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
正在打坐的苏烬灰听到石门开启的声音，微微睁开双目，盯着向他走过来的少年。
“家主安。”少年走过来向他行礼。这里是苏烬灰闭关修炼寒冰真气的地方，到处是寒霜覆盖的冰岩。苏暮雨是第一次进来家主闭关的密室，但他似乎并不好奇，也没有四处打量。
“暮雨，你进我苏家的门快四年了吧？”苏烬灰看着微微点头的苏暮雨，继续问道，“这些年来，我待你如何？”
苏暮雨微微垂下目光，避开苏烬灰一直盯着他的眼睛，“家主待暮雨很好。”
苏烬灰从鼻中扑嗤笑了一声，面上挂上一个带着几分讥笑几分无奈的微笑，“多少苏家弟子争着到我面前取悦逢迎，希望我收他们为嫡传弟子，你却连句恭维话都不会说。”
“……”苏暮雨抬头看了一眼苏烬灰的表情又垂下眼，他拿不准这算不算是家主对自己批评与责怪，“呃，”他支吾了一下补充道，“老爷子您把我从河里捞起抚养长大，……”
“算啦。”苏烬灰打断他，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我叫你过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
苏暮雨停下话头，望向苏烬灰等着他的命令。
“苏喆在上次的行动中受了重伤，这半年来他的功力始终恢复不到从前，他要卸任了。”
“您有意竞争傀之位？”苏暮雨问得很直接。
苏烬灰点点头，“傀是下一任大家长的继任人，是三家的必争之位，我们苏家自然不能落后。”
苏暮雨没有说话，只是认可地点了点头。
“可现在的大家长是慕家人呐，难免有所偏向。”苏烬灰叹口气，“我们苏家若想拔得头筹，须得拿出些过人的本事。”
“您有何对策？”苏暮雨忽然觉得苏烬灰看着自己的目光变得有些邪性。
“三个月后就是新任傀的选拔之期，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迅速提升功力，我需要暮雨你来助我，你可愿意？”
“如何襄助，家主尽管吩咐。”
苏烬灰瞧着他弯了一下嘴角，却没有直接回答他。“你，且看下这卷内功心法，这是我苏家独一无二的内功绝学。”说完，苏烬灰拿下巴点了下旁边石桌上一卷竹册子。
苏暮雨上前将手里的纸伞放在石桌上，拿过竹册拆开绑绳，只见卷首写着“乾坤合相功”几个字。于是他一边缓缓打开一边认真看起来。
苏烬灰摸起石桌上茶杯有一口没一口地慢慢咂着，眼睛仍然盯着苏暮雨。
约半柱香的功夫，苏暮雨忽然皱眉，哗的一声将那竹册子合上，不再看下去。他将竹册子放回原处，重新拿起伞握住，带着些警惕看向苏烬灰，“家主，您可与夫人共修此功法。”
“我们苏家哪有谁的天资能及得上你呢？”苏烬灰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意，起身向苏暮雨走去。“暮雨，此功法要在三个月内小有所成，也只有你能行。怎么？你不愿意？”
苏暮雨眉头紧蹙望着苏烬灰向自己走来，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半步。他握着纸伞的手暗中用了几分力气。
“哼！你，难道要抗命吗？！”苏烬灰察觉到苏暮雨的紧张，脸色蓦地严厉了几分。
“家主，可……可我并非女子……恕暮雨不能从命！”苏暮雨语气中虽有乞求，眸中却已闪过一丝凌厉。但苏烬灰仍在靠近，苏暮雨握紧纸伞又退了一步，他深知家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秉性，为难与矛盾在心中不断翻腾。
“还没有苏家弟子敢违抗我的命令！”苏烬灰面上多了一些怒气，停在距离苏暮雨一步之遥的地方冷冷说道。他也不再向前，只因他察觉到苏暮雨手上已运起内功，周身散发出清冷之气令这间寒冰岩府内仿佛刚刚下过一场冷雨。苏烬灰知道，这是苏暮雨的战意所致，他此刻拔剑只在一念之间。
“老爷子……”苏暮雨沉声唤了一声，回视着苏烬灰的目光，再未有一丝躲闪。他绝不会对抚养他十二年的苏烬灰拔剑，但这个荒唐命令他也绝不能接受。被逼至这般境地，他一时进退两难，只能唤出一声老爷子希望家主能念及一点情分而改变主意。
苏烬灰瞪了他一会儿，目中怒意忽然消散了，代之是一种令苏暮雨看不懂的隐晦。再过几个月便要满十七岁了，苏烬灰是看着小暮雨从那个藏在木桶中哭得泪流满面的五岁娃娃成长到今日之风华夭夭的少年，若要真是拔剑见生死他也难免犹豫。“这么说，你若真是女子便会遵命了？”苏烬灰的一侧眉毛轻轻挑起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弧度。
“……”苏暮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莫名其妙的荒唐问题，便沉默不答。但他感觉到苏烬灰似乎放弃了再继续步步紧逼的意图，于是也放松了下来。这寒冰岩府中的雨势也在这一瞬间消散了。
“哼！”苏烬灰拂袖越过苏暮雨身旁，径直回到了座上重新闭目打坐了起来。他闭着眼睛一边调息一边说，“违抗家主命令，当受三刀六洞之刑，你自己去领罚吧。”
虽然这无妄之灾着实来得冤枉，但苏暮雨却倔强地没有说出一句求饶话语，他跪下拜了一拜，转身出了密室，真的领罚去了。
身后，苏烬灰蓦地又睁开眼，撩起一道阴沉的目光。
苏暮雨在暗狱中待了一整天，等到的是家主并未降下任何惩罚的消息。
苏暮雨如往常一样，低调得像不存在一样地过了几日。若非必要，他很少同人说话，连参加苏家的议会也只是寻个角落待着。可这几天苏暮雨总觉得，有双眼睛无时无刻不在暗中盯着他。
这回得罪了家主，日子过得比平日里更加艰难。到了苏家发例银的日子，大家都领到了却唯独漏下了苏暮雨。暮雨向掌事弟子问起，掌事弟子叫他自己去问家主。
这如何去得？
苏暮雨平时没有攒下什么积蓄，暗河的家规也不允许弟子私自接任何江湖生意。苏昌河若在，可以问他借点，但好巧不巧他就在昨日刚刚被苏烬灰指派出雍州的任务去了，没有俩月回不来。
苏暮雨靠着白水就馒头又度了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