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
夏油杰听到那人的声音，有点麻木的转过头去看。
一回头，他的瞳孔微微紧缩：
九十九由基？
她怎么在这里？——
几乎是在他一晃神的瞬间，他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脚下一软几乎就要向桥下跪下去。
耳边传来车辆倒下的声响。
但还不等他反应，那声音的主人就已经扑了上来，整个人都卡在扶手上，一条胳膊狠狠的卡住了他的脖子，他还来不及挣扎就把他整个人从桥沿上吊了上来——
九十九由基还带着头盔，把他一把拽了上来，夏油杰感觉自己像一条被剥了脊骨的带鱼一样被整个提了上去，狠狠从桥上的扶手处往后仰了下来。
把他拽上来的惯性太大，九十九由基自己还往后倒了过去，一屁股坐在了桥上。
她充满疑惑和惊讶的声音在夏油杰的耳边响起：
“夏油杰？真的是你？你刚刚在做什么？？？”
夏油杰还没从刚刚即将从桥上摔下去的麻木状态里缓过神来，此刻听到九十九由基如此询问，竟说不出来话。
他刚刚在做什么......？
在......跳桥？
还是主干道天桥？
这里跳下去就是一条主干道，先不说这个高度能不能把他摔死，单跳下去以后来往的车辆就足够把他......
他刚刚在做什么？
在自杀吗？
真是疯了，如果真的死在这里，明天的头条就是他经受不住精神压力跳桥被车碾碎的新闻。
到时候也会造成很大的舆论动荡，很有可能再次给五条悟和夜蛾的工作组造成很大的影响。
九十九由基见他一脸后知后觉的表情坐在一边，一脸复杂的神色，呲牙咧嘴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皱了皱眉头：“啊……衣服全湿了……你还好吗？夏油杰？现在看你的状态简直就像是好几天没有休息过的状态，你真的不要紧吗？”
夏油杰闻言望向站起身的九十九由基——她还穿着上节目的那身衣服，很有可能是刚应酬完正好路过，她身上穿的虽不是多名贵的衣服，但也看得出来有仔细的搭过——只是现在胸口的衣料连着整条胳膊被夏油杰身上的湿衣服沾到，沁了好几块水渍，整条裤子更是由于她直接坐进了水洼里，搞得乱七八糟。
夏油杰看着她身上被水打湿的样子，心中一窒：“抱歉......我没事的。”
九十九由基下意识本来想要调侃他两句，可见他一副不知为何低沉的样子又生生咽下去，叹了口气：“你怎么还道歉起来了，现在全街道还有比你更看上去更狼狈的人吗......话说回来，五条悟哪去了？你不是和他经常待到一起吗？”
夏油杰也慢吞吞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垂着头摇了摇：“我被节目组的人带去医院以后，被一群不知道哪来的记者追了很远......还没来得及接电话。”
他后知后觉的从兜里掏出手机，却发现怎么都打不开:要么是在他逃窜的时候被雨淋到进了水，要么没电已经关机了。
等九十九跨过路边的水洼到街中心扶起她的那个摩托车推到一边，看夏油杰还在不停的试图操作手机，叹了口气上前拍拍他的肩膀:
“好了，好了，我打个电话给我的助理，她住的离这边也不算特别远，先让她开车带咱们两个去一趟你们的公司再说——夜蛾估计现在还不知道你的情况，作为你的经纪人，他必须得知道你现在的状况。”
不久后。
夏油杰坐在汽车的后座上，随着汽车逐渐起步，感觉自己的内脏正在随着车上摇摆的频率不停的来回晃荡，虽算不上难受，但是感觉上十分奇怪。
雨似乎比刚刚下的要小了一些，但依旧如同瀑布般轰隆作响，淋在车窗上像是一层华美的银色纱布，正缓慢的往下流淌着。
夏油杰盯着窗外快速闪过的景色，下意识的哆嗦了两下。
他浑身上下全湿透了，头发也一直往下滴水，把后座上弄得满是水渍，看上去乱糟糟的一片。
