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你和沙鼠都是小孩，有个人去学校糊弄就得了。”小丑鱼很满意他的灵光一现。

    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但帝国不是好糊弄的。

    它讲究“优胜劣汰，适者生存”。在智人人均寿命高达300岁的星际，帝国的义务教育仅涵盖了小学的1年，不足300年人生的1%，1年后便是如脱缰野马一发不可收拾的末位淘汰制度，大浪淘沙淘尽天才天龙人与关系户。

    正因竞争激烈，帝国的中学名额才格外珍贵，没那么容易冒名顶替，毕竟星际世界的发达科技摆在那里。

    小丑鱼能想到沙鼠，不出孟雨微所料。在广告学和一些电影中，商家或角色会通过反复暗示，潜移默化引导目标，同样的道理，她初见时就在伪装沙鼠，刚才的见面又强化了印象，小丑鱼被她植入了“她俩是相似的智人女孩”的概念。

    “不过可行性上……”小丑鱼陷入思考。

    孟雨微不想让他思考，她奉行鼓励式教育，俗称爱捧杀。她尽管捧，自有人来杀。

    “听起来可操作性很强。”她叹服并引导，“后续还可以慢慢优化掉座头鲸，或者让我在帝国的身份意外死亡。”

    “没错，帝国读书要签生死状，不会有人管沙鼠具体怎么死的！就算她没死，我也能伪装座头鲸，给她办理退学，是死是活帝国就管不着了。”小丑鱼完全沉浸在他的设想里了，“开学报到时，可以先将家长联系方式改了。”

    “原来还能这样？感觉可以试试。大哥在独眼鹰的房子里休息，我先去收拾上学的东西，然后我们去门口等他？减去到帝国路上需要花费的时间，我们只剩下五天了。”

    小丑鱼同意了。

    扎心窝子的话需要反复说，明明海葵和小丑鱼是搭档，小丑鱼却处处受限于他。偏偏海葵是个河豚，一点就炸。

    孟雨微大声自语：“也不知道大哥会不会同意……”

    .

    “我同意个屁！”海葵怒骂时，海藻般的头发和他本身都弹了起来，双重的暴跳如雷，“小丑鱼，你脑子是白长的？你觉得你能瞒得过阿波罗？”

    海葵刚醒，小丑鱼本体就带着孟雨微来独眼鹰家堵他了，并呈上了详细版方案。

    阿波罗是帝国的超级人工智能，和赤王一样，也是原著反派BOSS之一，帝国的建国皇帝给它取了太阳神阿波罗的名字，寓意着帝国的统治将“如月之恒，如日之升”。至于星际世界为什么有希腊神话，一粒种子的解释是：“嘿嘿，你猜。”

    孟雨微猜，偷懒是人之常情，毕竟一粒种子不能真自创外星语和外星神明体系，她真写了读者也真看不懂。

    小丑鱼被海葵喷了一脸口水，他不适地闭了闭眼：“可行性上我研究过了，只要不触发阿波罗的防火墙，可操作空间很大。”

    “那你就去操作，问我做什么？”海葵吃完营养剂，把包装袋团起来砸到小丑鱼脚边，嗤笑道，“你最近越活越回去了，能力没见着有多强，就连耍阴招也不会了！畏畏缩缩，什么都要我做决定！”

    “谨慎些总没有坏处。”小丑鱼勉强地牵了牵嘴角。

    敲门声响起：“海葵大人，是我。”

    海葵在椅背上后仰：“你是要回去干活，还是留在这里听？”

    “他为什么喊你海葵，你的光学伪装器呢？”小丑鱼看着桌后的海葵，眉头紧锁。

    “刺鲨都被我们捉住了，我还有什么扮演他的必要？”

    “你至少该和我商量！人多口杂，不能增加风险！”

    “商量？你每次都只会说不行。”

    “所以你要避着我？你现在连终端通讯都不用了！”小丑鱼的驼背稍微直了些。他作为数据猎人，只能通过入职就植入的病毒翻阅全船的文字聊天记录，再上一级的黑入摄像头和麦克风监听，他做不到。大厂们对终端隐私的保护十分严格。

    “我需要避着你？你是不是拎不清自己的位置？”海葵暴怒地一拍桌子，桌面应声崩解，“老子他妈这不是让你留下来听了吗？你和老子发几把脾气！？”

    小丑鱼还想说什么，门外又响了两声，海葵喊了声“进来”，小丑鱼只得悻悻闭嘴。

    星盗推门而入，是之前见过的星盗医生，他对海葵的外貌没有一丝意外，开口道：“大人，刺鲨醒了，他点名想要见您。”

    “要见我？”海葵脸色精彩纷呈，他的身体因兴奋而颤抖——不，那不是兴奋！

    孟雨微终于意识到，刺鲨假扮海葵时将答案13抄成B的错误是什么了：海葵他害怕刺鲨！就算有机甲了也还是怕！所以海葵初次登场时，明明能第一时间压制他们，却还是逮着刺鲨狂轰滥炸。这不是对实力的自信，而是虚张声势。

    刺鲨对于海葵，恐怕就像蜘蛛虫蛇对于某些人类，哪怕人类有蹍死它们的能力，还是会本能恐惧。

    海葵颤抖的脸部肌肉挤出一个狰狞的笑：“好啊，走！”

