是听进去了,奈何我
的耳朵比我本人还要有想法,左耳进右耳出。
”
“既然这样,你直接把右耳给我割了。”
苏阮辞抱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积极心态
道:“别了吧,没必要,太小题大做了。”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沈女士嘱咐她早点休
息便挂了电话。
苏阮辞头发也干得差不多了,她起身去厨
房弄了些吃的。
苏阮辞吃饱喝足,心满意足的拿起手机回
到卧室。
她坐在床上,摁亮手机屏幕
,入眼即是一
个小绿泡应用“豆腐”备注的人发来的消息。
此人正是苏爸。苏阮辞点进她与“豆腐”
的聊天界面:
豆腐:明天你就收假了,走之前记得检查有
没有啥东西没带,不要总丢三落四的。
豆腐:隔三隔省,没人能给你送。
豆腐:你也别嫌爸烦,你说说你,想独立爸
妈又不是不会同意。我们虽然不是跟你同一个
年代的,思想可能确实有些落后,但是还算得
上开明吧,不是彻底的封建。你至于跑去离爸
爸妈妈隔三个省的地方吗?完全不至于。
苏阮辞看到这里,瞬间理解沈女士“一个
人在外”的叮嘱,心头涌上一种说不上来的感
觉。
两人对她跑到遂念镇这事快一年了都没
没放下,她明白两人若想把她带回去轻而易举
,可他们没有这么做。
他们选择偶尔说说,让自己慢慢接受,从
而成全她。
豆腐:零花钱还够不?不够就和家里说。
软糖:对不起,爸爸。
苏阮辞不知道她的这声对不起是为当初
的冲动道歉还是为自己没能及时回复道歉,或
者两者都有。
她继续打字回道:“零花钱够的,没了我会
跟你们说的。别老操心我了,我好好的呢。”
苏阮辞想着消息是半个小时前发来的,苏
爸以往这个时候都睡了,估计回不了。她犹豫
了一下,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熟睡中的苏爸在梦中隐约听到消息声,想
着应该是苏阮辞发来的。
爱意战胜困意。他迷迷糊糊地从枕头下摸
出手机,亮起的屏幕在一片漆黑中格外刺眼。
苏爸等眼睛适应后,看清楚苏阮辞发来的
“爸爸晚安,祝好梦。”的内容心生欢喜,同时
又怕自己动静吵醒身旁熟睡中的夫人。
苏爸小心翼翼地打字回道:“乖宝,晚安,
也祝你好梦。”之前他因苏阮辞没回消息的失
落感一扫而空,脸带微笑,重新进入梦中。
原本已经不指望得到回复的苏阮辞看到
消息的那一刻嘴角微扬,心中升起一股暖意。
苏阮辞打开一盏落地灯,暖黄的灯光在房
间里并不显眼。她起身关掉卧室主灯,灯熄的
那一瞬她心生出许多感悟,救赎在她眼前具象
化。
暖黄的灯光犹如黑暗中的希望,带给困在
细缝里不见天日的人或生物光明,胜似一潭死
水的房间又怎能依旧风平浪静。
死水遇风尚且会泛起一丝涟漪,更何况是
人。
绝情、无情、有情这三种人没有哪一种好
当,各有各的好处,也各有各的难处。
经历不同又怎敢强求别人跟你心境、心性
相同呢。
苏阮辞收回目光,具象化的救赎牵涉的东
西过多,又给她提供了不少写作素材。
阳台处种得有十几盆花,与卧室之间用玻
璃门相隔。玻璃门半开,室内的纱帘被风吹起,
参差不齐的飘落着。
苏阮辞走到玻璃门处,纱帘不断舞动身姿
朝她袭来,她抬手拂过,直达阳台。
暖风携淡淡的花香经过,沁人心脾,苏阮
辞抬头望向一轮高高挂在空中的皎洁明月。
澄澈的月光似洁白无瑕的玉石,只可远观
而不可亵渎。
*
聒噪的蝉鸣声从一棵棵枝繁叶茂的树上
散发出来,烈阳周身的光芒黯淡些许,温度比
正午时的低点。
苏阮辞像泄了气的皮球拖着行李箱走在
宿舍走廊上,轱辘声在耳边反复响起。
她在门牌号为218的门前停下。这时,门突
然从里拉开一小条细缝,苏阮辞正准备伸手去
推,门后传来一道声音:“王婆卖瓜。”
苏阮辞一听声音就知道是陆殊桐,毕竟其
他人没她这么无聊。
真是幼稚如殊桐。
苏阮辞一般不折台,会陪陆殊桐一起闹,
前提是不要太过分。
苏阮辞来了兴致,逗道:“殊桐买它。”
陆殊桐愣住,这个答案和她之前与苏阮辞
说好的不一样啊。她在心里连起来默念一遍,
发现还挺上囗。但这个想法很快被她压下去,
她一本正经道:“错了错了。”
苏阮辞故作诧异:“有吗?挺上囗的啊。”
陆殊桐坚持道:“就是错了。”
[恭喜!您的林黛玉版苏阮辞已激活,正在
上线中。]
苏阮辞:“错了吗?不知妹妹错哪了?”
