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应该成为枷锁，不应该让你成为罪人。

    电子游鱼的一生只有七日，但这七日的真实……却是电子游鱼倾尽虚幻的永恒也无法回馈的无上珍宝。

    他还没有自私到……要永远占有这件珍宝。

    傅秋语不是他。

    新生的不死鸟不能被电子游鱼的爱束缚……她要不择手段地飞翔……她要飞得足够快，足够高，她要成长到足够强大，足以将一切窥伺她创世者力量的敌人摧毁殆尽！

    如此……她壮阔的理想才能如太阳一般高于天，而不会被俗世的恶意扭曲。

    炽天使将祁煜拍入大海，他的意识离散了一会儿，与深空隧道高度共鸣而产生的幻海鲨如同一块被打碎的玻璃，瞬间碎成无数块。

    翻滚着滔天巨浪的大海海波渐平，炽天使被打得浑身骨头裂成几个月没下雨的田地的样子，没碎成渣子全靠V.E能量生物逆天的硬度。

    在把祁煜拍到海里之后，它自己也因为体力不支倒在海水中，掀起百丈高的巨浪。

    但是它的一口气还在，它还没死。

    如果现在杀不了救世主，以后就不可能有这个机会！

    天使家族的诞生是悲剧，所谓的使命更是悲剧，它只是在不断地消耗本就命运凄苦的天使家族……不要再杀人了，只要杀了救世主，他们就再也不用去杀人了……！

    炽天使的眼睛牢牢锁定在大海中已经化为一个小点的救援船，调动所有生命的力量让这个巨大的身体在海水中游动，冲向救世主。

    傅秋语一直在关注远处的战况，看到大海尽头的大鲸鱼忽然消失，她便敏感地意识到了战况不利，立刻按耐不住地起身检查身上救生衣的绑带有没有扣紧。

    小红被她吓一跳：“你干什么？！”

    德雷克被折腾了几次现在精神也很敏感，后面一有动静，他立刻问：“怎么了怎么了？”

    傅秋语：“祁煜好像打输了，我回去看看。”

    小红那个怒火一下就上头了，冲上去用翅膀扇她：“人家拉你谈恋爱你跑得和有鬼在背后追你似的，现在催命的家伙真来了你闷头往回冲，你是脑残吧？你现在回去有什么用？你现在除了嘴炮之外还有别的攻击力吗？？跑啊！给我跑啊！！！”

    小红的小翅膀在她颈窝一顿扑腾，“不死鸟是可以复活，但没有足够力量的不死鸟不可以！在作为一个神明之前，你是人！你会生病，会痛，会死！！如果你死了，那才是真正的一切都完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对这个世界……对我们有多重要？！”

    “……那就原谅我的自私。”

    傅秋语无动于衷，这女人一旦决定做什么事，谁都劝不住。

    她的双手拢住小红，将它拥在掌心，认真地说到：“老师死后，我想了很久才明白——”

    “人类……不可以为别人的理想而活的。这本质上是将对自己人生的全部期待倾注在另一个人身上。”

    小红：“这和你回去送死有什么关系？”

    炽天使拖拽着百丈高的水花，张开吞天巨口，在海水中匍匐着向这里冲过来。

    傅秋语看着极速逼近的炽天使，神情竟然是平静的，甚至是……释然的。

    已经不可能逃离了……只要她还在船上，这艘船就永远逃不走。既然逃不走，那就面对吧！

    傅秋语：“我说这些的意思就是——从今以后，我只会为我自己的意志而活。”

    德雷克回头对她说：“别这么悲观嘛，我也赞同回去。”

    小红大惊：“你怎么也疯了？！”

    德雷克：“我之前就在担心了，在空间里你们废了那么大劲才只是暂时镇压了它，俞启一个人对付它会不会太吃力。……只是看他真的很厉害，我才同意跑路，既然情况不对，我们肯定得回去捞他……”

    ——“不。”

    傅秋语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说道：“只有我。你和小红继续按原路线逃离。”

    德雷克和小红同时吃了一惊。

    小红从她手掌中飞出来大叫：“你真的疯了吧？！”

    德雷克立刻提出反对：“这……这肯定不行的啊！我敬佩你的勇气，但你真的要冷静一点啊！！”

