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雨微定闹钟休息了近4个小时，然后准时给小丑鱼发去消息。

    余一的手术做完了，她要去探望。

    “你去见她做什么？”小丑鱼很警惕。

    孟雨微胡诌：“遇上几个垃圾星本地人，非说我们星盗害死了他们老大，他们成天哭丧，活都不干了。我要弄点余一还活着的证据威胁他们认真工作。”

    小丑鱼：“这我做不了主，你得去问大哥。”

    就2名星盗话事的不到40人的组织，她申请和俘虏一起拍个小视频居然还被推诿。

    孟雨微边嫌弃，边拨通海葵的通讯，海葵的背景是凌乱的床，清梦被扰，他劈头盖脸骂起人，词汇量很贫瘠。

    现在是凌晨4点，孟雨微不是第一次凌晨给领导打电话，通常是借工作名义折磨对方。她耳朵自动把海葵的骂声过滤成狗叫，将事情转述一遍，着重提了小丑鱼甩锅的事，海葵骂骂咧咧地同意了。

    “这么点小事都来问我，不知道老子很忙吗？”他烦躁地撂下一句“小丑鱼真是越活越胆小了”，就挂断了通讯。

    孟雨微猜小丑鱼应该听见了。

    小丑鱼在孟雨微的终端植入了病毒，用来监视她的聊天记录和行踪，未来的人似乎很信任高科技。幸好孟雨微在看同人作品时养成了四处破译看过就删的习惯，早把任务芯片的痕迹抹除了，怎么翻都不会翻到刺鲨。

    但她保留了帝国文教大臣的资料。

    钟仪景的信息她扫一眼就背下来了，这老头的她看了几遍都记不住，可能是因为这人被教育腌入味，让她仿佛看到教材般昏昏欲睡。

    根据小丑鱼发来的地址，余一仍在刺鲨待过的监牢里。

    许是貌合神离的海洋兄弟打过招呼，没有星盗阻拦她，她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了舰内，牢房她昨天和小丑鱼去过，记得路。

    隔着墙，余一的声音隐隐传来，似乎是在和谁理论：“你们不能抢走我的病人，他的情况还没稳定，随时有生命危险。”

    原来刺鲨的情况这么严重吗？孟雨微不太确定，她给刺鲨上下其手擦爽身粉时，这人的心跳还挺有力的，但毕竟被挑了筋，不知道以星际时代的医疗水平，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要是他出事，再找你不就行了，你不就是干这个的吗？有什么好叫的！”小丑鱼的声音，他不吃余一这套，“我看他哪是失血过多，就是睡着了喊不醒。”

    “那也是你注射的麻醉剂的原因，你们给他用了两头大象的量！你怎么敢的？”在专业领域，余一没有一点退让的意思。

    “他没有严重后遗症吗？比如变成植物人或是傻子？”孟雨微走上前插话，小丑鱼身边配了两名荷枪实弹的护卫，尽职尽责地抱着枪，他们拿不准怎么对待孟雨微，让她闲庭信步地走进了两人中间。

    “没有。”余一目光上下打量着她，回复道，“他把药物新陈代谢掉了，换成别的种族就没这么幸运了。”

    换别的种族应该也不会被注射两头大象剂量的麻醉剂。

    不愧是阿瑞斯人，19岁的赤王，年轻健康得让孟雨微不得不服气了。

    监牢墙壁上还有点没清理干净的血迹。结合二人刚才的对话，刺鲨被转移走了。

    孟雨微：“我需要知道病人的身体情况。”

    在代称上她留了个心眼，小丑鱼和余一争执时一直用“他”指代刺鲨，因为海葵扮演的刺鲨才是这艘舰的老大。

    “你知道这个做什么？”小丑鱼不赞同地阻拦。

    “他和我们的事情息息相关，我有知情权。”孟雨微作势点开终端联系人，“你要是有顾虑的话，我再问一下大哥的意见吧。”

