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子

    沈之虞平日里因为说话少,又安静,镇上的孩子很少带她一起玩。

    早先时候,沈支栋和沈慎察觉这个问题之后,还会三不五时地邀请一些镇上的孩子来家里玩,想着有同龄人陪伴沈之虞能活泼一些。

    期间,小孩子不知道好赖话,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就搬了一些大人说的话在沈之虞面前说,惹得沈之虞哭了好多次。从那之后,沈之虞就对镇上的小孩很抗拒,沈爷爷和沈爸也不鼓动她去外面和镇上的同龄人玩了。

    胡一川对于沈家人来说是个例外。

    沈之虞能真切感受到他散发出的对自己的喜爱,和爷爷和爸爸一样的。

    沈支栋也能真切感觉到沈之虞的变化,也暗暗欣慰于这种变化。

    早上接完电话,沈支栋神色有几分凝重。犹豫之后,还是告诉两个孩子自己要出去一趟,临走时切了两块表皮翠绿的香瓜,让两个孩子上午饿了的时候吃。

    在正厅玩了一会儿之后,沈之虞就领着胡一川溜到沈家的书房里去,她想送阿川哥哥一份礼物。

    沈家祖上颇有些家底,直到沈支栋出生,都是镇上的富户。奈何沈支栋父亲早逝,母亲苦苦支撑家业,虽说她自己不识几个字,但一直支持儿子求学,省吃俭用供他一直读到了师专。

    沈支栋父亲去世后,即便再艰难,母亲也不曾变卖家里的藏书。当然在那个吃不饱饭的年代,书也值不了几个钱。

    沈支栋爱书,也支持家里的子孙辈多读书,这么多年下来,家里的书是越来越多了。

    后来,沈支栋从县里的师专毕业参加工作,家里的日子好不容易好起来了,却又突然因为自己文化人的身份而饱受磋磨。好在沈家住在镇上,白水镇的民风淳朴,虽说这里老百姓的文化程度普遍不高,但千百年来从骨子里尊重读书人的心不是假的。

    在那个特殊年代,沈支栋被县里带走接受再教育。即便如此,家里的房子、物件也并没有被损坏,书籍等等一些在镇外头要被销毁的物什,在白水镇上,这些东西也仅是被贴了封条,存在正房左侧的耳房里,反倒没怎么被破坏。

    沈之虞带胡一川去的书房是当年的耳房改的,属于沈家三代人共用。里头靠墙的位置列了三个快到顶的书架,靠近窗边是个略矮但宽些的书架,旁边是专门给沈之虞写字涂鸦的小书桌和小板凳。

    沈之虞带胡一川去自己的专属书架选书。沈爸喜欢做些木工活,这个书架是他为女儿亲手做的:用磨砂纸仔细打磨木头上的毛刺,刷清漆、刮腻子、砂纸磨光,再刷第二遍清漆、细砂纸磨光,继续刷第三遍清漆、磨光,最后用水砂纸打磨退光,打蜡,擦亮。

    沈之虞的书架上各类书籍齐全,分门别类地摆放整齐。有适合两岁到六岁孩子的各种连环画、成套的地理图册、中文童话书和带拼音的外文译本等等,好多在县城都是买不到的。

    沈之虞在书架前选来选去,抽出来一本《小王子》,封面上的小男孩坐在月亮上,身侧是一株扣在透明罩子里的玫瑰花,他们仰头望着星空。

    这本《小王子》是沈之虞四岁时收到的,里头的字她还认不全,但喜欢看里面的插图,听沈爸给她读,现在她已经能读下来了。

    这本书是她最喜欢的,她现在想送给胡一川。

    沈之虞像个敏感又笨拙的小鸡,她与外界的全部互动来自出壳之后应随反应。从前,她的世界里有爸爸,有爷爷,有书,现在又多了个胡一川。

    爷爷喜欢书,昨天送了书给胡叔叔,胡叔叔很开心。

    她喜欢《小王子》,送给一川哥哥,那他也会开心。

    胡一川接过书来很是惊喜,“谢谢小鱼妹妹,我会好好看书哒。”胡一川保证道。

    沈之虞看胡一川开心的样子,心里默默肯定了自己的机智。

    “沈老师在不在呀?”院子大门口传来敲门声。

    胡一川听到声音,将书小心收好,领着沈之虞去门口。

    沈爷爷出去时嘱咐他们把门用铁链从里头锁上了。胡一川过去将两扇大门拉来一些,透过中间的缝,看到大门上门口站着一位阿婆。

    陈阿婆看到是个没见过的小男孩,惊讶道,“你是谁家的小孩?沈老师在家不?”