    “……”傅秋语侧头看了他一眼，只是这平淡的一眼，德雷克立刻感觉身体僵住无法动弹。

    傅秋语：“把头转回去，好好开船，降低船速把我放下去，然后——给我把油门踩到底，用最快的速度逃离这个鬼地方！”

    无法违抗的力量控制着德雷克的身体按照她的指令行动，德雷克既崩溃又愤怒地问道：“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控制我？都已经一起对抗过这么多艰难了，我以为我们对彼此已经足够信任了！”

    傅秋语：“……接受了我的拯救，就得听我的话，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教训会让你明白什么叫人心险恶。”

    她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回去吧，你的妻子还在等你……失约的男人最招女人讨厌了。”

    “这次任务已经让你失去了太多……抱歉，我只能做到这些。”

    德雷克两行热泪控制不住地落下。

    他还不知道，大海已经埋葬了他同行的伙伴，傅秋语没有勇气对他说出真相，只希望他能带着她微弱的希望逃离这一切。

    船速降低了，傅秋语一脚踩在船侧板上就要跳海，小红扑上来抱住她的脖子：“那你倒是带我一起走啊！！让我跟着德雷克算什么事？我是你的召唤生物，又不是他的！说不定我们死到临头榨一榨还能再爆发个小宇宙……笨蛋！你死了我们才是真的都不用活了！”

    傅秋语：“不会的。你们都会活下去。”

    她捧起小红，“我会将创世者的权柄全数移交给你，我一死，你就是新神……你将成为全新的，深空世界的核心。”

    小红不可置信：“……你就一定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傅秋语摸了摸它的鸟头：“没有祁煜的深空世界，对于我来说没有意义……而且，鸡蛋是不可以放在一个篮子里的，你就是我的备选。”

    “你和我一起走，大家才是真的都不用活了。”

    小红爆哭，哭得一抽一抽，但是没办法，接受傅秋语的安排才是最正确的。

    它抱着傅秋语的脖子不肯撒手，没有时间了，傅秋语强行将它从脖子上摘下来放在座位上，随后梅开二度跳入海中。

    冰冷的海水瞬间包裹着她，救生衣托举着她的身体浮在水面上，她用自己蹩脚的泳技游向炽天使。

    救援船发动机的轰鸣在她身后原来越远，而炽天使的血盆大口离她越来越近。

    其实……她并不是毫无策略就过来送人头。

    只是这个策略，她没有把握能成功。但现在，她只能怀着希望这么尝试了。

    炽天使距离她只有一海里，被推过来的浪将她拍进了海水里，她艰难地在海浪中挣扎，至少……她要先找到祁煜！！

    傅秋语从海水里挣扎着露出脑袋，吐出一口又咸又苦涩的海水，对着大海喊道：“祁煜！祁煜！！”

    炽天使疯狂的眼睛锁定住海水中的那个橙黄色小点，“救世主！！”

    近了！近了！只要再靠近一点，这个脆弱的人类就会被它撕成碎片！！从此，天使家族就可以从苦难中解脱！！

    然而，从背后涌来的锁链勒住了它的嘴，卡着它张大的鸟喙的边缘，将它的头往后拽。

    炽天使摔入海水，海中冒出了无数幻海链，将它捆住。然而炽天使控制住了，海水还在以惯性往前冲，傅秋语瞬间被袭来的海浪淹没。

    一片混乱中，有人稳稳拖住了她的身体，将她带回水面。

    傅秋语：“咳！！”

    她艰难地抹了把脸，睁开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祁煜。

    他的脸上身上伤痕累累，模样狼狈……好像自从遇到她，祁煜就基本告别游戏里永远光鲜亮丽的形象了。

    ……喜欢她，果然是他这辈子干过最傻缺的事情。

    祁煜紧紧地抱着她的腰，两人的身体帖得再也没有一丝缝隙。

    祁煜的嘴唇都痛得在颤抖，“你……？！”

    完全没有想过傅秋语会回来找他，以至于他在一瞬间怀疑是自己的幻觉，可是她温热的体温烙在冰冷的皮肤上的触感是真的。

    “你回来做什么？送死吗？？”

