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镇东头车站看到了江菲？小鱼她妈？”王梅惊讶道。
胡海沉吟片刻道，“有点像是她，离得远看不大清。但我瞧着是从吴城来的大巴上下来的，咱们这边从吴城来的人可不多。”
“那要真是她，她回来做什么呢。”王梅疑惑道。
“沈哥那边现在情况不明，她或许是听到了什么消息，回来看孩子的吧。”胡海说道，“上次她回来还是三年前呢，那时候她说是去吴城做生意，没想到，去了吴城一年，回来就和沈哥离婚。”
“就算离婚了，小鱼总是她的孩子。我来镇上两年了，眼见着小鱼儿从一个小毛头长成现在乖乖的小丫头，江菲这个亲妈倒是一次都没来看过。可怜我们小鱼，从小没妈妈陪，那会儿我一见着她，就想到留在老家的川川，你说怎么会有当妈的这么狠心。”王梅想起曾经的日子，说着就忍不住想落泪。
看着媳妇儿这么激动，胡海连忙将她抱进怀里，拍拍背，安抚道：“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咱们现在一家人不是在一块呢吗？而且你看你把咱儿子养的多好，刚刚考他的东西可一个不差，将来一定考个清北给你长脸。”
王梅看着胡海插科打诨逗自己开心，终于笑了出来。
“你说，她这个节骨眼上回来不会是要把小鱼带走吧！当时离婚，小鱼的抚养权是在沈哥这儿吧？”王梅猛地想起什么，她现在对江菲很有成见，很担心小鱼会被带走。
胡海看着王梅叹口气，这个他可就不知道了。如果沈慎的事情再拖下去，小鱼说不准真会被江菲带走，毕竟他比王梅了解的更多些。江菲不像是能真的舍了孩子的，要不然当年也不会选择从沪市追到这个小镇上，还和沈慎结婚生下了沈之虞。
“这些事谁能说得清呢。”胡海感慨。
叩叩叩。
胡海去开门，门口正是沈之虞的爷爷沈支栋，胡海和王梅赶忙请他进来坐。
沈支栋将手上的东西递给胡海，沉声道：“你上次说想学点井巷施工的东西，这几本书你拿着看。”
胡海也不推辞，接过来，沉甸甸的，一眼看去有《岩石力学》、《采矿设备》，这在镇上很是难得。
“沈叔，我打听了，矿上目前还是在走正常的审查流程。副矿长贪污的事虽没具体说法，但想来也不可能放到明面上让矿上的会计经手，况且我们都相信沈哥，他不会跟这事有牵扯。明天我再去打听，有什么消息就知会您。”胡海安慰道。
沈支栋的父辈从商，底蕴不浅，自己又是个文化人，在镇上很有声望。当年，胡海能从一众工人中脱颖而出，也是离不开沈支栋的举荐。沈支栋年轻时当过县法院的书记员，后来妻子身体不好他就回到了镇上，被请去矿上当会计。自从妻子去世，儿子沈慎接了班之后，就不大管事了，平日里只侍弄院里头那些妻子种下的果树，带带小孙女。
沈支栋平日里身体康健，为人也硬气刚直，虽说已经年过六十，但精神头很不错。这次儿子被带走接受审查，沈爷爷虽然相信儿子定然没有问题，但难免忧心，这几天为着儿子的事东奔西走，灯光下，胡海瞧着他此时带着些许疲态。
三人又聊了片刻，王梅进去将沈之虞轻轻叫醒，“小鱼，爷爷来啦。”
沈之虞听到“爷爷”二字，逐渐清醒，揉揉眼睛自己溜下了床。走出来，一看到爷爷就跑过去抱住了爷爷的腿。
沈爷爷低头，向来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慈祥的笑容，“醒啦，跟爷爷回家吧。”
“嗯。”沈之虞点头。转身又看向站在书房门口的胡一川。
胡一川刚刚听到沈爷爷来的动静没出来，现在听着沈之虞要被带走，自己妈妈也不出声挽留，终于忍不住出来了。
再不出来小鱼妹妹就要被带走啦。
“小鱼妹妹，你留在我家吧。”胡一川盯着沈之虞，声音充满希望。
沈之虞走过去牵住胡一川的手，胡一川一脸惊喜，“可以吗？”
沈之虞摇摇头，攥着胡一川的手微微晃了晃，嘴巴微微抿起，笑着说道：“阿川哥哥再见。”
胡一川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从知道沈之虞要回家起胡一川就满脸的不乐意，此时更是如同心爱的糖果被抢走了一般，知道双方力量悬殊抢不回来，就转而向沈支栋请求道，“那沈爷爷把我一起带回去吧，我去当您家的小孩。”
