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醒了?”钱叔看到从房间里出来时已经将自己收拾整齐的沈京墨有些惊讶,以往休息日他都要墨迹上两个小时才从房间里出来的。
沈京墨朝钱叔点头示意:“钱叔早上好,姐,早上......好?”
还没等他问候完,就见有人出现在沈南星身边,将煎好的鸡蛋放下。
来人一身西装笔挺,静静地站在沈南星身旁帮助她完成早餐。
“小墨早啊,今天起这么早。”沈南星最近显然没了出门的可能,今日穿着一条浅绿色睡裙,墨色长发披散在肩头。
她喝下最后一口牛奶后起身,由身旁的男人扶着向书房走去。“这位是?”沈京墨疑惑。 “江泽兰先生。”沈南星站定,正式向弟弟介绍到。
“沈,”男人看向沈南星后开口,声音坚定又带着一丝祈求:“沈泽兰。”
沈南星轻笑了声,没有应答。
沈京墨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又感觉两人的气氛怪怪的,但也没说什么。
“泽兰会作为我的私人秘书协助我处理公司的事务,直到我下一次手术康复后。小墨你吃过早饭后到书房来一趟,我有事情要交代。”说罢,她便随着江泽兰去了书房。
“钱叔早上好,沈京墨怎么就你一个了,南星姐呢?”赵浮玉今日醒的格外早,可能是昨天回国后就被带到酒吧喝了一肚子的酒,今早起来胃有些不舒服,他脚步虚浮的走到餐桌旁坐下。
钱叔回了赵浮玉的问好后,看着他的脸色心下了然,他找到家里常备着的胃药,将胃药和温水放到赵浮玉手边,起身去给二人准备早餐。
“我姐吃过了,你昨晚回来后是直接洗漱睡了吧,胃受不了了?”沈京墨看着发小的惨样又好气又好笑,盯着他吃完药后顿了一下,接着说:“待会吃过饭我送你回去。”
昨天经历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他思考了下还是不想让赵浮玉掺和进来。
想着自己说话可能有些生硬,他刚准备补充,就听赵浮玉开口:“我昨晚实在是回到客房就困得不行了,才偷懒洗漱完直接睡的。话说你昨天跟南星姐去书房聊什么了,她是不是骂你了啊。用我去跟你解释一下吗。哦对了,南星姐的眼,是不是挺严重的。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她做手术了,我什么慰问品也没带,还让人大晚上去酒吧把咱们俩接回来。惨了惨了,让我爸妈知道了肯定得说教我了。”
沈京墨轻咳一声:“没事,她昨晚不还送我们回来了,就是最近不太方便。还有我姐眼睛的事儿,别往外传消息,她最近需要静养,来的人多了还要出去应酬,不利于恢复。”
赵浮玉想到沈家如今的状况,他伸手拍了下沈京墨的背,说到:“你放心,我肯定守口如瓶。对了,我还认识几个眼科的专家,等会儿把联系方式推给你,咱们从小认识到大,有事你开口就行,能帮到的我一定尽力。”
沈京墨看着发小真挚的目光,脸上终于浮现了一抹发自心底的笑意:“谢了。不过医生已经找好了,我姐很快就会好的。”
吃过早饭后,钱叔带人将赵浮玉的行李放到车上,沈京墨则带着赵浮玉来到书房。
他敲了敲书房门,开门的是江泽兰。
“南星姐,我给你们带了些礼物,昨天麻烦你了”赵浮玉看到江泽兰有些惊讶,但也没多问。
“这么客气干吗,”沈南星起身,从赵浮玉手中接过礼盒,她开口:“接风礼我让钱叔一并放后备箱了,最近实在不方便,等手术成功后我再上门拜访叔叔阿姨,今儿个就让小墨送你回去。”
赵浮玉看着沈南星的状态也不像是很严重,稍微松了口气:“谢谢姐,那我就先回家了。南星姐注意多休息,有事打电话我一定立马赶过来。”
沈南星应了声好,将他二人送到大门就接口不便回了书房,由沈京墨送赵浮玉回了赵家。
沈赵两家原本是邻居,不过沈家父母出事后沈南星就让沈京墨搬离了原来的房子住到了她那儿。如今居住的地方虽然比不得原先气派,但好在清净。
将赵浮玉送回家后,沈京墨同赵家夫妇寒暄了几句后,将姐姐准备的东西送出去便起身回家。
回家的路上他盘算着该怎么跟姐姐开口讲傀儡师的事,随手打开了广播。
在等红绿灯的间隙,路边一家装饰朴素的店外,一抹红色的身影映入眼帘。
沈京墨疑心自己看错了,还没等细究,只见那女子转过身进店们的那一刻,他看清了那双露出来的绣花鞋。刹那间寒意涌上心头,他忽然想起了昨晚女子对他说的话:“多谢。”
沈京墨原本觉得自己多虑,但经过昨晚的事后又起了身鸡皮疙瘩,在等红绿灯结束后加速回了家。
到家后他站在书房外,深吸一口气后又呼出才敲了敲门,这次开门的却是鹤安。
他看着沈京墨头上浮着的一层薄汗,笑到:“你让鬼追了,跑的这么急。”
沈京墨不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真的看到了什么,有些勉强的挤出个笑容。
鹤安让开门口,沈京墨这才走了进来。他出门前还在屋子里的江泽兰已经没了人影,现下只有鹤安和换了身衣服的沈南星。