    现在是凌晨四点半，海葵应该正在愤怒地睡回笼觉。对一名单兵来说，开着心爱的机甲大兴土木，和精心养育的白菜被猪拱了般没有区别。但为了快点把船修好，海葵在小丑鱼的请求下还是拿白菜喂猪了。

    小丑鱼不想撞海葵枪口上，没再让她向海葵请求许可。

    余一顺利地开始汇报，她已经止住了刺鲨的血，并顺手把刺鲨的筋缝上了，她的话术很高明，翻译过来就是如果星盗坚持想让刺鲨变成残废，最好等刺鲨缓一段时间再继续挑筋，不然容易死。如果等不及，可以购入强效恢复剂让他的筋恢复如初。

    也就是说，现在的刺鲨还没残废，而且强效恢复剂有用。

    简直是前司倒闭级别的好消息了。

    孟雨微稍微放下心来，她还没忘记此行的目的，和余一说：“我需要把你活着的消息，传给XM68上的人。你有什么东西能证明吗？”

    “用这个吧。”余一解开发辫末端的头绳，“如果方便的话，帮我告诉余双，我很好。”

    护卫和小丑鱼先后检查，没看出端倪，头绳经过一圈，传到孟雨微手里。很简单的黑色头绳，绳子上串着一个铜色弹壳，金属表面刻着一朵蒲公英。

    XM68是个很落后的地方，车是四个轮子而不是悬浮的，也还保存有金属子弹。

    孟雨微将弹壳头绳收好，转身离开。信物拿到，也就没有理由再待在这里。

    探视结束，余一坐回牢房的铁板床上，四周阴暗而密不透风，她侧对门口，扭头看着金属墙壁溅上的血点，像绿皮火车上靠窗的旅人，又像瘫坐在凶杀现场的受害者家属，露出的睫毛轮廓眨得很缓慢。

    披散的长发像单薄的粉色外套，从背后抱住了虚弱的她。

    孟雨微忽然觉得这个女人已经心力交瘁，疲惫不堪了。

    仅仅是匆匆一瞥，守卫将门在孟雨微面前重重关上，她什么都看不到了。

    .

    因海葵看不上孟雨微的个子和力气，她得到了监工的轻松差事。小丑鱼躲了起来，分了一架无人机到她身边，名为保护，实为监视。孟雨微已经习惯了。

    海葵和小丑鱼身为创业合伙人都互相看彼此不顺眼，她一介外人能挤进去就不错了。

    星盗们将恶霸作风体现得淋漓尽致，不但霸占民房，还将镇民拉去打白工，连食物和水都不提供。比起干苦力活，星盗们更喜欢开着护卫舰自带的小艇，前往中转站搬运网购来的修补材料。

    倒不是怕快递员泄密，而是因为XM68太偏僻，快递公司说运过来要加钱，而小丑鱼很抠门。

    余双保守估计如果日夜不停地修船，将护卫舰恢复完成至少需要8天时间。她以忙碌和缺少材料为借口，将替海葵和小丑鱼拆芯片的事延后。

    余双深知她相当于临时工，她的工作只有修船和拆芯片，临时工干完活就失去存在的价值了，被绑来要挟她的人质余一自然也死路一条。

    孟雨微无视周围看守余双的星盗，专程和她打了声招呼：“你姐说她很好。”

    “谢谢。”余双抿了抿唇，有些意外能看见她。

    “你不需要我转告什么吗？”孟雨微给余双看弹壳头绳，余双瞳孔一缩。

    “她连这都给你了……”余双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她肯定知道我很好，就不麻烦你了。”

    她忙得热火朝天，还得提心吊胆地忌惮周围凶神恶煞的星盗，冰蓝义眼里的瞳环都累得快不亮了。

    孟雨微感受到余双有些疏离了，不知道是因为她卖刺鲨卖得太快，还是她座头鲸女儿的身份。

    孟雨微：“你似乎有话想说？”