    他唰地站起，将脸色难看的小丑鱼甩在身后。

    这房子是独眼鹰的，独眼鹰烧杀抢掠坏事做尽，房间也是XM68上独一档的奢华。小丑鱼孤单落寞地站在其中，像古早狗血文里目送着家暴总裁和恶毒女配携手而去的糟糠之妻，在总裁办公室中无尽萧索与寂寥。

    不是，兄弟，你和海葵关系也没这么好吧！

    孟雨微一思考，就明白了小丑鱼在意的点，他是数据猎人，能监控终端消息，而海葵却采用了古老的线下真人传讯，没有使用终端联络，海葵的无心之举变相地否定了小丑鱼。

    小丑鱼一脚踹上椅子，咬牙切齿道：“刺鲨，又是刺鲨！”

    椅子倒在孟雨微脚边，小丑鱼像才注意到她也在似的，他问：“你觉得刺鲨为什么要见大哥？”

    孟雨微用眼睛看，她的坏水又泛上来了，答非所问道：“大哥应该不会杀了刺鲨。”

    小丑鱼冷笑：“你很了解他？”

    “我不知道，你就当这是我的直觉，我和大哥交过手，大哥出手看似暴虐没有章法，但有冷静思路。所以才成功活捉了刺鲨。”孟雨微感慨，“就是不知道刺鲨为什么指名要见大哥。”

    “你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很差吗？”

    “我知道他们在龙骨号上打过。”孟雨微选择了海葵和刺鲨两方都透露过的记忆，“所以我才好奇。总不能打着打着惺惺相惜，才把刺鲨活捉了吧？”

    刺鲨说海葵慕强，好巧不巧刺鲨是暴打了海葵的强中强。海葵机甲开成那样，怎么不算是一种故意放水？

    “刺鲨是我捉住的。”小丑鱼纠正，警告孟雨微，“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不要以为你很了解海葵。我和他认识十年了，他是什么人我心里有数。”

    哦，七年之痒，十年特别痒。

    孟雨微看见小丑鱼吃了苍蝇般的表情，就知道他确实心里有数，且特别痒了。

    “你们居然认识十年了？”她添上一把柴火，“我还以为……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现在是关键时刻，所以他紧张暴躁也是情有可原。要是沟通有问题，你们就坐下来好好聊聊。”

    这是句废话，约等于解决问题的关键在于解决关键问题。

    孟雨微绞尽脑汁回想茶言茶语：“二哥你也是为了弟兄们好，你们毕竟认识了十年，相信大哥他一定可以理解你的。”

    以海葵一点就炸的性格，只怕聊不了两句就会爆炸。

    小丑鱼不明白孟雨微为什么说话忽然变好听了，明明不久前他们还你死我活，但这话确实好听，他脸色稍微和缓了一些：“你去找沙鼠吧，我让无人机跟着你。”

    忽然，小丑鱼的通讯响起。他接通，是慌张的星盗：“余双……余双她摔下来了！”

    孟雨微有点厌烦嗡嗡嗡的声音了，每次都没有好事。

    “死了吗？”小丑鱼紧张道。

    “没……没死！”

    孟雨微稍微放心了些，小丑鱼说：“没死这么慌干嘛？船上有强效恢复剂，拿去给她，要是伤得严重就丢进医疗舱。”

    “可是她手骨折了啊。”星盗快哭了，“用了强效恢复剂也要三天才能愈合！”

    他的背景音熙熙攘攘，“是你干的”“放屁，老子没推她”“她自己跳的”“你们怎么不看住她”“是地板有问题关我屁事”，此起彼伏的声音推卸责任。

    “都闭嘴！”小丑鱼脸都黑了，“五分钟内，我需要知道事情的全部经过。”

    .

    护卫舰，监牢。

    这是一处秘密的房间，隔绝了精神力的窥探，四周都是纯白，空间感被抹消，乍一看去纯白仿佛无穷无尽。

    而在白色的最角落，锁着一个血人。粗壮的链条连接地板与墙壁，穿透他的关节与骨骼，抬高他的手臂，让他失去力气，又让他像张开羽翼被做成标本的飞鸟，被牢牢钉死在地。他的大部分衣服已被剥离，未藏有任何锐器，一枚漆黑的项圈扣在他脖子上，屏蔽了所有精神力触须。

    刺鲨精壮的肌肉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他原本像睡着了般阖着的眼忽然睁开。

    “听说你要见我。”白色漏出四方的色块，海葵趾高气扬地走了进来，在离刺鲨一米的地方停下，“啧啧，真是狼狈。”

    刺鲨绿瞳中满是尖锐的杀意：“哟，我怎么听见了狗叫？”

    他脸上戴着金属止咬器，鲨鱼齿在钢铁的缝隙里闪现。

    海葵笑了：“你也就现在还能嘴硬。”

    刺鲨也笑了：“我嘴硬不硬，你把脖子伸过来不就知道了？”

    “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海葵有了胜利者的快意。以往的刺鲨都是直接和他动手的，现在却只能打嘴仗。

    “对，我一喊你，你就来了，你知道你像什么吗？”刺鲨说，“嘬嘬嘬，乖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