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稳在“慕莲”门口，守门的两个少年看到突然出现的虞莲，忙小跑过来为虞莲开门，作出极其恭敬的样子，“虞先生。”

    这是他们“慕莲”现在的掌权者，传说中“清涟门”湛家湛清唯一的养子。

    虞莲升入“清涟门”后的第十年，湛清宣布将“慕莲”全权交由虞莲管理，其中也包括继续在各地福利院挑选合适慕莲者的灰色工作，那是虞莲第一次拒绝了湛清的安排，也是唯一一次。

    让他成为自己最憎恨的那种人，湛清的这个安排比其他的任何□□伤害都来得更加致命。虞莲已经接受自己的肮脏，但绝接受不了自己成为自己口中的恶魔。

    “慕莲”的角角落落都布满监控痕迹，作为管理者的虞莲是没有权利查看的，湛清让他做“慕莲”的头，不过是扩大了戏耍他的牢笼，往他的牢笼里丢了些阴臭的玩具，时时刻刻回顾他不愿回首的记忆。

    结果可想而知，在名为湛清的绝壁深渊之下，虞莲的第一次拒绝换来的是湛清更变本加厉的凌虐，他让虞莲在房间门口铺上鹅卵石跪了一夜，即日就叫他拖着损伤的膝盖一瘸一拐地前去上任，才发现当时那一批最年轻的慕莲者全部无故消失了，虞莲发狠似的搜寻了很久，他知道必定是湛清的手笔。

    “一条好狗不会拒绝主人的任何命令，拒绝的结果是怎么样呢？是这么多可爱的小狗被丢掉了呢。”

    那批年轻的孩子之后再没有出现过，销声匿迹，再无任何消息。

    在那之后，虞莲再没有拒绝过湛清的任何安排，顺从听话，他就一直这么做了下去，自28岁上任起，已经7年了。在这七年他已经把22名少年拉入深渊，虞莲强装麻木，饱受煎熬。

    虞莲知道“慕莲”有不少恨他入骨的孩子，和当年的他一样，他觉得这样很好，不要变得麻木，做人最重要的就是有血有肉，这样很好。他在“慕莲”的时候从不说多余的话，严苛果决，带来的孩子也基本都安排C、D类培养，再不济也是止步于B类培养，C、D类培养的内容着重于体力和打斗能力的训练，很苦很累，受伤在所难免，但相较于A、B类培养必定会承受的高强度惩罚，这样至少能保证让这些孩子先活下来。

    每次巡查虞莲都要亲自视察慕莲者训练，对动作不到位的后位者是毫不吝啬的严苛，三四五倍的基本功训练变成家常便饭，“莲鬼”的外号开始散播，无人不恐惧“莲鬼”的威慑，也有人反击过，只不过都被虞莲在无形中躲过。虞莲也只当无事发生，放由他们继续训练。

    没人知道他们的三餐何时变得更多了一点点，也没人知道他们的被褥何时变得更软了一点点。

    湛清在“慕莲”安排了不少眼线盯着他，他很少有机会行动，不久前却把药品仓库定在这，就在他为湛清挡刀之后，指示把老旧的废弃宿舍楼变成了药品仓库。

    他不确定这是信任还是新一轮的猜忌测试，但作为机会主义者，他绝不会任由自己什么都不做，紧咬每一次可能不放，一点点积攒着反击的武器，到现在为止计划都还算顺利。

    金武让所有慕莲者集合，夜晚集合铃的突然响起，所有人在五分钟内集合完毕，看见站在最中间的虞莲，所有人毕恭毕敬地鞠了躬，面露难色，“莲鬼”突然空袭，今天恐怕又有苦头吃了。

    却不想，金武将所有人带到一所从未被打开过的空间前，打开门，空间很大，中间放着一张散着很多线的铁床，虞莲一人走了进去，脱下除却内裤所有的衣物，露出被遮蔽的项圈，径直躺上去，金武和任珏为他四肢扣上锁扣固定，他们的项圈早已自行摘下，脖颈上空空荡荡。

    慕莲者进入“清涟门”后，颈圈只需要在任务时佩戴，慕莲者本人能够自行穿戴。

    除了虞莲，他需要时刻佩戴，没有自行摘除的自由。

    下面一群黑压压的慕莲者已经开始疑惑，疑惑虞莲竟还佩戴着项圈，震惊虞莲衣不蔽体的不体面，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作任何小动作。

