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收假相当晚,符遥甚至在家过完了元宵,才收拾行李回学校报道。
英语演讲比赛定在3月,开学没两天,符遥立刻被沈老师像老鹰捉小鸡似的,一手一个,拎着她和林思宇去琴房排练。
沈老师双手交叉环在胸前,表情严肃地听完她们一长段磕磕绊绊的彩排,就丢下了两个字,“要练。”
所有的课余时间,几乎都被拿来充公。
符遥有点郁闷,她本来还指着返校以后,趁热打铁,选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和谢一舟把关系确定下来。
结果一周下来,她和林思宇单独相处的时间反而比谢一舟还多。
周四晚排练结束,符遥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宿舍,犹豫半天,还是掏出手机给符建川打电话。
“爸,我这周末想留校。”
“啊?为啥啊?”符建川吃惊道:“刚开学功课就那么忙?还是之前那个英语比赛的事,这可不行,我回头找你们老师谈谈,周末都不让孩子休息怎么能行……”
符遥生怕她爸真的打电话给班主任,连忙否认,“不是!是我自己想节省时间,多复习一点……”
符建川嘀咕了两句,过了几秒,电话那头就变成了彭兰。
“遥遥啊。”彭兰的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口吻,“你寒假的时候,瞒着我们偷偷跑去‘旅游’的事情,我跟你爸后来也没多问……”
符遥:“……”
“但是你自己要明白,现在是高二,马上就到高三了,学习正是紧张的时候,不要因为其他事情分心。”彭兰说:“周末回家来,妈妈给你炖汤补补营养,这件事情就不用再商量了。”
彭兰女士在她们家向来是一锤定音的存在。
符遥不敢反驳,默默地答应下来,站在走廊上,看着逐渐黑下去的屏幕发呆了很久。
她揉了下眼睛,忍不住打开和谢一舟的聊天框。
一碗豆符花:【咬手绢哭泣.jpg】
手机震动,谢一舟的消息回得很快。
xyz:【怎么了?】
符遥手指微动,有点想发那条著名的“爸妈不同意我们亲事怎么办”逗他,却又觉得这么无名无分的,好像在占他便宜。
一碗豆符花:【今晚作业好多……】
她甚至都没开始写。
一碗豆符花:【我刚刚把演讲的稿子又改了两遍。沈老师说,我们之前写的东西太板正了,互动太少,不像对话,像两个人在长篇大论地背稿。】
xyz:【这样。】
xyz:【我把林思宇踢起来帮你改。】
符遥忍俊不禁地打字。
一碗豆符花:【别。】
xyz:【?】
一碗豆符花:【哼哼,林思宇写得不够我好……就算他写完了,回头我也要重新改。】
发完这句谢一舟就没回了。
符遥也没多在意,回宿舍简单洗了个澡,一边擦头发一边爬回床上。
这才发现手机屏幕亮着,谢一舟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
密密麻麻十几页照片,拍的都是今晚的作业,重点详略,一目了然。
xyz:【要写的题目我都圈出来了,剩下那些简单的,你可以直接抄。】
xyz:【早点休息,明早可以晚点起。】
xyz:【我给你带早餐。】
符遥忍不住在床上打了个滚,立刻给谢一舟回消息。
一碗豆符花:【呜呜呜,我家舟舟真好~】
xyz:【……】
一碗豆符花:【我跟你说,认真学习的男人最有魅力了!】
符遥趴在枕头上,看着聊天框上那个“对方正在输入中……”,嘴角翘起,两条腿在空中晃来晃去,
一分钟后。
xyz:【嗯。】
xyz:【早餐想吃什么?】
她发现谢一舟每次害羞的时候,似乎很喜欢转移话题。
一碗豆符花:【吃鸡蛋堡!还要加烤肠。】
xyz:【好。】
符遥觉得非常神奇,只要谢一舟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能让她糟糕一晚上的心情变好。
她振作精神开始补作业,连往常讨厌的物理大题都觉得顺眼起来。
完成最后两科之后,符遥重新点亮手机。
一碗豆符花:【写完啦,我是不是效率超级高!】
一碗豆符花:【我待遇突然变得这么好,又有早餐又有小抄……是只有明天,还是以后都这样?】
她扫了眼右上角的时间,凌晨一点半,估计谢一舟应该早睡了。
转眼却收到他的消息。
xyz:【如果你想的话,每天都可以。】
一碗豆符花:【你怎么还不睡?是特意在陪我吗?】
谢一舟又不回话了。
符遥用被子捂住笑声,得寸进尺地打字。
一碗豆符花:【舟舟,等忙完这个演讲比赛,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xyz:【好,想去哪?】
一碗豆符花:【去哪都可以。】
只要是我和你……
两个人。
周五下午是体育课。
琴房里,符遥拿着新的稿子,跟林思宇从头到尾排了一遍。
“不错。”沈老师右手搭在下巴上,“符遥,你多注意一点,之后正式上台的时候,跟林思宇多点眼神交流……动作不要太拘谨了。”
“好。”符遥松了口气,乖巧点头。
“那今天就先这样。”沈老师说:“正式比赛之前,下周学校会安排你们在礼堂表演一遍。加油,我看好你们。”
沈老师刚走,林思宇坐姿立刻瘫软下来,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琴键,深情地念诵开头,“We are the best of generations, we are the worst of generations.(我们是最好的一代,也是最坏的一代。)”
符遥正在伸懒腰,瞥他一眼,没说话。
林思宇笑起来,“真亏你写得出来,大才女啊!”