    想到余一对孟雨微的信任，余双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放弃思考支持姐姐：“你的身体还好吗？”

    若她没记错，从孟雨微的星船坠毁开始，这人就没怎么休息过。又是和本地人斗智斗勇，又是直捣星盗老巢，然后拆家投降一气呵成。

    孟雨微没料到是关心，她点头：“我现在精神抖擞，毕竟睡了四小时才来。”

    余双目瞪口呆。

    现在的节点，孟雨微居然能有床休息？明明才13岁的外表。

    她由衷道：“我很佩服你，经历了这么多还能面不改色，我其实快吓坏了，但我没有办法，我必须干活。”

    “其实我也一样，你已经很坚强了。”

    孟雨微没说是同样吓坏，还是同样必须干活，余双感觉是后者。

    孟雨微：“那你加油？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好。”余双实在不理解了，孟雨微怎么能和个没事人似的在星盗领地乱晃。

    孟雨微同余双告别，从两名星盗中间离开，明明只到他们的胸口，她却目不斜视走出了领导者的架势。

    她要从余双工作的舰内二层，走回舰外。

    无人机跟着她，播放小丑鱼凉飕飕的声音：“你背叛了她们，她们为什么不怨你？”

    “这不是很明显在怨我吗？她们全都在甩脸色。”孟雨微对来往星盗点头致意，仿佛领导视察，“她们读书人讲究'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只要我不杀人，她们就不会和我鱼死网破的。真计较起来，她们为你们做的事，可比我要多得多。”

    “看来你很有背叛的经验。”小丑鱼意有所指。

    “你误会了，我是良民。”孟雨微闲庭信步，“全都是生活所迫。”

    “你往哪里走？”无人机停住了，“这是焚化炉，另一边才是出去的方向。”

    原来是焚化炉。

    “不好意思，我对路不太熟悉。”孟雨微诚恳地从通道中退出。无人机有枪，她不得不保持礼貌。

    护卫舰被毁了近二分之一的使用空间，一层的工程后勤层没有损伤，二层的生活训练层塌了一个大洞，三层的指挥室近乎全毁。

    余一的牢房被设在一层，也就是舰底，如果刺鲨被关起来，她倾向于在一层。焚化炉附近就很适合放刺鲨的特级牢房，就像火葬场和殡仪馆般密不可分，但小丑鱼不给她探查的机会。

    “别乱走，按照我的指示出去。”小丑鱼有些狐疑，但没看出异样。

    “好，麻烦你了。”孟雨微继续礼貌。

    小丑鱼古怪地笑道：“你还真是个文化人，我们这些底层爬上来的星盗，可从不说敬语。”

    孟雨微心中鄙夷：你对海葵没少说敬语吧。

    孟雨微嘴上老实：“习惯没改过来，其实我会讲一点脏话。”

    小丑鱼想起来她之前冒充沙鼠时用的超长比喻句：“……”

    这是会一点脏话吗？

    “反正你别把大星球那些装蒜的东西带到第六星域。”小丑鱼不是很想和孟雨微聊了。

    “我知道了，谢谢……”孟雨微想到小丑鱼的话，不能说敬语，立马改口，“不谢。”

    小丑鱼气笑了：……搁这自导自演呢？

    他只偶尔出声带路，不再和孟雨微闲聊，孟雨微感觉小丑鱼应该是闹脾气了。

    好恶心。

    多大个人了还生闷气？不会想让她道歉吧？

    就算生命受到威胁，她也是有尊严的，她的甜言蜜语只会用来哄帅哥美女、天龙人和动物。

    海葵和小丑鱼这俩花名起得不好，这俩人的塑料兄弟情没法和特殊的共生关系比，而且这两种生物原本多可爱啊，她之前的世界都有以小丑鱼为主角的动画电影。

    让孟雨微按他俩的性格和外形来起，她会管他们叫河豚和河童。

    真巧，河童不是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