陆殊桐听到苏阮辞自称“妹妹”嘴巴短
暂性网络延迟,大脑飞速运转。苏阮辞才转来
一年不到,我记得她生日是5月份14号,确实是
我们四个当中最小的,自称“妹妹”没啥问题
,就是听起来怪怪的。
苏阮辞见陆殊桐没说话,道:“姐姐怎么不
理妹妹了,是嫌妹妹太笨了吗?”
陆殊桐:“没有的事,你刚说啥子来着。”
苏阮辞重复:“妹妹刚在向姐姐请教妹妹
错哪了?”
陆殊桐没过脑子,脱囗而出:“是阮辞来夸
。”陆殊桐时傻时聪明,确实挺对得起外界取
的称号——“笨蛋美人”。
等陆殊桐反应过来,她气鼓鼓地打开门,
语气委屈道:“你套我,你故意的,我生气了。”
[林黛玉版苏阮辞彻底上线]
见状,苏阮辞没有一丝慌张,不紧不慢道:
“是妹妹的不适,不该套姐姐话的。”
陆殊桐莫名其妙气笑了,两人相视一笑。
苏阮辞和陆殊桐一前一后进入宿舍。
苏阮辞刚才的笑容已不见踪影,变回一副
蔫样。归根结底她只是习惯在迎合的时候伪装
自己。
在整理柜子的冉洵一直听着二人的对话,
苏阮辞进来时,她随意看了一眼,边整理柜子
边调侃:“祖国的花朵咋蔫了吧唧的?”
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谢柔听到冉洵的声
音,缓缓睁眼。
这一问正中苏阮辞心脏,如果不是她不信
邪,越挫越勇,如今的她也不会是这副蔫样。
下午两点左右,苏阮辞穿着一件米白T恤
和一条灰褐阔腿裤,扎着高高的马尾,精致又
干净。
苏阮辞拖着行李箱去梦蝶萱某处路囗打
车。住梦蝶萱那地方的人一般非富即贵,打到
出租车的概率小到几个没有。明知故犯,这也
不是她第一次撞南墙,她尝试过许多次,一次
都没成功。
苏阮辞坐在行李箱上苦等。四周清冷安静
,夏天出来走动的人不多,没谁会脑子有坑跑
出来晒大太阳(除了苏阮辞,她不是脑子有坑,
是纯属神经)。
夏日往往炎热,苏阮辞苦等无果,最终经
不住烈日的严刑拷打败下阵来。
四周有一座凉亭,名为安轩亭,外观可称
得上古色古香。
苏阮辞拖着行李箱冲向安轩亭,生怕自己
慢一步就会中暑倒地。
安轩亭里幽静凉爽,扑面而来的清凉让苏
阮辞如释重负般瘫坐在红木椅上。
她掏出手机,打电话给温叔,在温叔的帮
助下安全到校。
苏阮辞不好意思全盘托出,嘴上玩笑道:“
可能是我异想天开不信邪,想当打不死的小强
反倒先成哈巴狗。”
谢柔杀人诛心,“苏小强同志,你好!”
横空出事的“苏小强同志”。
干得漂亮。
苏阮辞给予谢柔一个“你细品”的眼神,
谢柔自动屏蔽该条消息。
陆殊桐笑点低,正在努力憋笑中。
冉洵看谢柔一眼,谢柔接收到信息,对苏
阮辞道:“你赶快收拾收拾,我们好去恰饭,没
准运气好能吃到阿姨们自创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