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划

    南都城外,两个盛国的猛将先后率兵奔袭,兵力数倍于韶阳。

    王闯举着双刀嘶吼,带领韶阳军冲入敌阵,发疯似的只攻不守,血雨染红了视线,身上伤痕累累也仿佛没有痛感,胸腔里被强烈的恨意充斥的快要炸开。

    韶阳军死伤惨重,王闯座下战马被斩断了腿,重重向前跌了个跟头,险些被长枪挑中背心,翻滚到一堆尸体旁找掩护,汗珠混着血水流入眼中。

    他气急败坏地抹了一把,回头望一眼东边的山路,雪天路滑,韩露的援军迟迟未到,怕是指望不上了。

    “妈的!老子他妈不活了!”

    王闯撑着尸体站起,两步窜进敌阵中,握紧双刀朝着马腿猛砍,削甘蔗似的断成一截一截。

    盛军坠马的同时舞着长枪狠狠刺向他,伤的他肩背和手臂上血肉模糊。

    东边山里马蹄声越来越近,王闯信心大振,双臂展开横举着双刀,如陀螺一般急转身杀入敌军中,登时哀嚎一片,血下如雨。

    韩露快马冲入阵中,挥舞长枪逼退盛军,俯身一起拎起王闯戎装的衣领,“走!”

    王闯借力跳上马背,与韩露的人马,和少数活下来的兵士一起退回南都城。

    盛军还未撤军,守在南都城的将士全神戒备,王闯放心不下,找了城楼边上的一处仓房里养伤。

    韩露一路听着他骂骂咧咧,看着精神头不错,离死还远,让人笼了一盆火,遣军医去给其他将士治伤,她见王闯身上到处是血污,看不出究竟伤在哪,干脆按在木板上卸了铠甲,扒了戎装。

    他肩背上千沟万壑,几乎找不到一处完整的皮肉,好在都是皮外伤,他又耐造,过不了两天就又生龙活虎。

    部下送来一盆干净的水,韩露浸湿布巾,不算轻柔地擦去王闯身上的血迹,目光在他结实的胸背上停留了一会儿,“身材还凑合。”

    “好像你没见过似的!”王闯心里美滋滋,笑着白她一眼。

    韩露从戎十几年,是在男人堆里混出来的,王闯怕热,夏日在军中时常袒露着身子,她嫌他浮夸,只当是块腊肉,懒得多看一眼,这会儿见他伤的不轻,念着同袍的情分才夸他一句,怕他得脸要上天,随意道:“见过,没兴趣。”

    他背上有好几处皮肉向外翻着,得缝针才好的快,这点小事还难不倒韩露,她拈着针放在火上烧红,刚引上羊肠线,木门敞开,部下端了碗冒着热气的止疼汤药进来。

    王闯满不在乎地瞟一眼药碗,勉强接过喝了,韩露算计着他肠子直,止疼汤起效快,没片刻功夫便按住他缝针,疼的他额头青筋暴起,还咬牙装作没事人似的,继续靠咒骂盛军转移注意力。

    南都屯兵远多于金吾城,大可以封锁城门,坚守不出,韩露边缝伤口边埋怨他不知死活,明知道与盛国兵力悬殊还非要逞能出兵。

    王闯气不过,加上药劲儿慢慢上来,疼痛还能忍受,回头朝她嚷嚷道:“一群饿狼白天晚上在你家门口嗷嗷叫唤,不一定啥时候就蹿上来咬你一口,你能忍?还不如出城杀个痛快的!”

    韩露险些一针扎错了地方,揪着膀子让他转过身去,想到金吾失守的消息,不由为韶阳城捏了把汗,行云和三千俞家军肩负重任,不把命交代了都对不起主君的信任。

    韩露眼前血腥一片,心里却想着行云清亮亮的眼睛,她知道以姚华音的性子,就算再喜欢行云,也不会把他的命看的比韶阳还重要,只会在心里熬着,或是在没人的时候,没人的地方默默为他心痛。

    “盛军日夜连轴转,俞少将军以三千人守金吾城,也撑了快两个月,南都屯兵万人,你伤成这样纯属自找苦吃。”

    韩露说服不了王闯,搬出行云来堵他的嘴,金吾城虽然失守了,但全韶阳的将领没有一个敢说三道四,设想换成是他们,怕是十天半个月都熬不过。

    王闯没见过行云穿戎装的样子,对他的印象还是一身月白的道袍,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嘴里嘶一声,疑惑道:“你说他不是会道法吗?还费劲巴拉杀敌干啥,直接急急如律令,全他妈解决了!”

    韩露按住他的脑后用力一推,“有病吧你!当他是托塔天王还是显圣真君,能撒豆成兵?”

