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皇帝看着一堆积压的奏折蹙眉，这些都是他留中不发的。
大部分的奏折都是由内阁拟票、皇帝看过没什么问题后，直接批示按照内阁的处理意见来就行。只有遇到皇帝觉得难办的、不同意内阁意见的、一时间拿不出解决办法的，才会留中不发。
或者是朝堂之事和他的家事掺和在一起。
有几封奏折均出自同一人，京兆府尹钱大人之手。眼看就要进入腊月了，钱大人上奏的频率是越来越密，话里话外都是询问孙家灭门案该如何处理。
话里话外都是让小五交出孙明生。
没出息的东西，就知道给朕写奏章抱怨。若是真的着急，为什么不上门亲自去找小五要人？
哦，他去过，不过连门都没进去。
废物一个。
皇帝心里虽讥讽着，却也实打实的为此事发愁。孙家灭门案案情重大、影响极坏，早已在市井间掀起了轩然大波，当初还是他亲自给了钱大人一堆的压力，要求对方一个月内破案。
只不过后来牵扯进了李鑫，又牵扯进了小五。无论是太后还是自己的儿子，皇帝都不希望他们和孙家的案件扯上联系。
真是难办啊……若是年前京兆府还拿不出个章程，怕是要换个主审的人了。
“陛下，三皇子求见。”秉笔太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他来干什么？算了，让他进来吧。”
“喏。”
“父皇看我带了什么好东西来？母妃的小厨房里刚做出来的，她让我特地带来些给您尝尝呢！软软糯糯、加了牛乳蜂蜜，十分香甜、入口即化！”
皇帝听到这话有些哭笑不得，可看到小三乐呵呵的表情又不知该说他什么，就干脆将公事放到脑后，和他吃起甜点来，偷得浮生半日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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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孙明生还是什么都不肯说、什么都不肯写。主子，我们不能一直把他留在府里啊，京兆尹是三天两头的催，干脆让他们处理得了。”
“怎么处理？直接判孙明生一个弑父弑母的罪名？”宋易凝瞪了王桃一眼，“别瞎出主意。”
“哪是我瞎啊，明明是孙明生傻！他既然想认罪就让他认呗，那么大个人了，找死都没见过这么个找法的。”
宋易凝摇摇头，手指缓缓敲打着桌面，沉思道：“这件事不太对头。孙家是从户部起家的，从孙明生的祖父起便在户部经营，直到他的父亲孙大人成为了户部左侍郎，是实实在在的实权派，正三品的大员。”
“他不明不白的死了，不提查明真相或者报仇雪恨，仅仅他腾出来的位置都够朝堂上争抢一番了。左侍郎不同于右侍郎，孙大人的事情目前可以分担给另外两位左侍郎，只有等他的案子结了才能商谈继任他位置的人选。”
“可现在，朝堂上没人在正儿八经的催京兆府结案，不过是走个流程、意思意思罢了。这些人如此的回避，倒是让我觉得他们或许知道些什么、或是猜到些什么。”
“知道什么？”王桃不解，“知道还不说？外面都传成什么样了，连是妖怪杀的人这种鬼话都编出来了！”
随即他面色一变，十分疑惑：“主子你这话不对啊。孙大人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官，肯定会得罪几个当官的。他这么一走，跟他有旧怨的不得赶紧抢他空出来的位置、排挤排挤跟他走的近的人？怎么，这些人对案子也不着急？”
“还有，同他关系不错的呢？也没催？”
宋易凝白了他一眼，懒得同他废话。
“那陛下呢？陛下是什么意思？”
这正是宋易凝最无法把握的。孙家灭门案如此诡异，皇帝不可能看不出来，他对此事的态度至关重要。
听说京兆府尹钱大人的奏章都被留中不发了，莫不是皇帝想要冷一冷？
灭门的惨案，怎么冷的下去？还是说，皇帝同样知道其中内情？
宋易凝摇摇头：“都是猜测，事实如何，孙明生最有发言权。对了，孙家内鬼的事差的怎么样了？”
“不顺利。虽然这种灭门案肯定有内鬼，可孙家上下除了孙明生都死了，内鬼不内鬼的，查都没法查，死无对证。”
“和孙家日常有来往的呢？像是送水、送菜，裁缝、采购，这些有没有可疑的？”
“说不上可疑，就是被孙家连累关门了好几家。孙家的事实在是晦气，很多大户人家都不跟这些人做生意了。他们做惯了有钱人的生意，根本不会赚平民百姓的钱，好几家干脆打包行李回老家了。”
王桃补充道：“离京的这几家我都派人跟去查了，身家清白，除了跑的太快没别的嫌疑。但这也不能怪他们，他们自己还害怕因为跟孙家做生意被人找上门杀了呢。”
“这就是死的太干净的麻烦……留下来的人证太少了，无从下手。”
宋易凝没有再为难他。若是真的能够仅凭孙家遗留下来的物证找到凶手，京兆府就不会抓着孙明生不放了。
“哎对了，主子你不是因为安宁郡主才会查这个案子的吗？要不要问问她，说不定她知道些什么呢。”
宋易凝没理他，王桃只能讪讪的当作自己没说过。刚想溜走，恰好管家过来禀报有客人上门。
“谁？”
“李府的李鑫公子。他吵着要见孙公子，门房眼看就拦不住了，让问问该怎么办。”
宋易凝忽然想起许安宁之所以让他管这件事，起源就是李鑫。李鑫是太后的亲侄儿，又是孙明生的好友，孙明生若出事会连累到李鑫，进而连累到李家、让太后伤心。
虽然他到现在都没看透这条逻辑链是怎么形成的，可李鑫和孙明生感情好却是毋庸置疑。
或许可以借助他来说服孙明生？
想到此，宋易凝沉声道：“让他进来，带来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