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多余的思考,宋时樾抱起温颂把人送到车上,坐上驾驶位,黑色的库里南快速地穿梭在车流中,开车的间隙,他打开车载蓝牙,拨出去一个电话。
“大名鼎鼎的宋先生大半夜的给我打电话,有何贵干?”
熟稔的语气,对面的男人是宋时樾一起长大的发小。
“有个病人,你给看一下,我马上到。”宋时樾言简意赅。
“你病了?”
“听这声音也不像呀?”
“不是我。”
“那你……”
对面的话还没说完,宋时樾干脆利落地掐断了通话,等他挂电话,他能喋喋不休调侃他一路。
十分钟之后,黑色库里南在一家私人医院门前停下。
干净整洁的诊室里,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温颂躺在病床上,白皙的手背上扎了针,细细的青色脉络脆弱的覆在上面。
“我说你大半夜的点名让我过来就是为了给个女人挂水吗?这水在哪儿不是一样挂?我差点以为是什么非我不可的急症呢?”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长相英俊,言语不羁随意,叫林逸风。
“她怎么样?”宋时樾问。
“高烧,睡眠不规律,虚汗引起的昏迷,有没有病毒感染,我要看一下血液检查才能确认。”林逸风说到专业问题立马严谨起来。
宋时樾想到昨天晚上这女人在外面吹了半宿的凉风,还喝了酒,今天又赶回四九城,一顿折腾,难怪会生病。
“我知道了。”
“这女人和你是什么关系啊?挺漂亮,就是……看着有点眼熟。”
他和宋时樾相识多年,说话也不习惯迂回拐弯,有什么问什么。
“不熟。”
“哈?”
林逸风挑眉,“不熟你把人送我这里来?”
“昨天刚认识的。”宋时樾语气冷淡。
“刚认识就领回家?”
宋时樾眉尖轻拧,睇了他一眼,“你对病人的隐私都这么好奇?”
“你又不是病人。”
再者说了,他宋时樾的事儿谁不感兴趣呢?
权贵里养出来的宋公子,一举一动都是世家风范,偏偏,二十八岁,身边也没跟个女人,到他这个身份地位,必然不少人打过给他送女人的主意,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一个也没收。
林逸风摇了摇头,看护士刚刚送来的检查报告单。
时间静悄悄的流逝,林逸风陪宋时樾待一会儿,准备开溜,离开前,出于某种心理,他还是提醒了一句:“她没有病毒感染,挂完水回去好好休息就没事了,但是”
他停顿了一下,宋时樾寡淡的目光看过来。
“她有点低血糖和贫血,平时要注意一下。”
说完,林逸风就离开了。
宋时樾在他离开后转过头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温颂。
女人唇瓣紧抿着,纤长浓密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下方打上一层淡淡的阴影,瑰姿艳逸的脸上泛着病态的苍白,破碎难觅,容貌里的张扬感降低,杀伤力却分毫不减。
宋时樾深邃淡薄的眉眼闪过一丝晦暗,他给她盖好身上的毯子,无声从诊室里出去。
挂水快结束的时候,温颂醒过来了,睁眼看见洁白的天花板时她有一瞬间的迷茫,过几秒,她想起来自己是要下楼买药的,半路竟然晕在了电梯里,想到昏迷前看到的那个模糊且熟悉的人影,她动了动脑袋,偏头——
果然,是宋先生。
男人姿态闲适的坐在一旁,穿着常见的白衬衫,肉眼可见的剪裁合身,衬衫扣子最上面的那一个解开,露出凸起的喉结,禁欲与性感兼有之。
宋时樾听到那一点细微的声响,抬头看向病床上的温颂,眉目温淡。
见她醒来,随口问:“温小姐感觉好些了吗?”