    金武：“22号慕莲者，今日计划未完全成功，由湛先生直接指示，实施30分钟电击惩罚。”

    这个空间是电击室。自虞莲管理“慕莲”后从未被使用过，因此没有人知道这个空间的用途。众人观看全程也是湛清要求的，虞莲平躺在上面，腹部的各式疤痕随着呼吸起伏，脖子上的项圈清晰可见，闪着绿光。

    金武走上前，把床周围连结的电线全都均匀贴在虞莲全身，虞莲睁着眼，紧盯着天花板。

    “开始惩罚。36伏特，计时30分钟。”

    任珏站在一旁，表情严肃按下按钮。

    电流顺着电线直逼床上的躯体，床上的人在一瞬间整个痉挛起来，虞莲嘴唇紧闭着不泄出任何的痛苦声音，身体被电得想要蜷缩起来却被锁拷扣着，虞莲手臂的青筋猛地暴起，浑身上下不一会就被汗水浸湿，铁床发出凄厉的叫声，整个电击室静得可怕，只有电流呲呲啦啦和□□摩擦挣扎的声音。

    时间过得很慢，才过去五分钟，金武还站在一旁，不知何时和湛清连线了视频，湛清在镜头里，坐姿高贵又端庄，任珏已看不到人，可能已经出去了。虞莲已有点虚脱，肌肉不受意识控制地抽搐，一旁观看的，有些年纪小的已经接受不了，腿软得跌在地上，大的孩子也面色苍白，但眼底闪着的明显是快意，解气的快意。

    虞莲可太明白他们的表情了，很棒的表情。

    脖颈上的项圈在这时猛地发出电流，刺激得虞莲连呼吸都携带着刺痛，鼻腔被激得呼吸不了，嘴巴哆嗦着张开，喉头低吼着，湿发贴在额头。

    眼前的天花板开始错位，瞳孔一点点开始失焦，虞莲的眼球不自觉上翻，项圈在此时又猛刺出强劲的电流，头颅在一瞬间弹起，虞莲看清眼前的一切。

    奇怪，怎么所有人长着自己的脸呢？恐惧的，嘲讽的，平静的，满脸恨意的，大大小小的，都是自己的脸。

    千千万万个自己站在周围，冷眼旁观，所有人都在鞭笞自己，千千万万个脸都说着：

    “你活该。”

    虞莲忘记自己是怎么结束的，在那之后他眼前黑下来就再也没有光明过，再睁开眼，整个空间就只有他自己了，四肢已经被解了绑，衣物散落在一旁的地上。

    他爬起来，默默穿戴好，挺直着背，关上电击室的门，向大门走去。

    今夜之后，“慕莲”再没有虞莲受湛清宠爱为所欲为的传言，只是一次不算失败的行动，就被毫不留情地处决，虞莲也不过是个被湛清视如草芥的卑微养子罢了。“莲鬼”的严苛手段和地位，还能震慑住多少人呢？

    湛清，才是永远的君主。

    门口守卫的依旧是那两个少年，见到虞莲标准地鞠了一躬，眼神却飘在天上，漠不关心的模样。

    开来的车已经被金武和任珏开走，为了在湛清面前做足戏码。

    看来他只能自己走下山了。

    天已经快黑了，这里的山虽然不高但十分陡峭，道路也错综复杂，他得在天全黑之前下山。

    他数着树来到一个隐秘的路口，果然树旁的灌木丛里藏着一把小型手电筒，是金武和任珏留下的，谢谢他们了。

    这里有一条近道，虞莲曾和他们说起过，已经很多年没有走过了，草长得老高，不知道这条路还能不能顺利走下山，这是他18岁时发现的。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阮敦翌和他一起发现的。

    虞莲扒拉开半高的草，低下重心向下滑去，果然滑到了一块容一人站立的小平地。18岁时，他出逃过一次，意外发现了这里，虞莲贴着山面走着，很快找到能够继续向下的缓坡，照着手电筒看到不远处的一块大岩石。

    虞莲走上前，脸贴在上面，双手轻轻抚过，感受上面已变得光滑的纹路，虞莲的18岁，就是在这，他和小小的阮敦翌拉了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