    他破防了，声音直接提高了八个度。

    炽天使被幻海链缠住，在海里那叫一个板命挣扎，锁链上很快就出现裂痕。

    傅秋语捧起他的脸，迫使他看着自己：“你声音别这么大，我头疼。听着……我不是来送死的，而是我想到了战胜它的办法……！”

    一个大浪批头砸过来，给傅秋语脑瓜子砸得嗡嗡的。

    祁煜无措地护住她脆弱的头部，“你说。”

    傅秋语：“你记得海神书吗？……算了你肯定记得，我不装了，我其实记得和你经历过的所有事。”

    祁煜：“……”

    他神情悲伤，如一片碎裂的镜花水月。

    傅秋语反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我还记得海神书上说，想要让海神获得真正的力量，需要一名人类为他献上最纯粹的信仰。”

    她捧起他的脸颊注视他，认真地询问：“猎人小姐的信仰没了，我的信仰可以用吗？”

    祁煜：“……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一旦与我签订契约，你就永远别想摆脱我……你不是最想要自由吗？为什么不趁这个机会彻底逃离？为什么要回来？”

    傅秋语的额头抵上他的额头：“我只是想让小鱼回归大海，而不是想要让小鱼在大海中消亡……你是我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唯一理由，没有你，这个世界的存在就没有了意义。”

    老实了……不跑了，再也不纠结他的爱到底完不完整了。

    她完全无法想象，如果祁煜真的死在这儿，她会变成什么级别的疯女人……她会向整个世界倾覆自己的怒火，直到杀光地表所有的可见生物。

    玫瑰已经不能变回白色，血已经渗入花瓣上的每一个细胞。即使用水洗干净，气味也还残留着……她已经无法逃离疯狂的黑洞。

    就当……为了挽救她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

    拧巴人打起直球来最为致命，祁煜的脸瞬间通红。他有点晕，不知道是被炽天使打晕了还是被忽如其来的幸福砸晕了。

    傅秋语一但切入战斗状态就很难思考自己的话会在别人心里引起什么波澜，换了平时她的脸估计比祁煜还红，但现在她根本考虑不到个人情绪。

    她没害羞，也不管他害不害羞，她只想塔塔开。

    她问：“现在，我只想听答案——我的办法可行吗？”

    祁煜无比确定地点头，“不但可行，效果甚至可能远超我们的预期！”

    毕竟她要赠予他的，是属于创世神的信仰。

    傅秋语点头，然后她又做了个让祁煜差点扭头就跑的举动——这女人战斗脑起来太恐怖了，有没有人管管啊！！

    她把他的手从头顶上拿下来，按在自己胸口，温热的体温和柔软的触感瞬间传达到他的手心，他脑子里瞬间炸出了足以铺满一整片天空的烟花，连思考都不会了。

    “……你、你怎么忽然……？！”

    傅秋语垂下眼睫，另一只手按住他的心脏位置：“当下我是搞不出神殿给我们举行什么契约仪式了，不知道少了海神书有没有影响……”

    祁煜红着脸说：“你的话……应该比海神书管用。”

    傅秋语：“也是。”

    确认，他昏迷后真的知道了很多事……难怪那么阴阳怪气。

    之后再找他算账！

    她抬起眉眼，一向冷漠的桃花眼此刻温柔了不少。她认真地回忆潮汐之神日卡的情节，鉴于她在这个世界的身份不一般，她觉得自己需要主动一点。

    傅秋语：“你们利莫里亚的法子不公平，我不喜欢单向的契约，这次你得用我的办法，我们人类的办法。”

    祁煜将她往下滑的身体往上托了一下，这下变成仰视了。他仰望着他的珍宝，独一无二的珍宝。

    她回来了，光和热重新注入他的生命……七日罪恶的真实将在他的私心下得以延续。

    而傅秋语……还什么都不知道。当她知道真相后，会后悔给予他这份爱吗？

    祁煜：“……什么办法？”

    罪恶的幸福，痴人的陷阱，祁煜完全没有办法抵抗她的真心，即使这会将他们导向无尽的深渊。

    傅秋语的心在胸膛中跳动，祁煜感觉掌心下的心跳速度变快了。

    炽天使像个抢镜的电灯泡，在海里不停翻滚挣扎，掀起一阵又一阵的巨浪。幻海链就要断了，但此刻，0人在意它们。

    傅秋语很紧张，却装得一脸云淡风轻，“公平起见，把我的心和我的生命给你一半，你也得用你一半的心和生命作为交换。”

