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木长千里,在拘缨南,生河上西北。
—山海经
金碧辉煌的宫殿在日照下闪着刺眼的光芒,一丝光线从窗外艰难的钻进殿内,落在从幔帐中伸出的指尖上,斑驳绚丽。
太极殿外宫人无数,皆手捧托盘,来往走动间如幽灵般悄无声息,分列两排低头垂眸候在殿外,好似一个个死木,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或表情转变,就那样笔直的站在烈日下,纹丝不动,直到从寂静的殿内传出些许轻微的声响,众人这才有几分活人的样子,开始鱼贯而入。
而被他们服侍的人,正是大雍朝的开国皇帝陆渊,没人知晓他的来历,但当他血洗前朝皇宫登上帝位,他的名字便传遍九州,震慑朝野内外,无人敢反抗他,因为,所有违逆者都死在他的木剑下。
是的,木剑!
倒在他剑下的无数人,到死都不明白,为什么一把普普通通的木剑,可以如此锋利,甚至可以说是势不可挡,当它收割了一个又一个生命时,这把不起眼的木剑将被所有人仰视。
如今的它被来人举到头顶,静静的放置在精美绝伦的雕花盘中,无人胆敢直视。
陆渊将木剑握在手中,大踏步而去,身后跟着数不清的宫人,全都整齐划一,所过之处,皆俯身跪地,静若寒蝉。
今日早朝,朝臣纷纷上奏,河东又起叛乱,沿途劫掠百姓,民不聊生,望天子派兵镇压。
陆渊一袭黑袍正襟危坐,对于底下焦急万分的朝臣,没有赏其一丝眼神,只是专注的看着手中的木剑。
这把木剑是他自海上得来的,当时他已经精疲力竭被人丢下海域,躲藏了这么久,到头来还是逃不出,随着身体沉没海底,他真的累了!
可或许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不知何时手上抓到了一截木头,随后便慢慢浮出海面,并在它的带领下,来到了岸边。
上岸后,他拿着木头翻来覆去查看,也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便用随身小刀将其雕刻成木剑的形状方便随身携带。
他从没指望这把木剑可以当做利器,只是因为是救命之物,就想把它当做吉祥物带在身边,毕竟他已经没有可以失去的了,而能抓住的,他又岂会放手。
那次他又遇到追杀,年仅十岁的他又怎能敌得过身经百战的杀手,可这条命是上天重新给的,他不愿放弃。
不过,庆幸的是杀他之人轻敌,只派了一人,在那双手快要拧断他的脖子时,他突然抽出木剑,伴随那人一声耻笑,刺向对方。
木剑轻易刺穿他的心脏,将那不可置信的表情永远定格,瞬间,血液喷溅进陆渊的眼中,模糊了世界。
转眼,这把剑陪伴他走过了最艰难的一段岁月,近日他突发其想,如今它是天子的佩剑,得有名。
大殿之上迟迟没有回应,陆渊手掌摩擦着剑身,寻之一字就这般突兀出现在他脑海里。
人海茫茫,寻寻觅觅,终得其所。
最终,河东的叛乱在陆渊的放纵下愈演愈烈,叛军们长驱直入,攻进了皇宫。
陆渊的一生都活在仇恨里,他全族被灭,却仍不被放过,十岁以后的日子一直在逃亡中度过,直到他第一次举起寻木,他发现原来他也可以杀人而不是被杀,一种抗争的精神油然而生。
他不明白,为什么上位者不问青红皂白,就可以如此轻易的决定他人生死,但他知道,他想变强,他要站在最高处,才能保全自身,才会无人敢欺,或许也会寻找到答案吧!
现在,他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然后呢?他终究还是一个人。
他的仇都报了,同时死在他手里的人没有一千也有一万,难道这就是掌握生死大权的感觉,不过如此。
浮世万千,有的只是无尽的贪欲。
耳边传来阵阵的冲杀声,似乎离此处越来越近,但他还是一派悠闲的抱着寻木沐浴在阳光下,低声呢喃,“这样的世间有存在的必要?”
他抬头看向遥远的天际,明明是阳光明媚的好日子,却没多少人在意,他们只看得到地上的金银财宝,若是这般,既然无人在意光明,是不是意味着他们愿意活在深渊。
后来听说陆渊失踪了,大雍朝覆灭,新皇登基,一个新的朝代由此诞生。
“这便是我们灵国的由来。”说书先生刚讲完,底下传来一声疑问,“那个木剑去哪?”
说书先生摸着络腮胡笑道:“陆渊都失踪了,他又如此宝贝那木剑,自然一并带走了。”
底下响起此起彼伏的“嘁”“嘁”声,新皇怎么可能放过前朝皇帝陆渊,皇宫都被围了,陆渊插翅难飞,被杀是一定的,就是不知那奇特的木剑又落在谁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