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
黄程程缓慢抬起头，符遥这才注意到她泛红的眼眶。
剩下那句“不是你想的那样”，就这么尴尬地卡在了喉咙里，戛然而止。
“我喜欢的人是谢一舟。”符遥沉默一会儿，冷不丁强调说：“我最近就打算和他表白了。”
“哦。”黄程程非常迟缓地点了下头，“那，祝你顺利。”
“……”符遥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倒霉透顶了，她拥着被子，却还是觉得难受，一阵一阵地喘不过气来，“我明天就去和林思宇说清楚。”
“不用了。”黄程程勉强笑起来，笑容却苦涩，“我知道这事和你没关系。”
符遥安静下来，嘴唇抿着。
“你知道吗，我见过很多次林思宇换女友，每次我都劝说自己不要在意。自欺欺人，骗过了林思宇，连我自己都快相信了。”黄程程低着头，咬住嘴唇，“但是你不一样，遥遥，我是真心把你当朋友的。”
“我也是。”符遥看着黄程程，轻声说。
她也是啊！
黄程程也是她转学之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她习惯了每次课间扭头跟黄程程说话，习惯了早上和黄程程一块儿冲到饭堂，习惯了听黄程程絮絮叨叨地聊那些八卦和星座运势……
但是符遥看见黄程程往后退了一步。
“所以我受不了，站在旁边，看他费尽心思地想怎么追求你。”黄程程看着她，眼底似有泪花打转，“你确实是林思宇喜欢的类型，聪明、漂亮、高挑……其实我很羡慕你。”
“如果他真的喜欢这个类型，为什么最后总是分手？”符遥冷静出声，“也许林思宇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
许静打水回来，看到她们对峙这一幕，愣了一下。
黄程程快速抹了把脸，回到自己床边，拿了换洗衣服就冲进浴室。
许静默默地把装了热水的瓶子递给符遥，贴心地没有多问，“不舒服就快休息吧。”
“好。”符遥深呼吸，艰难挤出一个微笑，“谢谢。”
她缩回被窝里，感觉肚子又开始疼起来。
那种痛像有人拿着尖锐的小锥子，一下一下地捶打神经。
符遥没来由地觉得委屈，想给谢一舟发消息，手机掏到一半却停下了。
也许对谢一舟来说，这也是个太过敏感的问题。
一边是好朋友，一边是喜欢的人。黄程程做出了选择，那他呢？
符遥不敢深想，把头埋进枕头里。
周日下午，符遥让符建川和彭兰把自己放到一中校门口。
确认小车扬长而去后，她又独自跋涉了半个钟，来到街角的咖啡店。
谢一舟依然戴着上次的鸭舌帽和围裙，垂着头，漫不经心地拨弄唱片机。
一回头，就看见符遥坐在吧台旁边，仰起脸冲他笑。
“帅哥，”符遥佯作轻佻，“来一杯热牛奶。”
其实谢一舟平常也帅，模样清俊但冷淡，尤其是剃这个头之后，挺拔锋利到嚣张，学校里敢拦路告白的人都少了大半。
但这会儿他穿得这么家常，浑身气质内敛，显得整个人都闲适放松。
符遥刚进门时就注意到有两个女生在偷拍他。
“……”谢一舟眉梢一挑，不动声色地绕过桌子，走回吧台，从冰柜里拿出大盒的水牛奶，“这周回来这么早？”
“嗯，我找人。”符遥单手托腮，笑意盈盈看他。
“找谁？”谢一舟扭盒盖的手停顿了一下，“林思宇五分钟前刚走。”
符遥眨了眨眼，整个人都呆了两秒，瞪着他说：“我找林思宇干嘛？”
谢一舟用气泡机给奶加热，眉眼敛着，语气很淡，“不知道。”
“我当然不是来找林思宇的。”符遥心中有些不是滋味，猜测谢一舟是不是从哪听说了什么风言风语，赶忙正襟危坐，澄清道：“我是来找你的！”
“哦。”谢一舟牵了下嘴角，把杯子推到她面前，也不知相信没有。
“我说真的！”符遥情急之下，一把拽住他的手，语气带着郁闷又有几分较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
符遥“我”了半天，一个字没蹦出来。
远处忽然传来“咔嚓”两声。
符遥一怔，闻声看过去，发现是之前偷拍的那两个女生。
那两个女生捂嘴嬉闹着，你推我挤，一脸发现新大陆的表情，见正主看过来，立刻缩头，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拎起包就跑了。
符遥呆呆把头转回来，谢一舟的手还被她紧紧牵着，他脸上表情倒是淡然依旧。
“我们好像……”符遥斟酌了下措辞，“被偷拍了。”
“嗯。”谢一舟点头。
符遥想了一会儿，“那两个女生，是一中的吗？”
“不清楚。”谢一舟垂眼，看了下她们交握的手，喉结微动，神色晦暗不明，“你担心她们把照片传到网上？”