    “我是沈之虞的哥哥,沈老师是谁呀?”胡一川好奇道。

    沈之虞扯扯胡一川的胳膊,轻轻说道:“是爷爷。”

    沈爷爷在县里法院做书记员的那些年,想着惠及乡里乡亲,休假的时候就回来镇上开扫盲班,地点就在自己家的院子里,也不收钱,镇上愿意来的都可以来。

    陈阿婆当年也去上过沈爷爷的课,故而这个称呼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变。

    “是小鱼呀,你爷爷在吗?”陈阿婆听到声音,问道。

    “沈爷爷不在,您找他的话就晚点过来吧。”胡一川替沈之虞回答。这两天,胡一川已经发现了,沈之虞话很少,能不说就不说。

    陈阿婆听见沈爷爷不在,从门缝里递了一块包好的黄粱米进来,沈之虞微微垂着眼睛没看到,胡一川替她接了过来。

    沈之虞不喜欢陈阿婆。昨天在外面,她听到陈阿婆在和旁人聊闲天,她嗓门大,沈之虞听得清楚,她说:“小鱼爸爸走了好几天了,不定啥时候能回来呢。”

    沈之虞心里暗暗想着:才不是,爸爸很快就会回来。

    陈阿婆送了东西后就走了,离开沈家没多远,就迎面碰上了王梅。

    王梅早上去矿上和生产组长谈了调岗的事。她之前在矿上管着一组的生产调度,平日里活不多,但这个岗位轻易离不得人,是得长时间待命的。之前家里只有她和胡海还好,今年将胡一川接过来,这个岗位就不大适合了。

    王梅从去年起就在申请调岗,当初将儿子放在老家,她就一直耿耿于怀,觉得亏欠了儿子。但整整一年,矿上一直用各种理由拖着没有给调,前几天去接胡一川,也是找了另一个组的姐妹替班。她向来不爱麻烦别人,为了儿子也是没有办法的。

    昨天回来去销假,组长的脸色就不大好,话里话外是说她耽误了工作。王梅回来本是憋了气的,又不想让儿子看出来,晚上睡觉才和胡海说了,夫妻两商量了一晚上,她一早就去辞职了。

    矿上不用下矿的工作不多,适合女人做的就更少了,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加上矿上轻易不开除人,更少有人会放弃这样一份清闲工作。

    组长有个亲戚,家里孩子上小学了,在家没事干想要来矿上工作。因而,组长就想要让自家亲戚来顶这份工,王梅一提辞职,就欢天喜地地同意了。

    离职的手续办的很快,王梅到沈家时正好中午。

    终于解决了心头的一件大事,虽说未来如何还不知道,但王梅心里很想得开——一家人在一起,那就坏不到哪里去。她打算领着两个孩子去下馆子。

    路上碰到陈阿婆,王梅被拉住说了会儿话。陈阿婆听到她说要去沈家接孩子,恍然大悟道:“那孩子是你家的呀,看着就机灵。”

    陈阿婆知道王梅一家和沈家相处的不错,胡海和沈慎更是如亲兄弟一般。因着自己心里的那点想法,想要和他们家打好关系。

    陈阿婆见着王梅,逮着就是对胡一川一顿夸,夸完长相夸聪明,也不知道仅仅一个照面,她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王梅听旁人说过一些陈阿婆和沈家的事情,况且心里想着孩子们,不愿意和她多攀谈,搪塞了几句就离开了。

    来到沈家,胡一川听说要下馆子,自然又是对王梅输出一顿彩虹屁,夸得自己亲妈心花怒放又哭笑不得。

    沈之虞听见要出门,蹬蹬蹬跑回卧室去。拿出藏在床头柜里的小本子,沈之虞在上面认真写道:“爷爷,吃饭。”想了想,又在旁边画了三个火柴人,长头发的大火柴人牵着两个小的火柴人。

    做完这些,将本子放到正厅的桌上,沈之虞牵着胡一川随着王梅去了镇中心开的小饭馆。说是个饭馆,但其实就是打了个棚子,里头卖一些炒米、炒面、炒饼,以及一些家常的小菜。

    来用餐的都是镇上的熟人老主顾,店主人同时也是大厨,上菜和收钱的是这家的大女儿,叫媛媛,是个性格爽朗的姑娘。媛媛今年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也不打算读书了,来家里的店里帮忙。

    王梅要了一份扬市炒饭和一个肉炒饼丝,再来一碟店家免费的腌菜。边照顾着两个孩子吃饭,边观察店里来往的客人。

    王梅这次可不只是来吃饭,从决定从矿上辞职起,她就在想以后的出路。想到自己的手艺不错,而且镇上还没有正宗点的川菜馆子,开店的话客源是不用太担心的。

    唯一要考虑的是人手,王梅开店是想以后自己时间宽裕一点方便照顾家里,一个能让她放心走开的合伙人是非常重要的。

    慢慢来吧,王梅心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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