符遥嘴角微扬,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厉害的是狄更斯,不是我。”
“别谦虚啦!排练这么久,饿坏了吧,等下一起去吃个饭?”林思宇放下琴盖,饶有兴致地看向她,“教师食堂的菜还不错,我可以拿我爸的卡。”
符遥正思考要怎么委婉拒绝,小腹忽然传来一股熟悉的酸胀感,坠坠的疼。
不好!姨妈到访!
符遥暗骂一声,胡乱摇了摇头,拎起包就冲了出去,“不了,我去趟洗手间,你先走吧。”
十分钟后,符遥从音乐楼出来,发现空中不知什么时候下起淅沥雨滴。
雨势虽然不大,淋在身上也足以弄湿衣物。
何况她刚来月经,淋雨必感冒。
符遥吸了吸鼻子,默默掏出手机,第一反应是想给谢一舟发消息。
这会儿谢一舟应该在打球,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
踌躇间,头顶却遮来一把黑色的伞。
抬起头,就见林思宇温和地笑着看她,“我猜到你没带伞,就在一楼等了一会儿。”
“……谢谢。”符遥说。
“走吧,你要去哪,我送你去?”林思宇朝她点点头,率先迈进雨里。
“回宿舍就好。”符遥把手机揣进兜里,感到微微窘迫,避开视线,下意识和林思宇隔开点距离。
可惜这伞本就不大,雨点骤急,她半边肩膀都被打湿了,濡湿的黑色发丝黏在脖颈处,冰凉的水滴往衣领里钻,那冷也似渐入骨髓。
符遥抱着手臂,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你嘴唇都冻紫了。”林思宇注意到她的状况,把伞面倾倒过来,关心道:“很冷吗?”
符遥牙齿咯噔着,却还是坚强摇头,“没、没事。”
“我们也算朋友了吧?你怎么还这么客气。”林思宇无奈地摇头,空着的那只手径直揽上符遥的肩,把她往伞里带。
“……”
“给你取暖。”林思宇呵了口气,手掌隔着厚厚的衣物,在她手臂来回搓动几下,“这样有好点吗?”
符遥头皮发麻,瞬间有种惹祸上身的感觉,着急忙慌地跳开一步,“真不用!”
“喂!”林思宇眉毛不可思议地挑起,望着她被雨浇透的身影,上前两步,哭笑不得地喊:“等等,还没到呢!”
“就在前面了——”符遥把包顶在脑袋上,头也不回地摆手,“我自己回去就行,多谢你。”
大雨倾盆,万物皆白。
天空轰隆一声雷鸣,电光闪过,豆大的雨点似掩盖了世界上所有痕迹。
远处忽地传来一阵喧哗,水坑飞溅,几个男生从体育馆冒雨跑回来,身上还冒着如有实质的沸腾热气。
“……舟哥?”
其中一个少年辨出雨中伫立那人,笑着喊道:“干嘛,一个人站在这思春?”
“滚你的。”谢一舟转过身,怀里揣着篮球,手中握着把未撑的伞,浓密的黑发湿得仿佛能拧出水来。他笑着回骂一句,笑意却不及眼底。
喉头滚动着,视线扫过去,刚才站在伞下举止亲密的两个人已经不见了。
他下午的时候注意到符遥桌上放着伞,又发现外面下起暴雨,所以心神不属的,打球打到一半,特意带着伞从体育馆赶过来。
不过,应该不需要了。
身体不舒服,连脑袋也发胀。
符遥向老曾请了晚自习的假,躲在宿舍休息。
铃响之后,舍友陆陆续续回来。
许静看见符遥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走过来问清缘由,轻声道:“我给你打杯热水吗?捂着肚子,可能会舒服一些。”
“好。”符遥感激地对她笑了一下。
许静出去后,黄程程走了进来,却一反常态地一言不发。
黄程程望了符遥一眼,把手上塑料袋举起来,“林思宇给你的。”
符遥怀疑自己听错了,“……谁?”
“里面有红糖姜水和暖宝宝。”黄程程面无表情地继续说:“林思宇说你今天淋了雨,最好及时驱寒,免得感冒。”
符遥杀了林思宇的心都有了。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抓住黄程程的手臂,“你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