    “哎呀你轻点儿!“王闯向前一磕头,背上的伤被牵拉的渗出血来,没好气地回头打她的手。

    韩露拿起布巾把血擦了,叹息道:“主君把金吾和韶阳城的安危都交在他手上,必是下了决心的,她心里也不好受。”

    这句话王闯听懂了,姚华音对行云的感情他多少能感觉到,却没想到韩露也有心思细腻的一面。

    “没看出来啊,你还挺善解人意的。”

    王闯怕又被推头,慢慢回身看她,笑嘻嘻道:“唉,咱俩也认识这么多年了,仗打完要是能活着,我去找主君说,娶你做婆娘咋样?”

    韩露瞪他一眼,手上缝针不停,“本将军对难看又聒噪的猴子没兴趣。”

    王闯一片热情被冷言冷语熄灭,嘴一撇,“切!本将军威武雄壮!够爷们儿!看上我的女人多了去了!”

    韩露听了忍不住笑,嘲讽道:“军中哪来那么多母猴子?你身上的跳蚤都是公的吧?”

    久居军中,的确难得见到女人,王闯心说我身边要是女人多咋可能看上你,想想这话多少有点儿违心,一股怨气堵在胸口,冲着木门喊道:“来人!叫军医进……”

    “嗷!”王闯的脑后又被韩露狠狠怼了一下,向前猛一点头,背上翻开的皮肉险些被羊肠线扥下来,委屈的他肺都要气炸,只可惜人为刀俎他为鱼肉,只能忍了。

    *

    盛国境内战火燎燎,残旗遍地,没过靴面的积雪上随处可见鲜血染成的红梅。

    探子回报,前方二十里处便是季震和徐竭攻下的盛国边城,姚华音下令大军继续前行。

    城楼上的韶阳大旗越来越醒目,守将得知主君到来,早早开门恭候,迎八万韶阳军进城安置。

    盛都附近有兵马赶来增援,季震出城去切断盛军来路,徐竭甲胄不离身,暂时留在城中等候季震的消息,再一起攻向盛都。

    城下的军舍里,徐竭迎过来拱手,“姚城主。”

    姚华音向他点头致意。

    两个月不见,他脸色青灰,明显比先前憔悴了不少,除了昼夜行军身体虚耗,更多是因为放心不下女儿徐苗儿,一旦韶阳城失守,即便她藏身在城主府中,也同样在劫难逃。

    成化虏毕竟是死在行云手上,韶阳军又趁机占领了平山城,姚华音不得不再次与他声明:“徐上将军,成化虏与本城主的恩怨你最清楚,他与寿雍联手出击金吾在先,俞子钦杀了他并不为过。本城主虽然攻下平山城,但未曾伤害一个寻常百姓,希望上将军不要因此与韶阳再生隔阂。”

    徐竭在成化虏身边多年,得知他的死讯后难免心中惋惜,叹了口气,诚恳道:“姚城主放心,徐竭明白。”

    姚华音点头,在圆凳上坐了,接过梁越送进来的热茶暖手,问道:“依上将军看,我军能否赶在韶阳城破之前攻下盛都?”

    徐竭思量半晌,无法回答,想到女儿的处境,厚唇抖了下。

    且不说行云和不足两千俞家军还能坚守多久,战场上瞬息万变,盛都附近又不断有兵马驰援,什么时候能攻下谁都说不准。

    姚华音也并非要从他口中得到一个答案,只是想借由徐苗儿激发他奋不顾身的斗志,即便知道他会为了女儿的安危拼了性命。

    他手握十万韶阳军,相比于季震,姚华音对他的信任免不了会低得多。

    “你与季震只管攻城,必要时,本城主的八万人马也可归于你二人调遣。”

    姚华音放下这句话,起身出门。

    不出两个时辰,季震派人送来消息,赶到盛都附近增援的盛军已经尽数歼灭。

    徐竭亲自跑来请示,想把驻守边城的任务暂时交托给梁越,他率领全军出城往盛都方向进发,与季震的兵马汇合。

    姚华音同意他的说法,亲自登上城楼目送大军出征,吩咐梁越调配好守城将士的军械和粮草。

    眼下韶阳和盛国各有损伤,彼此之间难分高下,只看谁能扛的更久。

    大军浩浩荡荡远去,姚华音沿着侧边石梯下了城楼,独自一人向城内的街上游走。

    城中易主,路上的盛国百姓无不神色匆匆,此时的韶阳城虽说还未落入敌手,城内的光景也大抵如此,姚华音站在高处看着,一身红色衣裙在寒风中招展如旗。

    大雪又至,视线渐渐模糊不清,心念却越发坚决,她啪啪两下击掌,两个手持锁链的黑影悄然落在身后。

    姚华音从袖中取出书卷递给其中一人,下令道:“入夜后潜入盛王宫,务必把这个送到郑王妃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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