啊……又在给别人造成麻烦了吗……
九十九由基透过车前的后视镜瞟了他一眼:“和五条悟闹矛盾了吗？”
“这个……没有。”
“那你怎么一副苦着脸的样子？”
“……我只是在想，给您造成了困扰真的很抱歉，”夏油杰垂着眼:“这次的事情纯属意外……”
“你的新闻我也有看。”九十九打断他:“身体上的特殊不要紧的，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不分美丑不分男女，只要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不要去想就好了。”
夏油杰被她直白的话语哽住一噎:“这样吗……”
九十九挑挑眉毛，冲后视镜里那个沮丧的湿哒哒黑毛团子耸耸肩膀:“我呢，本身也是演员起家，早些年不也经常有人嘲讽我个子太高肩太宽，是男人婆么……这种事情遇上了谁都没法改变，没法改变就只能逼着自己去接受他。”
“也没什么好羞耻的，或许还有人感觉你这样的身体更加有魅力也说不准。”
夏油杰沉默了一会，别过脸望着车座上细密的真皮纹路:“但我已经被公司雪藏，以后大概率也做不了偶像，这么多年的努力就这么……”
“……雪藏么，总公司和你交流过了？”九十九由基眯了眯眼睛。
“是夜蛾老师和我说过了的。”
“……能顶着五条悟的压力依旧跟夜蛾说要封杀你……好说歹说也是有一定体量的明星了，这群老爷子也真是胆子肥了……”
九十九由基小声嘟囔了一声，通过后视镜观察着坐在后座上缩成一团的夏油杰——
等等，身体残缺……
《甜美时代》的主角，好像就是有身体残缺的……？
现在选角长久的没有定数，原本预计是想要撬五条悟去试一下镜的……
无他，一是五条家本身也有这个想法，业内其实一直有传闻，大概就是五条家一开始就像让五条悟和夏油杰分流，毕竟搭档组的偶像团体很少出现这样明显的偏向性，故意踩一捧一什么的……
顺着这些大世家的人去做事经常事半功倍。
其二就是，五条悟的热度实在是很高——
“……不好意思，前辈刚刚说了什么？”
“没什么，不过……夏油君，你之前有没有尝试过拍戏？”
九十九抿着嘴笑笑，片刻后伸手打开副驾驶前的储物箱，甩了一张名片给后座上的夏油杰。
和名片订在一起的还有一份试镜邀请函。
原本是该给五条悟的……
九十九由基笑了笑，扶了扶脸上的眼镜:“或许，实在没有出路的情况下，你会有想法来到我的剧组试一下镜？”
如果这些世家的想法是想让夏油杰和五条悟分开，那么如果夏油杰自己选择了另外一条路的话，或许会是一条更加更好的路也说不一定。
毕竟与其在一条路上已经撞到了铁壁，换一条赛道重新发展未必不是一种更好的选择。
人生，有时候选择比合适更重要。
而且，既然是想要借人气，夏油杰作为五条悟的搭档，本身就有不输五条悟的热度，单看现在的热搜，但凡不去压热搜，十条里得有五六条是关于这个人的——虽然现在夏油杰大多处于一个黑红状态，但是这个热度也简直是让人咂舌的强度了。
黑红怎么了，黑红又不丢人。
黑红不是红吗。
按这样说，夏油杰现在都红透半边天了都。
而且，黑红就代表着有争议点，而夏油杰身上就连性别放在当下都是最有热度的争议点。
因为夏油杰的存在，前几天不是还出现了个支持夏油杰的群体来着，据说是性别不明群体的组织来着……？
总之，夏油杰本身也有着不输五条悟的粉丝群体，甚至更加疯狂，一旦夏油杰跳平台，没有了五条家的压迫，肯定能掀起非常高的热度。
就现在的《甜美时代》剧组而言，撬动夏油杰来演戏……说不准反而是五条悟的上位替代。
据她对于夏油杰的了解，对方没有吸毒史，甚至都没有吸烟史——明明他和五条悟的化妆师兼助理，那个叫家入的小姑娘私底下都会抽烟来着。
真要是算起来，他甚至没什么黑料，现在被黑成这么惨大多还是因为和五条悟粘上了关系……
没有塌房风险的演员，不就在近在眼前么。