温颂:……想装死
她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在他面前窘迫的次数太多,丢死人了。
幸好,宋时樾眸光平静无波,她能装做若无其事。
“好多了。”
“宋先生,麻烦您送我来医院了。”
温颂的嗓音微哑,有刚睡醒的干涩和生病的折磨。
宋时樾目光看着她,没回,起身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温水,走过来,递给她。
“喝口水润润喉。”
温颂从床上坐起来,用另一只没有扎针的手接过他手中的杯子。
“谢谢”,温颂低声说。
触手的温度刚刚好,她小口小口地喝着,缓解嗓子的不适,水汽氤氲,微微笼罩她眉眼,女人半低着眸子,朦胧画面里,柔美又乖巧。
她很快喝完一杯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和离她右手有一点距离的桌子,思考是自己把杯子放下,还是递给宋先生。
她自己放吧,温颂心想,宋先生看起来贵气疏离,不适合干这种事,于是她歪着身子就要去够左手边的桌子。
好巧不巧的,宋时樾伸出手去接她手中的杯子,两人的手撞在一起,一个温暖干燥,一个微凉潮湿,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却出乎意料的不惹人抵触。
温颂惊讶地抬头看他,与此同时,宋时樾也低眸看过来。
一时间,四目相对。
温颂心脏骤然剧烈的跳动起来,男人身上浅薄的沉香味道甘洌绵长,袭着不容忽视的强势气息,肆无忌惮地侵占她的感官。
霎那间,温颂脑海中闪过昨夜醉酒的画面……
夜色昏昧,灯光熹微,他站在露台上,身影颀长,光影在他身后拉出一道浅淡的影子,斜风细雨里,他陪她在外面吹了半晚的凉风,听她一直碎碎念……
想到这里,她脸色顿时变得不自然,耳根子暗暗泛起朱砂色,手指蜷缩着把手松开。
“铛”的一声轻响,是杯子被放到桌子上的声音。
温颂视线看向宋时樾,略略偏斜着说避开他的眼,轻声道:“谢谢您,宋先生。”
“顺手。”宋时樾淡声说。
磁性的声线在寂静的房间里毫无遮掩,钻入温颂的耳膜,不动声色的惑人心神。
她沉默着,这种情况下不知道说什么,不自在的将遮挡着视线的头发别到耳后。
宋时樾看了一眼瓶子里的液体,已经到瓶口,他叫来护士,给温颂拔针。
挂水的软针从她青色的筋管里拔出来,带出一丝鲜血和药液,落在她白白嫩嫩的手背上,纤细皮薄,招人怜惜。
护士挂完水,把药给他们放到桌上,然后从房间里出去。
温颂从病床上起身,躺的时间太久,刚挂水又出了好多汗,她脚底发软,踉跄了一下。
宋时樾伸手扶住了她,他的手臂强劲有力。
温颂抿了抿唇,说:“谢谢。”
她困惑,怎么每次的狼狈都是撞见他,她平日里也不是那么娇气的人。
在他面前,总会有一种不合常理的赧然,这时候的温颂还没有仔细想过为什么。
宋时樾没答,在她自己能站稳后,慢慢收回手。
捞起放在一旁的西装外套和一小袋子药,宋时樾朝她说:“走吧。”
温颂无声点头,跟在他身后出了医院,出去之后,她才发现,这是四九城一家私人医院,林氏医药,挺出名的那种。
夜风袭来,宋时樾把搭在臂弯的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
温颂条件反射拒绝:“我不冷的,宋先生。”
“风凉,你还在病中,披上。”
男人低沉的嗓音轻启,藏着温和的强势。
温颂顿了一下,而后认命的拢紧身上的西装外套,黑色的外套上浸满他身上的味道,透着让人心安的沉稳。
坐上车,宋时樾打着火,开车从停车场出去。
“宋先生,你的卡号是多少,医院的费用我转给你。”
“不必。”他声音凉淡。
温颂泄了气,身子软绵绵的倚在靠背上。
红灯停车的时候,宋时樾朝温颂的方向看了一眼,说:“朋友的医院,不收钱。”
噢。
那岂不是更还不清?钱债易还,人情难还。
温颂“嗯”了一声后没再说话,车上安静下来。
直到路过仅有的一家还开着的小吃店时,温颂出声:“这儿能停车吗?”
宋时樾靠边停车,以眼神询问她怎么回事。
温颂不无尴尬,但是她真的饿啊,只能硬着头皮说:“我好饿,从上午睡到晚上,午饭和晚餐都没有吃。”
宋时樾眸光微动,似是想说些什么,最后他缄默几秒,只说了一句:“带你去吃饭。”
温颂:????
她其实不是这个意思。
宋时樾已经重新启动车子,打方向盘离开。
车子在四九城的街道穿梭,纵然已经是深夜,这里依旧灯火通明,霓虹闪烁,如同不夜城。
二十分钟后,库里南在一条小巷前停下,期间宋时樾打了一个电话,两人下车来到一间古老的四合院。
四合院的院门前挂着两个大红灯笼,在夜色里散发着幽幽的光亮,附近安静的不似四九城。
这里一点也不像吃饭的地方,更像一家私人住户。
后来,温颂才知道,这家祖上是御厨,专供皇室。
跨过高高的门槛,走进门,沿着青石板路,道路两旁是绵延的石灯笼。
走到一半,有人从屋里迎出来,温颂看到,来人见到宋时樾时面色变得谨慎。
“宋先生。”
这个声音,温颂听出来了,是刚刚电话里的声音。
宋时樾颔首。
“您深夜前来,厨房这边准备的不周到,怕是怠慢了您。”
他说着,有一种近乎谦卑的客气。
温颂突然想看宋时樾的反应。
男人立在青石板路上,晕黄灯光笼罩他清俊眉眼,他从容不迫,身上与生俱来的清贵之气在这一刻展露无疑。
温颂头一次这么直观的感受到,他与她之间的距离,如同天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