    “……”祁煜深吸了一口气，无奈地问：“你们研究员都是这样吗？怎么还能把心切一半，精准度量交换的？”

    傅秋语脸立刻红了，她恼怒地说：“……你别管！”

    祁煜将她的手紧紧按在自己胸口上，眼底所有碎裂的哀伤化作一片温柔的海，将她拽入其中，“别说一半，我的心和我的生命早就是你的所有物，你要的话就全部拿去。”

    傅秋语对此发表评论：“那我就有1.5颗心了，你只有0.5颗，不太公平。”

    “噗。”好憨的发言，祁煜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垂下深紫的眼睫，亲了亲她的脸颊、唇角和下颚，看着她后知后觉红起来的脸，牵起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哪里不公平了？我们利莫里亚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反对无效，我宣布交换成立，契约已成。”

    傅秋语定定地望着他的眼眸。

    ……这样就可以了吗？总觉得哪里不对，比起原剧情，好像少了点什么……？

    不过他们本来也没有原剧情的条件，哪哪儿都很草率就是了……

    那就再加上这个……如此，仪式就算完整。

    心脏忽然跳得飞快。她紧张地闭上眼睛，微微低头，将吻落在他的唇瓣。

    软的，有点凉……还有血的味道。

    祁煜惊讶了一瞬，便托着她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幻海链彻底断裂，重获自由的炽天使一秒都不带犹豫，向这里火速冲了过来。

    翻涌的海水将相拥的两人冲入大海，炽天使一头扎入海中找他们，却被忽然从海底爆发的力量弹开。

    无数绚烂的颜色从海底翻滚上来，那是重新铺开的V.E能量！

    创世神与海神结成契约，彼此的力量正在以一种双方都很陌生，却无比平和的方式交融——虽然对于炽天使来说并不平和就是了。

    本已枯竭的力量因为注入彼此身体中的生机，再度出现了一个小爆发。

    一弯孤月，在祁煜的眼睑之下显现。雪亮的鳞片如刺入这片混乱的海水中的月华。

    隐藏的耳鳍和鱼尾在爆发的能量中骤然显现，他在水中摆动鱼尾，柔韧而灵活，他用尾巴包裹着傅秋语，于是那梦幻的蓝紫色尾鳍便如同一片柔软的轻纱，落在她的脊背上。

    “轻纱”上凝聚着一片片危险而美丽的月华银光，傅秋语趴在他胸口，抚摸他脸上冒出来的细小鳞片。

    他的头发也在爆发的能量中快速生长，原来人鱼居然连头发丝都是闪光的，很作弊。

    他看上去亮闪闪的，极致华丽，极致梦幻，比她从前遐想过无数次的人鱼形态还要更美丽。

    不过论光污染，她现在也不差了。

    傅秋语的后背生长出一对巨大的翅膀，融合了海神的力量后，她脱离了不死鸟的形态，向更强的形态转化。

    所有颜色的光融合在一起，她的羽毛从艳丽的赤红变成了流光溢彩的雪白，如同用最纯净最细碎的钻石一颗颗串出来的那般，只要轻轻一动，那双翅膀上的无数片羽毛便折射出摄人心魄的银河般的光辉。

    傅秋语的头发和睫毛也出现了轻微的羽化，碎星一般的辉光折射出来，她的身边出现了一道疑似极光的环形光带，作用不明。

    祁煜好奇地亲了亲她的睫毛，是柔软的，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坚硬。

    傅秋语：……

    她脸上的温度透过海水传导到他这里，好热，他怀疑自己再亲下去，她脸上的温度就要把这片大海都煮开了。

    好吧，他决定暂时放过这个好不容易开窍的木头。

    真是的……谁家一开窍就把心掏给对方的？……傅秋语大概是属二极管的，这辈子完全没有中间形态。

    创世神与海神的力量复苏，但他们不确定这种效果会持续多久，因为他们明显感觉到能量在短暂的爆发后就进入了衰竭期。

    毕竟他们的身体中，真的没有什么能量可以榨取的了。

    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上空，傅秋语与祁煜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速战速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