“也不是。”符遥忸怩说，其实她巴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谢一舟名草有主，小声道：“我是怕万一老师看到，不太好。”
“老曾不会管的。”谢一舟抬眼看她，没抽开手，眼里闪过零星笑意，“至于其他老师……你是年级第一，应该可以在学校横着走，这里没有实高那边管得那么严。”
符遥：“我不是担心自己，我是担心你。”
“担心我什么？”
符遥看了他一眼，苦恼道：“像之前那个教导主任抓我们早恋，一上来就对你臭骂一顿，说你败坏校风。”
谢一舟嗯了一声，“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符遥义愤填膺，抓着他的手晃来晃去，“还有上次打球赛的时候我受伤，你背我去校医室，结果后来传成什么样你知道吗？说你喜新厌旧，见一个爱一个，脚踏两条船……”
那么多捕风捉影的指责，谢一舟却跟习惯了似的，冷漠以对，照单全收，眉毛都不抬一下。
符遥看着都替他觉得冤枉。
她的人，凭什么受这么多委屈。
谢一舟却想：这些流言，也不全是假话。
他垂下眼睫，盯着符遥，答非所问道：“你爸妈管你早恋么？”
“……”
闻言，符遥心脏砰砰跳了两下，脸莫名烧起来。
她回忆了一下符建川和彭兰规劝的话，轻咳两声，似是而非道：“她们说，不影响学习就行吧。”
周围安静了一瞬。
符遥忽然有点不敢看谢一舟的眼睛，她佯装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喝了口热牛奶，努力转移话题，“你今天下午都在干嘛？”
“没什么特别的。”谢一舟说：“帮顾客点单、做咖啡。”
符遥哦了一声，“没背单词吗？”
谢一舟睨她一眼，答：“明知故问。”
下一秒，符遥果然笑出声，十分好心情地道：“我周五的时候，在沈老师那里偷看到你这回的英语小测，你考了八十四诶！”
谢一舟进步得这么快，完全超乎所有人的预料。
老曾在办公室里跟她提起的时候，感动得几乎要哭了。
她差点跟老曾抱头痛哭。
谢一舟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符遥纳闷，“成绩不是还没公布吗？”
谢一舟语气没什么变化，“刚才林思宇来的时候告诉我了。”
符遥心中立刻警铃大作，放下杯子，嘴也来不及擦地发问，“林思宇还跟你聊什么了？”
其实没聊什么。
主要是林思宇这段时间迷上某手游，联赛打不过，走投无路，求爷爷告奶奶让他出马。谢一舟其实最近都不怎么打游戏了，事情太多太忙，但是他打游戏的时候用脑子，上手也快，从入门到精通只用了一个下午。
谢一舟看见符遥唇角那点湿润的亮色，顿了顿，扯了张餐巾纸递过来，“你很关心？”
符遥接过纸巾，摇了摇头，又点点头，有点紧张道：“我听林思宇说过，你和他是……发小对吧？好朋友，铁哥们？”
好到什么程度？
符遥察觉自己脸上的笑有点僵硬，不由得又灌了一口牛奶。
“嗯，从小就认识。”谢一舟戴上手套，从烤炉里端出一排烤好的无水蛋糕，拿了两个形状最完美的放碟子里，推到符遥面前，漫不经心道：“吃这个，送牛奶。”
“唔。”符遥莫名生出一种正在被他投喂的错觉。
她用勺子戳了一下，表层是布丁一样的口感，里头是软软水水嫩嫩的小蛋糕，入口即化。
连甜度也恰到好处。
“好吃么？”谢一舟两边手撑在桌上，专心观察她的反应，似是从她夸张的表情中得到了愉悦。
“太太太好吃了！”符遥眼睛亮晶晶的，掩饰不住地赞叹，“我要封它为‘天下第一小蛋糕’！”
她看着谢一舟，心说：你呢，就是我天下第一喜欢的人。
日头西斜。
咖啡店里的客人都逐渐离开了。
门被推动时，风铃发出叮咚轻响，悦耳动听。
“谢一舟。”符遥努力让自己从美食的诱惑中挣脱开，回归正题，“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谢一舟走过去，把餐桌简单收拾了一下，碗碟放进池里，漫不经心道：“说吧。”
“假如，我是说假如哈。”符遥咽下嘴里的蛋糕，坐直身子，一本正经道：“有一天，林思宇和张炎打架了，你会帮谁？”
听到这种类似“我和你妈掉水里你救谁”的问题，谢一舟似笑非笑，撩起眼皮看她一眼，潦草地说：“谁都不帮。”
“啊？”
“我就站着看他们打，旁观，不行么？”
符遥没想到他是这种作派，愣了一下。
“根本不用假设。”谢一舟拧开水龙头，看水流哗哗地冲刷而过，语气淡然，“张炎和林思宇从小就不对付，要没人看着，一天能掐三回架。”
符遥不甘心地追问，“一定要选一个呢？”
假如是她和林思宇……
你会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