就算他演完这一场以后就下场，其带来的热度也足够了。
具体演成什么样，并不抱期待，反正——
只要能赚到钱，有什么不同呢。
昙花一现的爆炸效果要比细水长流的涓涓细流更有记忆性。
不过现在劝不劝得动夏油杰来演戏完全是一个设想，因为最终结果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决定性因素——五条悟。
一想起五条悟，九十九由基就忍不住皱眉长叹气。
按照她对于五条悟的了解，要是夏油杰真的抛下他去拍戏了五条悟是真的会爆发啊……
而且五条悟真的恼了这件事就真的泡汤了，说不准五条家也会向自己和剧组施压。
不好搞，但是一旦搞成就绝对会巨赚的信息啊。
九十九由基在心中叹气。
九十九由基心中天人交战，余光瞟到后座上的夏油杰正细细的看着她的名片:“前辈现在的剧组的话，是甜美时代的选角吗？”
“哦？夏油君居然也对我的剧组有兴趣吗？”九十九由基挑了挑眉毛。
“之前有听说过这本书。”夏油杰在手里上下翻了一下名片，“曾经拜读过，非常好的一本书。”
“哎？我到现在还没读过呢。”九十九由基大大方方的说。
“什……身为导演居然……”
“夏油杰。”
“……什么？”
“有时候选择比努力更有效益。”九十九由基笑了笑:“演戏的话，根本不需要看谁演的怎么样，而是看谁在演，只要……”
有热度就行。
九十九由基没有继续往下说，笑了笑。
反正，只要是有人看，愿意看，就能有热度，而有热度，就能有钱。
换言之，只要有热度，版权方，剧组，演员都会赚到钱。
只要有钱。
说的难听一点，你自己演的再好再有深度，没有热度，难不成要带着所有人一起饿死吗？
真正的剧目组是有版权费的，总不能辛辛苦苦拍完，连版权费都给不起吧。
聪明如夏油杰瞬间就理解到了九十九由基想要表达的意思。
那么九十九由基在这个节骨眼上来邀请自己去她的剧组的意图也就很明显了。
其一，自己被五条家压制，继续做偶像几乎是死路一条，即使自己不去做，也基本上再无出头之日，甚至……
回想起刚刚在自己的身后不断追赶的那些记者，夏油杰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们有的是手法和机会把自己逼死。
现在留在娱乐圈，能够近距离看着五条悟的方法和途径也就唯独剩下了这条路。
其二，就是自己现在本身的讨论热度也并不输五条悟——
他思索一阵，还没想好要怎么回复她，就感到车身缓缓停下了。
他抬头往外看去。
到公司了。
九十九由基冲他笑笑:“暂先不说这什么，先下车休息一下吧。”
眼看着夏油杰的表情逐渐沉寂，她笑了笑。
“我可不是那种压榨员工的坏导演？”
九十九由基尽职尽责的把车停稳在公司门口，夏油杰拉开车门走出去，推开公司的门。站在门口等她停好车后捂着脑袋躲雨，大呼小叫的跑进来。
走进练习室，夏油杰看见七海坐在房间一边皱着眉头操作着电脑，抬头看见他后脸上满是诧异:“前辈？你现在不是应该还在医院——等等，你脸上是怎么回事？”
夏油杰听他这么说下意识抬手摸了一把脸，掌心一片湿滑，发觉头上的伤口并没有很快的愈合掉，从伤口渗出的血液此刻和头发上滴下来的雨水混合在一起淌了一脸。
“因为路上出了点事情所以.....”夏油杰此刻看到七海，心里只感觉五味杂陈：“等等，悟呢？他不是已经下了节目吗？”
“哎？夏油前辈回来了吗？五条前辈好像去禅院家谈事情去了！”灰原的声音从一旁的办公室里传出来：“五条前辈下节目以后直接去了根本没回练习室，直接去禅院家了！”
七海则看着夏油杰身上狼狈的病号服直皱眉，心中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前辈怎么……浑身上下湿成这样发生什么事情了么？头上也破了一个口子？”
夏油杰愣了一下：“这......”
