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还算平坦,倒是没见过她未婚夫几面,吃食是派婢子送来的,头天送得极其周,恐她吃不惯,还是她亲自拒绝了这样的款待,这样长的队伍回到北安大概要耗时一旬,若日日如此,过于耗费人力了。
路途中,与贺谈风见面竟还互相行礼,当真不像是要新婚的夫妇。
真正算上踏入国土是八天后,这里是与荣国接壤之处,那些大多数的摩擦都发生在这里。
马车停了,帘子外传来贺谈风略显沙哑的声音,话还未出口,他咳嗽了几声,“现下已到北安,这里是吾叔父的封地。若你不想停留,我们可以快马加鞭回到云州。”
“不见长辈,未免有些无礼了。”
“这里的环境不同于北安,可能你会不习惯。”
“无妨,一路上走过来见到不少了。”这次路途中,见到了许多她十八年来没有见过的景象。若是追寻到千年前,北安还是荣国的一部分,所以如今两国语言,货币,建筑,相差得并不大,若要说最大的差异,便是北安往往自称吾,而荣国自称是我。
“好。”这句话伴随着拖动台阶的声音。
“听竹,扶我下车吧。”“是,公主。”
刚下车,说是满目疮痍或许有些夸张,但是让陈云清着实一惊,枯黄的莽莽草原上竖立着不规则的简陋房屋,入目的民众大多衣衫褴褛,整日面朝黄土的他们脸颊像是风干的面皮,瘦弱的身材让人怀疑是否可以经得住这里满含黄沙的狂风。
这里的路面有些不平整,走在上面总是显得有点趔趄。陈云清觉得在这个环境下让听竹搀扶着未免显得有些过于矫情,只好略微有些低头,看着点脚下的路走。一阵风吹来,她觉得有些睁不开眼,停下来揉了揉眼睛,走在她前方的人好似察觉到了她的不适,也停了下来。听竹靠近了她,“公主,还是让听竹搀着你吧。”她摆了摆手,眨眨眼感觉好了许多,定睛一看,前方的贺谈风伸出一只手摊在她面前。
少年逆着光,嘴角带着笑,清隽的脸庞好像与太阳融为一体,她才发觉贺谈风笑起来有个梨涡,在嘴角的右下方,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吾可以拉着你走吗?”好别扭的问题,他想问的应当是“可要吾拉着你走?”好笨拙的人,陈云清忍不住笑了出来。
看着适才揉得眼角还带着泪的少女转眼间笑了起来,少年瞬间脸红了,他还是第一次这样问一位女子这样的问题,即使是他的未婚妻,也觉得十分不好意思。下一秒,有一只手搭在他的手掌上,很冷很冷,他愣了一秒,便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比她大很多,看得像是裹着她的手一样。
陈云清由着眼前的人拉着她走,他的手很暖和,像是在北安用的暖炉一样暖和。
没走多久,她被前面的人牵着进了一座略显突兀的豪华宫殿。
她不自觉地从贺谈的大手中抽出。
“谈风竟娶到这么貌美可人的妻子啊。”刚进殿,眼前身着紫色半臂衣,用多到晃人眼的金子装饰的男人发出调侃的声音,伴随着让人听起来头皮发麻的笑声。
陈云清大致瞧一下殿内的装饰摆设,这是她在北安就有的习惯,不然总觉得没有安全感。不用多努力就能看到男人身后的椅子上还有穿着暴露的两位美人,收回目光就撞上男人紧紧盯着她的眼神,好似想把她看透。她努力压住自己的不适,毕竟是长辈,她福身行礼,“荣国九江见过霍王。”有些许故意地加重九江二字。
她陈云清毕竟是从明净城里走出来的,虽然年纪不大,但她阅人不少。她知道那双眼睛中藏着城府,算计和野心。还差点,父皇身旁的赵公公也是极有城府和算计的人,但很会藏,与她说话时,那双眼睛像是洗涤过一般,竟然全是慈和。眼前的人好像很想装出慈爱,可惜露出的尽是虚伪。
陈云清特意问了贺谈风此处的藩王封号是什么,此时叫叔父,她觉得时候过早。
“云清客气,很快就是一家人了。”
她听到刚见过一面的人竟亲密地叫着她的名讳,努力地扯起一抹笑容,可是那只带满金扳指的手已经举了起来,下一秒就要搭在她的肩上了。
贺谈风看到陈云清有些不适的神情,正想伸手为她挡掉。可是下一秒,身旁的人很自然地向后退了一步,让叔父霍王根本搭不到。他刚举起的手显得有些多余。
霍王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他没想到这样一个小丫头会这么直接地向后退,甚至还带着一丝嫌恶的表情。
陈云清很快地收拾好自己的表情,冲他淡淡一笑,“若现在快马加鞭赶到云州,那成为一家人确实很快了。”
不避讳,不娇羞,坦然地说出来让霍王和贺谈风都震惊了下。
霍王没料到长得这么温柔可人的公主竟然长满了刺,咬着牙说,“当真不在叔父这里稍作休息一晚吗?”眼睛从陈云清转移到贺谈风。
贺谈风转头看向陈云清,看到她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地直视前方,没有给出她的意见,他觉得云清此时离家数日,更应该回到安定放心的住处,他知道叔父的为人,深思熟虑后说,“不麻烦叔父了,父皇那都派人来催了。”附上一个抱歉的表情。
霍王知道国君催急是假,但两人确实不想留他这是真,无妨,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时间,陈云清已和亲至此,反正是逃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