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宋酒就径直去洗了澡,然后坐在桌前做题。
许年游在对面隔一会回头看一眼:“宋酒?”
“……”
宋酒没理,看着桌上的题目,半天才看进去一行,十几分钟过去,第一题都没做出来。
他抿着嘴,后背被那道视线灼得火热。
几分钟过后干脆上床睡觉。
这是他自打开学后第一次早睡,没有翻来覆去,反而没一会就睡着过去。
这一觉睡到了凌晨,然后被梦惊醒。
他猛地睁开眼,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噼里啪啦斜打过来,雷声隐隐作响。
宋酒又梦到了那天。
他名义上的父亲宋礼喝了酒撒酒疯,扯着那时候还小小一个的宋酒,抓着他的衣领一路拖到了客厅里。
小宋酒被甩在了地上,玻璃渣划破了手,他疼得皱眉,但他不敢哭,一哭挨得打就会多。
自宋酒记事以来,宋礼只要在外面不痛快就去喝酒,喝了酒回来就打人。
小宋酒身上总是有大大小小的淤青,而舒盈工作忙,一周就回来一两次,每次回来前,宋礼都威胁他不许给舒盈说。
因此舒盈一直没发现。
直到一次,她提前回家,看到了她的好丈夫喝醉酒打她的儿子。
那天下着雨,还打了雷。
舒盈冲过去护住了小宋酒,但急红了眼的宋礼压根不看面前是谁,一拳拳打过去。
舒盈推了他一把,似是没料到挨打的人会反抗,跌倒在地。
下一秒宋礼抄起身边的椅子砸了过去。
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那一下砸中了舒盈的额角。
宋礼爬了起来,越过舒盈就要去拽发着抖的小宋酒。
许是动静过大引来了邻居,这才终止了这场闹剧。
但那些血成为了宋酒不可磨灭的阴影,以至于现在他也还是讨厌雷雨天,害怕打雷。
*
宋酒闭上眼,平缓着呼吸,他捂住耳朵蜷缩在角落,似乎这样就能运离雷声。
对面的床位下还亮着灯,许年游在宋酒起身的那一刻就听到了动静。
此刻,他站在离宋酒的书桌不远不近的地方,稍稍抬头就能看到对方。
许年游轻声询问:“怎么了?”
宋酒听到后缓缓睁开眼,视线落在许年游身上。
“许年游……”
“嗯,在呢。”
宋酒定定的看着他,许年游就站在那,任由人盯。
他继续问:“怎么了?”
宋酒没说话,半晌才摇摇头,吐出一句:“没事。”
这样子要是没事鬼都不信,许年游走近几步,说:“做噩梦啦?”
宋酒还是摇头。
许年游注意到他捂着耳朵的手,心下一动,说:“怕打雷?”
说完也不给回答的时间,又道:“睡吧,我在这呢。”
——我在这呢。
宋酒放下了手,他忽然想起那场闹剧结束后,舒盈抱着他,拍着他的背,也说得是这句话。
“我在这呢。”
*
宋酒重新睡下,许年游就站在一边,等他熟睡后才又回到自己桌前。
雷声逐渐停了,雨还是下着。
这场雨下了一整夜。
宋酒后半夜睡得还好,没再做梦,早上醒来时才到六点。
又是生物钟作祟。
宋酒没起床,就这么躺着,他想着凌晨的事。
第一次,他不再回避自己心里那即将破土的情愫。
或许,他的确喜欢上许年游了。
宋酒翻了个身,又觉得不对。
他和许年游也就认识了一个多月,难不成自己见色起意?
他忽然想起刚开始的许年游,和现在简直不同。
变得离谱。
这玩意儿什么时候这么会关心人了?!
宋酒越琢磨越乱,琢磨到最后他放弃了。
他没喜欢过人,感情这方面属实迟钝,也不知道他对许年游那点感情算不算喜欢,他就是下意识会靠近对方。
宋酒想了想,这方面……还得问那人!
*
还在柔弱的大床上呼呼大睡的于鲤被一阵突如其来连着的消息提示音吵醒。
于鲤蹙起眉,一只手摸手机,摸到后迷迷糊糊睁眼一看,那消息都来自一个人……
“宋酒,你有病吧。”于鲤按着语音键,激情开喷。
宋酒也没料想到对方会直接甩来一句长达一分钟的语音条。
宋酒看了一眼旁边,许年游还睡着,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本着不打扰人睡觉的好品德,他蹑手蹑脚在枕边翻找着耳机。
他平时在床上懒得再下去,所以常用的东西都堆在枕边,但也不显杂乱,每个东西都有固定的位置。
找到耳机戴上后点开语音,听到的第一句就是骂他有病的。
宋酒不明所以,自己问他喜欢别人是什么感觉,他骂人干嘛?
于是抬手发了一个“?”过去。
没多久,于鲤生无可恋地回消息。
鲤鱼鱼鱼:我的哥啊,你看看现在几点……
宋酒挠了挠鼻尖,打开键盘敲出一句被他反复说的话。
送酒:早睡早起身体好。
送酒:先回答下哥的问题,小弟。
小弟于鲤往上一看,消化了几分钟,随后直接点开了语音通话。
“嘟——”被挂断了。
宋酒瞄了眼许年游,皱眉打着字。
送酒:发消息,别打电话。
于鲤默了一瞬,认命点开键盘。
宋酒看着聊天框顶上的“对方正在输入中”,疑惑这人到底在输入些什么?这么久。
然后他就收到了对方的一大段话。
鲤鱼鱼鱼:你问这个干嘛?你有喜欢的人了?谁啊?……
省去一些没用的部分,重要的话总共就几句。
下意识想靠近,凑近时会紧张,不自觉去关注对……
宋酒一一比对过去,得,全中。
就在他沉思真假一直到要不要主动出击时,于鲤才又发过来一条语音。
“喜欢就是患得患失,就像抽签,在此之前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是什么签。”
“所以宋酒,喜欢谁就大胆去追,只有行动了才知道有没有,万一就是上上签呢。”
宋酒专心地听着,没注意到许年游已经醒来,静静地看着他。
宋酒听完后放下手机,一转头就和许年游的眼睛对上,那双眼中似乎有片湖海,一旦沉溺便无法挣脱。
宋酒先是呆了几秒,然后一句“我靠”脱口而出,他撑起身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许年游翻过身,平躺在床上,手臂搭在额头,说:“刚才。”
宋酒就那么坐在床上,无意识地偏头看向窗外,雨早就停了,日光洒在玻璃上,他忽地记起了昨晚那句话。
隔了一会儿,许年游听见了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直至停在他床铺前。
他转眼看去,宋酒就趴着床周围的短栏,与他近在咫尺。
少年长得是真好看,上扬的眼尾下有一颗淡淡的小痣,与眉眼相称,显得几分乖巧,但更多的是不加掩饰的张扬,昨夜的脆弱已然不见。
宋酒轻轻眨眼,和他说:“你在这么?”
突如其来的一句问话,许年游一时间愣住了。
思绪回笼后,许年游不由得一笑,他几乎一瞬间就想到了昨晚:“在这呢。”
宋酒也笑,眼神未曾挪开半分。
在就好。
既然已经沉溺,那便再不挣脱。就算是这片海风浪不停,他也要卷入其中。
这是他面对喜欢的挑衅和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