夏油杰没想好怎么说自己被一群无良记者撵到面包店里，然后被自己曾经的粉丝砸了满头血的光辉事迹，刚准备打哈哈说自己走路没看路掉进水坑，身后就传来九十九由基的声音:“呦！七海海！”
七海望见他背后的九十九由基，面上的疑惑只增不减，他愣了一下，下意识站了起来：“九十九前辈。”
九十九由基虽然这几年并不在本国内发展，经常满世界乱跑到处找人拍戏，可无论是看阅历还是资历还是咖位，她都稳稳当当的可以和夜蛾等人同为行业内的大前辈，怎么说都是需要非常郑重的接待......
只是怎么突然来访，连消息都不打一个？
“啊~呀七海海，还在当练习生吗~”九十九由基有点惊讶的看着他。
“啊，路上遇到了准备进行自由坠体运动的夏油同学，顺手捎带回来了。她上前一步推了愣在门口的夏油杰一把：“你先进去收拾一下吧，我来跟夜蛾他们说这个事情。”
夏油杰张张嘴，可感觉实在说不出什么。
说了也是没用的，自己捅下的篓子也绝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掩盖过去的，于是他叹了口气后还是走进了练习室。
虽然自己身体的事情已经曝光出来了，但是看灰原和七海的态度似乎也并没有什么改变......吗？
七海看出了他的踌躇：“夏油前辈有什么想让我代为转达的吗？”
“......不，没什么。”
夏油杰心事重重的冲他点点头：“比起这个，我先进去找衣服换一下。硝子在哪，她现在跟着悟一起去禅院家的公司了吗？”
“没，硝子姐回来以后就上楼了还没下来，有可能在补觉。”灰原从一旁的办公室里探出头，被他满脸的血渍吓了一条，瞪圆眼睛挠了挠脑袋：“可，可能是跟节目好几天没睡好，五条前辈和夜蛾老师都有事出去了，家入前辈也帮不上什么忙，自打回来以后就到楼上的休息室里去了。”
跟节目的好几天，虽然夜蛾和硝子只负责跟着后台一起行动，但是需要做的事情依旧不少，包括但不限于需要去和各方协调节目出版等等的问题，最重要的还是需要一直跟团防止出现意外。
自己昏过去的时候也是夜蛾老师要求先把他送进医院再做接下来的打算的，如果夜蛾不在场的话，很难想象自己晕倒后会被节目组拉到什么地方去拍照。
硝子也跟着节目组跑了好多天，再加上节目的事情有夜蛾老师负责，悟又直接去禅院家还有事情要做，她确实也没什么可做的，不如好好补觉回复一下透支的精力。
夏油杰短暂的和灰原七海打过招呼以后，推开练习室的门走了进去。
里面还开着空调，一进去连带着他身上的湿衣服像是被冰镇过一样紧紧的贴着他的身体，让他不由得再次打了个哆嗦。
他拿出怀里的手机插上电，手机在叮咚一声以后缓慢开机，随即被一大堆未接短信和电话塞了个满满当当——
“杰你醒了吗？”
“杰好一点了吗？”
“杰不在，这群老橘子头上飙汗的样子真的好好笑哈哈哈哈哈”
“【图片】”
“【图片】”
“杰醒了吗？我这边把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你在哪家医院？夜蛾的手机老是占线，好忙~”
“我和家里的老橘子们说过了，这次的事故他们会妥善处理的，夜蛾那边的事情应该也快完成了。”
“杰~”
“杰~~~~~~”
“su~gu~ru~~~醒了吗？”
“【屏幕截图】”
“啊，夜蛾给我回电话了，我这就去找你。”
[您有17通未接来电 回拨忽略 ]
夏油杰看着自己的手机，眉头越拧越紧。
最近的一通电话是在一个37分钟前，很有可能五条悟以为自己还在医院所以已经坐车去了医院——
夏油杰下意识在聊天框里输入了几句让他不要去医院直接来公司就好了的消息，沉默了一会又删除了几句。
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和悟解释自己身体的事情，沉默许久以后才把另一只手里的试镜邀请函放在了桌子上，拍了一张照片。
“刚刚发生了一些事情，我已经回到公司了，刚和七海他们见过面。”
“九十九前辈把我送回来的【表情动画】”
“别担心，我已经没事了【摸头】【摸头】”
