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鬼门关，走过黄泉路，可墨皑并没有带他去所谓的“冥府”，而是将他径直带到了奈何桥边，接过孟婆手中的汤，递给楚怿。

    楚怿没有接。他看看墨皑递过的碗，又看看那人不敢直视自己的目光。好像有些懵，但更多的是生气——这还是墨皑第一次见此世的楚怿生气。

    “墨皑，你在骗傻子吗？”

    墨皑装作未看出他的生气，嬉笑着道：“哟，你总算承认自己是傻子了？我早就说…”

    “墨皑！”楚怿丝毫不理会墨皑岔开的话题，“我就算不曾死过，也知道，喝了孟婆汤，便前尘尽忘。你就这么着急让我忘了你？你之前还说，要给我在地冥府谋份差事……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墨皑苦笑着，应付似的点点头。

    “逗你玩罢了，冥府哪能是普通人想留就留的地方？快走吧，这奈河看着平静，其实里面净是些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在忘川水边留得太久，小心鬼气太重，下辈子疾病缠身……”

    楚怿双眼蓦地红了，像初次见墨皑时一样，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风，不知从何处起，也不知去往何处。沿着忘川，抚过吹不起一丝皱纹的弱水，轻摇着成片的彼岸花。这阴间，也会有风吗？就像那时的雪一般，来得突然，无声无息。

    好像有一朵雪花在风中飞过，却转眼间不见了踪影。

    “墨皑。”楚怿的声音有些哑，“我第一次见你时，你说，你喜欢我，是逗我玩，还是……”

    “假的，逗你罢了。”墨皑沉着眼，把手中的汤往前递了递，“快走吧，冥府可不适合你这种……斯斯文文的医生。”

    愈发急的风掀起无常略长的发，像是撕扯般卷起，却又于心不忍般轻柔地放下，小碗中本就不多的汤被风吹得洒出，落在墨皑脚边，瞬间便没了痕迹。

    “诶呦，汤洒了。别急，我给你再去盛一碗。”孟婆打破二人的沉默，拿过墨皑手中的碗，重新盛了碗汤，递还回去。

    墨皑把手中的汤往前递递，脸色有些沉，像是不耐烦，又像是压抑着什么。

    越卷越乱的风忽地止了。楚怿苦笑一声，破罐破摔般接过碗，端起来一饮而尽。他将碗还给孟婆，道了声谢，却未再多看一眼墨皑，便向奈何桥走去，消失在彼岸花海中。

    看着楚怿一步步远去，墨皑像是再也撑不住，腿一软便跪坐下来。雪铺天盖地落下，整个忘川河畔都被染成了白色，天地间一片苍茫。除了雪，只剩仍守在桥边的孟婆，和再地下缩成一团的小无常。

    下辈子，我还会找到你的，对吧？

    孟婆穿过层层雪幕，来到墨皑旁边，弯下腰，像哄孩子般轻轻拍了拍墨皑的肩。

    “别哭啦，每过几十年就要来上这么一次，你舍得这样赶他，我都快看不下去了。”

    雪似乎小了些，避着不落到孟婆身上。“怎么舍得？是我不敢留他。之前不就是……”一个想留，一个不想走，在桥边说尽了离别的话，碎了一地的心。但到最后，还是不得不走。

    还是，就让他以为我骗了他吧！

    果然感情这东西，就不该付出得太多。越是付出，越是难以抽身。

    “就不能留下他吗？”

    “我……不敢吧……”毕竟对他做了那样的事。他会恨我吧？

    “……唉。”

    “喝碗汤吗？”

    “又不是没喝过，半点用也没。孟婆，你不必担心我，没事的。”

    孟婆沉沉叹了口气，退回到桥头，留心碎的无常在雪中独自抚平着心口的伤。

    可当她再回头看时，却是连人带雪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