沈南星听着他二人的对话,问了句发生什么了。
沈京墨却开口:“我来是想说傀儡师的事。”书房里静了一瞬,只听到沈京墨加重的呼吸声。“我想好了,我想继承傀儡师的身份,成为一名傀儡师。”
将内心想法说出口后,沈京墨才觉得抓在心上的手缓缓松开。
沈南星却觉得心口堵的厉害,她正欲开口,却听鹤安说到:“他既然做好准备了,那你呢,南星。”
沈南星强扯起嘴角:“我想跟小墨再谈谈。”
鹤安挑了挑眉,消失在房间内。
“沈家的傀儡术传到现在,掌握着根本的,只剩你我了。我想让你继续向以往一样生活下去,可是这件事能改变的终究不止是我一个。”
沈京墨察觉姐姐说的是那个被附身的女孩,他想要出声安慰,却听着沈南星继续说着,“很抱歉瞒了你四年,但只要你想起来后还想要成为傀儡师,我会全力支持你的。”
言毕她伸出双手,鲜红的丝线沿着手臂血管延展开来,在她手背上浮现了一朵妖冶的花后自十指而出朝着沈京墨的头顶而去。
沈京墨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下意识想要闪躲,但是出于对姐姐的信任,他站住了,安静的感受着丝线进入他体内后像是与什么沉寂已久的东西相呼应,然后被牵引着从他体内退出。
只那么一瞬间,他全都想起来了。
记忆从十八岁那年的车祸开始复苏。
他像是进入了一个巨大的时空回廊,那里有无数承载着记忆的镜子,只不过有些蒙上了一层由红线制成的网,如今网被撤去,他的记忆终于补全了被以往的曾经。
他看到十八岁那年车祸后,姐姐哭着说对不起然后用傀儡线覆盖了他曾经有关傀儡术的所有记忆;看到车祸时父亲用傀儡将他和母亲护出车外,母亲红肿着双眼将他送到安全地带后对他说“对不起,我爱你们”后奔向父亲双双葬送在火海之中;看到五岁那年他第一次展露出操控傀儡的天赋后和父母吵的天翻地覆的爷爷,慈祥的奶奶摸着他受伤的手,对他说:“抱歉啊小宝,别怪你爷爷。”所有人都在对他说对不起,可他才是这场家族观念之争中的唯一幸存者。
小时候和姐姐一起玩过家家时,姐姐偷偷给他看自己操控着傀儡起舞,原本毫无生气的人偶在她手指翻飞间仿佛活了过来。
那是沈京墨第一次接触傀儡,结果被保姆发现了姐姐悄悄留给他的人偶。
那时家里人聚在一起后大吵一架,明明是一家人却站到了对立面。
平日里温婉的母亲冲着爷爷崩溃地大喊:“您已经把南星带走了,为什么不肯放过京墨,我只想让孩子当个普通人而已。”父亲将母亲拥进怀里,呜咽的哭声不断传进沈京墨耳中。
爷爷拉起跪在地上无措的姐姐,叹了口气后带着沈南星坐上了回老宅的车。
爷爷和父母好像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协定,代价是家里没有了和姐姐相关的任何东西。自那天以后,沈南星就再也没有回过家。
沈京墨意识到父母好像不愿意让他接触这些,可藏在孩童骨子里的好奇心还是让他瞒着父母摸索着接收着与傀儡有关的事情,直至十八岁那年父母带他回老宅的路上。
沈京墨清醒过来时,已经是正中午。
他静静地坐在书房的沙发上,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鹤安的出现打破了在场的沉默,“这是,想开了?”
他看向在场的两人,敏锐地感觉出不同寻常的地方,而后将目光锁定在沈南星身上,接着说:“用傀儡线做引覆盖常人记忆,沈家这一代确实不简单。”
沈南星现在大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也坦然得多,她淡淡开口:“雕虫小技罢了,自然瞒不了鹤安先生。”
鹤安无置可否,转头看向沈京墨问到:“你呢,怎么想?”
话音刚落,他将一个刻成人型的木偶扔了过去。
沈京墨接过木偶,按照记忆里模样,将注意力集中,银白色的丝线从他指尖而出,连接到木偶身上。只见那木偶在他手下缓慢地移动起来,他睁眼,丝线渐渐归于无形,那木偶就像有了神志一样一步一步向鹤安走去。
“比我想的好一些。”鹤安开口赞许,他将木偶捡起,愣怔了一下,随后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竟然摸不到傀儡线吗。难怪他舍不得放手。”
沈南星不知作何感想,开口道:“我小时候跟着爷爷学习时的用具,已经让泽兰从老宅带回来了。”她将桌子上的松木箱子抱起,沈京墨起身接过箱子,感受着那沉甸甸的份量。“虽然都是沈家傀儡术,但小墨和我的路数不同,除了共通之处,以我目前的情况也给不了什么及时的建议,这件事上就有劳鹤安先生了。”沈南星朝着鹤安鞠躬行了一礼,言辞恳切。
“我既受了沈家的香火供奉,自然不会坐视不理,”鹤安示意沈京墨扶沈南星起身,接着说:“现在不如聊聊,你周身萦绕的黑气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