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许年游没有再追问,他侧头朝面前的人说道:“旧事就遗弃吧,况且还是烂透了的。”
宋酒忽然感觉这人和初见时相比,变了又好似没变。
但无论是哪种样子都好,在就好。
*
正午的太阳让人燥热,破碎的阳光星星点点,时而消失又忽然出现,风把藏伏在叶间的蝉吹醒。
宋酒听着旁边的人说话,时不时插上一嘴,他们刚在校外吃完饭回来汪教室走。
走到二楼的时候,宋酒正在和身旁的许年游说着待会去栖木林走走,余光却瞟见一个熟悉的身形。
他边说着话抬头看去,脚步如旧。
于鲤显然也看到了,跟在他的左边,许年游和祁具则放慢了速度,跟在他侧后方。
楼梯口到教室门口的路程不长,几步过后就到了地方,几人打量着站在他们面前的人,这人宋酒和于鲤可太熟悉了,尤是宋酒,一天见两次,也是够了。
他们等着对方先说,结果杜变泽开口第一句就是:“阿酒,小鲤。”
这声“阿酒”叫得许年游直皱眉,两个当事人也庆幸自己刚才没吃太多。
宋酒抬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看向许年游,后者会意,揪着祁具的帽子拖回了教室。
两人一走,宋酒说:“我说过吧,这称呼不是你能叫的,不论哪个。”
杜变泽的目光跟随着许年游进去,他说:“换个地方说吧。”
“就在这吧,我们还有事。”于鲤不耐地回道。
杜变泽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就在两人以为对话结束要走时,才极小声地吐出一句:“对不起。”
宋酒垂眼看地,轻声重复了这句话,这话他曾听过无数次,在无数人嘴里,熟悉的人说过,不熟的人也说过,他特别想让这些人去看看一部电影。
于鲤也听得发笑,不欲再说,伸手将宋酒往教室推。
踏进门的那一刻,又听见走廊中的人说:“那一次我真的没想到他们……”
话没说完,就被一拳打断,没有设防的杜变泽被打得一个趔趄,后退了几步。
于鲤收回拳头挥了挥,神色冷了下去。有些事解决后他才知道,宋酒给他说完他就要去找这人,被宋酒拦住了。
他盯着杜变泽说:“不知道?您是蠢吗?”
杜变泽这会儿嘴角青了一块,脸色也是青一阵白一阵,语气中不免带了些怒意:“我和宋酒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宋酒就在旁边冷眼看着,注意到对方逐渐攥住的拳头,立马上前挡在两者中间,对着周围的人说:“有点小矛盾,没什么看的,大家散了吧。”
在教室窗前偷看的祁具出来帮忙遣散人群,许年游则站在了宋酒旁边,垂眼看着杜变泽的一举一动,左手松松垮垮搭在宋酒手腕。
见人都散去,宋酒才抬眼看过去,开口说道:“这些事再提就没意思了。”
那双眼里没有怒气,也没有失望,平静如水,就像只是在看着一个哗众取宠的陌生人。
杜变泽张口要说什么,宋酒像是知道是什么话,抢先说道:“烂透了的旧事还是遗弃吧。”说完就扭头走了。
听到这儿,许年游稍稍挑眉,在跟上去之前扔下一句:“去看下《让子弹飞》吧,里面一句台词适合你。”
下午第一节体育,练了几遍运动会的方队就宣布解散,情绪一直不高的宋酒躲在树底下乘凉,五月一到天气就越来越热。
许年游去小卖部买了两罐冰可乐,回来就看见怕热的人在阴处坐着发呆。
脸颊上冰冷的触感让宋酒回神,他接过那一罐还冒着冷气的可乐,盯着面前的人额头上热出的汗。
许年游盘腿坐在他旁边,不远处的银杏叶间传来蝉鸣,因着距离的问题听起来并不真切。
许年游忽然开口:“宋酒。”
“嗯?”宋酒听见声音,扭头看向他,发现他正盯着自己。
“讲讲吧,礼尚往来。”
宋酒耸肩笑了笑:“不是让我忘了嘛?”