“你个瓜娃子，大晚上的想去哪啊。”王梅看着自家儿子出洋相，哭笑不得道。
沈支栋带着沈之虞回家去了，胡一川闷闷不乐地回了卧室，胡海和王梅也不管他，小孩子心性，睡一觉就好了。
王梅望着茶几上沈爷爷留下的东西，叹口气道：“沈叔还是太客气。”
“你也知道的，沈叔硬气一辈子，咱们两家再熟，礼数上他也是不含糊的。”胡海对沈支栋非常了解。
沈家住在距矿场大院五百米的院子里，院子里有五间正房，院两侧有东厢房和西厢房，还有三件小南房。当初还没分单元楼的时候，胡海和王梅就在这几间南房里住过一段时间。
沈家三代单传。虽说是三代人，但实实在在就只有三个人，住在这样的院子里，显得有些空旷。
回到家，沈爷爷打了水给沈之虞洗脸，又带着她刷牙，安顿好上了床，沈爷爷坐在床边。
“今天怎么跑出去了呀。”沈爷爷问。
沈之虞听到询问，像是知道自己错了搬，愣愣地低着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沈爷爷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摸摸沈之虞的头。从床头抽屉里拿出来一个蓝色小本子，打开来，上面的笔迹稚嫩，有图，有拼音，有简单的汉字。
“爷爷不是怪你，你有什么想让爷爷知道又不想说的，就写在本子上。”沈爷爷将本子和笔递给沈之虞。
沈之虞顿了顿，接过来，在本子上用拼音写：找爷爷。
沈爷爷给沈之虞掖掖被角，轻轻拍两下，哄道：“喜欢你一川哥哥吧，爷爷明天请他过来陪你好不好。”
沈之虞有些开心，在爷爷轻轻的拍打中慢慢进入了梦乡，今晚的梦比往常要甜一些。
翌日一早，不等沈爷爷上胡家，胡一川就自己跑了过来。
“沈爷爷，我来找沈之虞玩，请问她醒了吗？”初次登门的胡一川穿着背带裤，里头是件灯芯绒的衬衣，头发梳得服服帖帖，看着很是精神。
大约觉得前一天晚上的自己表现不够稳重可靠，无法赢得家长的心，胡一川特意早起，请妈妈打扮了一番，说起话来也一板一眼的，力求给沈爷爷留下好印象。
身侧的王梅看着儿子这副样子，分外稀奇，也不戳穿他，由着他耍宝。
“小鱼醒了吗，川川吵着要来找小鱼玩，我着急去矿上，拗不过他，就带他来您这儿了。”王梅向沈爷爷说道。
胡一川听着亲妈拆自己的台，有点急眼，“诶，妈。”
沈爷爷点头，“小鱼起了，一川留在这儿，你安心去矿上吧。”
王梅点头，她确实得走了，今天去矿上有重要的事等着她，她也没法耽搁太久。
沈爷爷领着胡一川穿过院子，到正房正厅里，沈之虞拿着一个罐子，正在鼓捣着什么。
看到胡一川进来，放下手里的东西，跑过来拉胡一川的手。
“小鱼妹妹，你玩什么呢，我们一起玩呀。”胡一川看向桌上的罐子，里面是花花绿绿的，各种颜色、不同大小的瓶盖。
“你是想找‘再来一瓶’吗？”胡一川好奇道，“我去把爸爸的青鸟啤酒开了，一定能开到‘再来一瓶’的。”
沈之虞摇头，轻轻说道：“不用啦，普通的都可以的。”
“那我把开了的全给你拿过来。”胡一川开心道。
沈之虞说不出哪里不对，就只是摇头，“不要啦，我有啦。”
胡一川不再说，但暗暗记下来。“你喜欢收集瓶盖吗？就像我小舅舅收集邮票一样？”
沈之虞不知道邮票是什么，但不妨碍她点头，“嗯，瓶盖，有用。”沈之虞没有说出来的是，爸爸曾经说过，等到她有100个瓶盖的时候，就实现她一个愿望。
沈之虞的愿望是爸爸早点回家，她已经有四天没见到爸爸了，好久好久。
沈之虞攒了好多瓶盖，但她现在只能数到20。
哎
胡一川看沈之虞心情突然低落，就努力转移注意力，轻快地说道：“我们数瓶盖吧。”
沈之虞眼睛瞬间亮了。
胡一川内心欢喜，有效果哎！
“1，2，3，，，38，39，41，42，，，呃，”胡一川终于还是把自己绕进去了。
沈之虞眨巴着眼睛，略有些失望，但还是捧场道：“阿川哥哥，棒。”
胡一川难得地有些脸红。
两人正玩着，桌上的座机响起来，胡一川接起来，“您好”，“是沈家”，“我是小鱼妹妹的哥哥”，“好的，您稍等”。
胡一川去外面找沈爷爷，“沈爷爷，有个江阿姨打来的，请您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