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丰城的来福客栈里来了位银发女子,一头银白色的长发绾成发髻被木簪固定在脑后,与她发丝不符的是她面容姣好甚是年轻,不过一身黑衣倒也不像是这个年纪姑娘的穿着,平白多了几分严肃。
女子冷着张小脸在柜台前交了几日房钱,便上楼回了房间,房门一闭,喧闹声便蔓延开来,一个粗狂的男子朝柜台后面算账的老板娘说道:“云娘,你不能为了钱什么人都让住,这人看着怪异,你也不怕有问题。”
云娘张口回怼,“我开客栈的,平日见的天南海北的人多了去的,不就是年纪轻轻的头发就白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没见识。”说着便白了那人一眼。
而被议论纷纷的寻,此时正坐在榻上,掰着手指头,数着掌心的银钱,嘴里念叨着,“还剩一两银子,客栈是50文一晚,已经付了三天的,最近就节省一点,不吃的话就可以多住段时间。”
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虽说不吃不喝也不会死,但路边的烟火气无时无刻不在诱惑她,就如现在,鼻尖嗅着从楼下飘来的鲜香,她使劲的咽了咽口水,想起身上所剩无几的银钱,为了能睡在软榻上而不是硬邦邦的地上,深吸一口,憋住。
将银两放入衣袖布袋中系结实,寻便闭眼躺下,紧接着开始念紧箍咒般催眠自己,“都是臭的,臭的… 。”慢慢的就被哄睡着了,嘴角砸吧着,似乎梦到了什么美味佳肴。
天一亮,寻从客栈出发到街上游荡,只见素白的小脸上两只眼珠子滴溜溜转悠,偶尔不着痕迹的吞咽口水,想吃的眼神都快化作实质,最后终是被贫穷压下。
这时街角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出于好奇,寻抬脚缓缓朝那边走去,印入眼底的是一个衣裳褴褛的男孩正在被一群人拳打脚踢。
寻站在巷口,面容被身后的光,照得看不出模样,歪头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其中一个凶神恶煞的中年男人捏着男孩的衣襟,怒道:“这小子偷了咱们的钱,还不肯交出来。”
男孩的喉咙被掐住,但仍然倔强的发出断断续续的辩解声,“我…没有…偷,没有…。”
寻将手伸进衣袖,拿出仅剩的一两银子丢向那群人,拿到银子后那人便松了手,恶狠狠的警告道: “算你小子走运,下次别再让我碰到你,走!”说完便带着人从街角离开。
人群散去,寻转身也打算离开,却感受到一点细微的阻力,低头看去,衣角正被两根小指头拉扯着。
“我真的没有偷他们的钱!”那稚嫩的嗓音中隐含着一丝颤意。
寻对上了一双清亮的仿佛会说话的眼眸,瞪得大大的,它好似在述说着,他是穷,但他不会去偷窃,他有做人的底线,他希望获得尊重,而不是污蔑,而这正是他一直以来所坚持的最后一丝尊严。
“我知道。”
所以她才会把身上最后一点钱都给了出去,而那些人也不多问,拿了就走。
毕竟这个世界总是不缺想不劳而获的人,而他们正是这般欺善怕恶的歹人,时常挑些无家可归的孩童下手,他们是如此深谙此道,懂得如何利用人们对于弱者的同情心,从而满足自身的私欲。
得到信任的男孩指尖微缩,垂下小脑袋,瓮声瓮气道:“那…为什么还要给他们。”
“有了钱,他们就不会再打你。”
这一次,寻一步便跨出了阴暗的巷口,沐浴在骄阳下,径直回到客栈。
此时此刻在榻上左右翻滚的寻,被松散下来的银发包裹,遮住了整个脸庞,许久才从发丝下的小嘴里发出几声惨兮兮的嘀咕,“没了,都没了…,没有吃的,没有喝的,没有睡的,只有灌风的肚子和又冷又硬的地板。”
那声音可真是让听者伤心,闻者落泪,再也不见一丝先前丢银子的潇洒从容,反倒像是被抛弃在田野里,连最后的一亩三分田都没有守住的可怜小白菜。
寻那不安分的小手还在不舍的磨蹭着身下即将失去的软榻,摸了一遍又一遍,还是不够,最后干脆将脸也一并贴了上去,那软绵绵的触感,硬是美的她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
渐渐的,夜幕降临,这时屋顶突然传来对于大多数的人都听不到的轻盈脚步声,让还在对软榻迷恋着的寻睁开了双眼,直直的看着房梁,一动不动。
就在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远时,本以为不会动的人,最终叹了一口气,下榻穿鞋,从推开的窗台飞上客栈屋顶,整个过程一气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