夏油杰有些忐忑的发完消息，没见着五条悟回复，猜测他有可能还在路上，禅院家离这边怎么说也要两三个小时的车程，而悟除了和自己同乘同一辆车外基本上都会在车上睡觉——五条悟因为身份原因，有时候赶通告会很紧张，车上补眠几乎已经成了他的标配。
先去洗一下澡吧。
五条悟到医院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他刚睡醒，脾气有点大，皱着眉头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出发的时候也才刚下午，怎么到天黑了还没到？
绕路了？
他眯起眼睛看了一眼司机。
不怪他精神紧张，作为五条家的继承人，不多长几个心眼的话只会吃大亏。
他拧着眉毛给手机指纹解锁。
刚打开手机就弹出了夏油杰发给他的消息。
？
他睁大眼睛看夏油杰发给他的消息。
回公司......?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好好在医院躺着，自己一个人淋雨跑回公司？
还是被九十九由基带回去的？
他划了屏幕，发现夏油杰刚发给他的消息只有这两条，紧接着下边的就是七海的消息：
“前辈，夏油前辈已经回公司了，只是......状态不是很好，九十九由基把他送回来的，还说夏油前辈刚刚还想做自由坠体行为......前辈如果有时间的话方便回来一趟吗？”
“灰原和九十九前辈还在前台聊天，硝子前辈刚刚从楼上下来，也在场。”
“九十九前辈还在和灰原聊选角的事情。”
他眯了眯眼睛。
按常理来说，杰不待在夜蛾给他安排好的病房而是雨夜孤零零一个人跑回医院，说明医院肯定有人搞了什么幺蛾子。
他不信家里那群老爷子会好心肠到费尽心思把杰送进医院以后就停止对杰的骚扰。
九十九由基这会子来搅什么局......
而且......
自由坠体？
他的心脏像是被锥子扎了一下一样。
骗人的吧......
身边的门突兀的咔哒响了一声，然后被人拉开了。
前面的司机撑着伞还在兢兢业业的给他开门：“少爷，医院到了。”
五条悟抬起眼皮看他一眼，感觉起床气在自己的肚子里酝酿完全后顺着气管往上涌进脑子。
但是这回不是生气的时候，先看一下杰的情况要紧。
他磨了磨牙，抬脚下了车。
五条悟看了一眼医院。
一抬头就是印着自己的脸的广告牌悬在正门：
这家医院他很熟悉，没遇到硝子之前他是这里的常客——他从小到大偶尔伤到哪里都会被一群仆人当成天大的事情跑前跑后，真就像前几年有人说的那样，即使他根本没感觉，他们家的那群仆人还是会忙前忙后的给他送到这里来包扎检查。
五条家每年的体检更是这个医院一年一度的大事件，一群人就差点没把他架到轿子上抬进来检查。
自从大学里认识了硝子他就基本上没来过——当练习生以后，有一天晚上训练后，他回宿舍以后翻歌词被纸页划到手指上好长一长条血线，于是果断出宿舍找医学系学生硝子。
硝子皱着眉头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一会，拿个创可贴给他糊上了。
没受过这种待遇的五条大少爷瞪着眼看她。
硝子丝毫不怯气的回瞪他。
“就这么对待你们公司的两个台柱子之一吗？”五条悟难以置信的看着手上价值20日元一张的创可贴，大声嚷嚷道：“我可是流血了！”
“再流血它也只是一个小创口，我对你能提出来建议只有少沾水。”硝子撇撇嘴：“想听安慰人的话请出门右转去你那位挚友的宿舍谢谢。”
“哎——”
“或者打电话给你的那位绯闻女友，叫什么来着？什么索？”
五条悟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我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嗯嗯嗯，话说，就你那位挚友也不会多么在意吧，多半也只是让你下次小心点。”硝子淡定的吐出一口烟：“这么小的伤口最多明天就能愈合到差不多了，你家是有多娇贵你啊大少爷。”
“硝子好无情——”
“怎么了？悟？”