许年游盯着他的眼睛,缓声说:“讲讲忘得快。”
宋酒移开目光,压下了眼中的情绪,盯着那几棵银杏树,说:“你尽是理。”
他并不是因为处分就诚惶诚恐的人,他压根不怕那些,如果单是通报批评这件事,他们和杜变泽不可能和现在一样的老死不相往来。
但在那次事情之后,宋酒偶然看见杜变泽和那日欺负他的人混在一起,他看了一眼就离开了。
别人的选择,他干预不了,也不想干预。
那群人中却有一个认出了他,商量着搞他,其实他们和宋酒没有仇,但是那次他的帮忙让他们记住了这个人。
他们问了人群后方的杜变泽,杜变泽怕惹这些人不高兴再次报复自己,就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第二天,学校就开始传:宋酒初中打架,甚至被拘留过,中考作弊。
贴吧上,空间里传得沸沸扬扬,宋酒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了议论的中心。
谣言愈传愈烈,最后还是校长和公安人员出面澄清才将谣言压了下去。
三件事除打架外,其他两个就是夸大其词。
白木在谣言平息后查到了源头,正是那天的几个混子,为首的叫张浩,凭着蛮横不讲理和手下的小弟硬是让自己作了高三一霸。
张浩被叫到教务处后迅速指认了杜变泽。
宋酒从头到尾倚坐在窗台上,什么都没说,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短短时间内就让他风云了两次的人。
不再是一眼过,而是平静且长久的,他要看透这个人。
最后一根弦也不堪重负地断了,宋酒的技艺不精,续不上了。
那便只好让它尘封、蒙灰。
在此之后,他没再为任何人出过头,出头的代价太大。他热情又让人感觉疏远,如同被风吹的柳絮,忽远忽近。
宋酒像个置身事外的听客,叙述着一个无关紧要故事,里面的主角却是他。
许年游静静听着,眼神未曾有一刻从讲话之人的脸侧移开。
他才是真正的听客,能感同身受,却没法切身体会。
宋酒仍然看着那银杏树,手里可乐的冷气已经散了,手上沾染上了水,湿哒哒的:“讲完了,我去洗个手。”
离开的背影在许年游眼里越来越远,显得单薄但又不羁。
本该这样的。
他想要他肆意桀骜,永远。
*
于鲤在第一节课下的时候就被请去教务处,宋酒跟着过去,再次在一顿臭骂后被轰了出来。
一直到第三节课上了一会儿人才回来,于鲤刚到座位就收到消息。
是一个六人小群,除了许年游他们,还有高糕和秦安。
秦朝注意安全:小矮人怎么说?
鲤鱼鱼鱼:没事,唠叨了一个多小时,让我写检讨。
搞点蛋糕:那就好。
秦安和高糕与几人玩得好,知道走廊发生的事,在于鲤被叫走后一直挺关心。
宋酒看着聊天记录放下了心,然后按着键盘发出去一句:才一个多小时?!我上次翻墙被抓都被说了两个小时呢!
一个翻着眼的黄脸表情回应了他。
下课铃一响,早早收拾好书包的祁具几人立刻出了教室。
宋酒慢腾腾地收拾着,边收拾边对等在门口的于鲤说:“这周末我不回去了,大王快走吧。”
“你留校干嘛?”于鲤问道。
“我乐意!”
“慢慢乐意吧。”于鲤得到回答转身就走。
见于鲤都走了,他又朝向许年游:“你还不走干嘛?”
许年游放下拿着的单词本,将桌上最后一本书装进磨蹭的人的书包:“我留校。”
“巧克力知道你抛弃他了么?”
班上的人已经走光了,教室就剩他们两个,窗帘拉上了一半,帘子边缘有一层光,宋酒的脸也爬上了暖色。
许年游忽然凑近,宋酒背手撑着桌沿往后仰,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吓了一跳。
“干嘛?”宋酒已经仰不下去了,距离逐渐缩短。
他偏开脸的同时看见许年游越过他拿了后面桌上的单词本。
后撤时擦着他的耳朵说:“你想我干嘛那我就在干嘛。”
宋酒微笑着看这人,下一秒扯过书包离开。
他就纳了闷了,一个人怎么在短时间能变那么多?
一直到宿舍,不管许年游起什么话头,宋酒总在一两句话后终结,后面干脆就不回声了。
完,浪过了,人设调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