似乎是听到了五条悟的尖叫声，夏油杰在旁边的宿舍门咔哒一声打开了，他的头发还有点湿，脖子上还挂着毛巾，看上去刚洗完澡，此刻正一脸问号看着自己的搭档：“悟，怎么了？”
五条悟告状一样把手举到他的眼前：“看！”
夏油杰的视线顺着两人中间的手指聚集到那个稍微被血渍打湿的创可贴上：虽然硝子包扎的手法极其粗暴，但还是很好的遮住了伤口——而那根手指的主人正哼哼唧唧的冲他抱怨：
“杰——硝子好冷酷，我的手指受伤了居然只给我贴一个创可贴——”
“哈？不贴创可贴贴什么？苏菲超薄片吗？”
“杰——你看她——”
“哈，大少爷真会无理取闹。”
“我没有无理取闹！我刚刚看到我的手指上流下来好大一滴血！”
夏油杰揉了揉眉头：“嗯......悟，你过来，我看一下。”
于是五条悟冲他走过来，夏油杰用一只手抬起他受伤的那只手，另一只手轻轻的摸了摸他的掌心，这有点痒——
但是这不是重点，夏油杰前后左右上上下下翻看了一下他的手指，向他反复确认只是被纸张划伤后松了口气：“接下来的几天，在伤口完全愈合前悟不要让伤口碰到水哦。”
“那我怎么吃饭，明天你们还说要带我去吃麦当劳。”五条悟撅着嘴：“我又不会用左手拿筷子。”
夏油杰想教育这个不经人事的大少爷，说麦当劳可以直接穿塑料手套直接用手拿着吃，但看五条悟一副天塌了的样子，还是抬手摸摸他的脑袋：“明天我拿着东西喂给你吃就好。”
说罢，他微微低头，在被创可贴裹住的手指顶端轻轻吹了口气。
“好啦好啦，悟早点回去休息吧。”夏油杰双手捧着他的手晃了晃：“去睡觉吧。悟。明天训练完还要去麦当劳不是吗？”
五条悟看到站在他俩侧面的硝子的表情活像是吃了*。
可恶......
输了！
杰，好可怕！
感受着手指上轻轻吹过的微风，他的耳朵有点发红，但还是嘴硬道：“果然医学生都是一群铁石心肠的家伙......”
“好啦好啦，悟，去休息吧。”
夏油杰笑着叹了口气，像是翻牌子一样压住他的肩膀把他翻了个面推回他自己的房间里：
“晚安，悟。”
五条悟想着事情走出医院的电梯，沿着走廊走到拐角处，只要绕过拐角就能看到原本应该是夏油杰呆着的房间。
可还没等他拐过去，就听到夏油杰的房间门口传来几个人悉悉索索的声响。
“老大，这个人能跑哪去？咱们都快把这附近翻烂了连个人影都没有！”
“没录上像能从禅院手里拿到钱吗？”
“刚刚他们打电话过来说别拍了是几个意思啊？这钱还能不能拿得到手啊？”
其中传来相机翻相片时刷刷的提示音：“照片的话就拍了这两张，不过刚刚录到了他关门夹您的手的录像，应该也够卖点钱的——”
那人的声音卡带一样奇异的顿住了，眼瞪得溜圆，战战兢兢的看向那人背后：
“五......五！”
“唔？”
“五条悟！！！”
那几个人骤然回头。
五条悟那张印在医院外墙广告上的脸现在沉在阴影中，一双由于愤怒导致璀璨到吓人的眼睛显现在这群人眼前。
他身后还跟着司机，面上也不大好看，面上还努力冲他们做着表情：
快跑啊——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夏油杰的病房只是一个临时挪出来的杂物间，位于二三楼的末尾，五条悟从电梯上走过来，已经把他们的去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此刻那个由于英俊火遍全国乃至全球的五条家大少爷正一步步朝他们的方向走过来，似乎耐心已经留到了极限，额角上青筋跳动。
只见五条悟从脖子上扯下领带，慢条斯理的一圈圈缠在了手上。
他身后的司机转身想走，被他回手一把拎住后衣领提起来丢进了楼道的那群人里——
“我说最近怎么杰的事情总是有人爆出去......禅院家的人总是能给我意料以外的惊喜......”
五条悟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伴随着走近的动作却又像狞笑，踩着脚下的皮鞋一步步逼近。
“既然做了这样的事情。”
“想必也有被打烂嘴巴死在这里的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