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兰绣懒洋洋的趴在阳台上,看着街道上的雨豆树发呆,午后的阳光慵懒的洒下来,绿釉栏杆上的潮州纱像是被镀上一层金光,风吹过如同彩色云朵翻涌着。
街道上梳着单髻的娘惹结伴行走,发髻插着珍珠饰品,轻纱面料的娘惹裙婀娜多姿色彩靓丽。
摸了摸披散的头发,才想起来到槟榔屿后头发上的珍珠发卡就不见了。
眨了眨眼睛,又看着阳台上的两盆孔雀草发呆。
这样的风景已经看了半个月了。
半个月前从橡胶园回来,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阿虎就和叶父去了港尾,叶兰绣当时睡得正香甜,醒来就看到家里多了几盆孔雀草,叶母说是阿虎送来的,搬了两盆放在二楼阳台。
还以为晚上能看到他,结果就是等到现在,橡胶园里采集的胶水经过熬胶等工序后,第一批干胶已经制作成功,林婶也不愧是有经验的熬胶工,部分干胶甚至达到特级品质。
第一批橡胶制作完成后,叶父对整个流程也熟悉了起来,就连叶父也有一礼拜没瞧见阿虎了。
一切都步入正轨,就是阿虎不见了。
拿起手边的报刊正要看,楼下传来脚步声,叶兰绣赶紧看过去,是叶父回来了。
压下一丝失落感,叶兰绣纳闷问道:"阿爹,今天怎么回来这样早?"
叶父抬头看到叶兰绣趴在栏杆上,脸被晒红了,“你也不怕被太阳晒着,德呈从星洲回来了,晚上喊他来家里,我早点回来和你阿娘去吉宁街买菜。”
叶兰绣无精打采道:“阿叔回来了呀。”
又打起精神问:“阿爹,哥晚上一起来不?”
叶父已经走进屋里,声音模糊的听不真切,隐约是不清楚。
郁闷的进屋把鞋子踢一边躺上床,手里的报刊翻来覆去不想看,索性丢在脸上挡住外面的天光,闭着眼睛猜想阿虎去哪里了,微风吹拂进来,不知不觉思考的睡着了。
叶兰绣是被喊醒的,睁开眼天黑了,屋里已经瞧不清楚了,叶母站在门口道:“兰绣,兰绣快醒醒,你叶叔来了,下楼来见长辈。”
“知道了阿娘。”
想着阿虎应该也会来,叶兰绣抹黑穿了鞋,赶紧跑下楼。
叶母提着灯在后面叮嘱:“走慢点,别摔下楼梯。”
楼下叶父在聊天,叶德呈看起来和叶父差不多大的年纪,叶父外表看着憨厚忠诚,而叶德呈穿着长袍看起来则比较儒雅,听到声音,转过来看着叶兰绣,笑道:“这就是兰绣吧?一眨眼这么大了。”
叶父笑着说:“兰绣,这是你叶叔,快叫人。”
叶兰绣赶紧叫:“叶叔。”
四下看了看,又问:“阿虎哥呢?怎么没看到他呀?”
叶德呈眼底划过异样,喝了口茶道:“他呀,应该快来了。”
“阿爹阿叔你们聊,我出去接下阿虎哥。”
身后叶父开始夸阿虎多么伶俐,多么聪慧,叶德呈笑着接话说那臭小子有自己主见,管不住他。
叶兰绣关好门,声音被隔绝在屋内。
“兰绣?”身后少年的声音带着迟疑响起。
叶兰绣走出拱廊问道:“阿虎哥?”
“是我。”
夜风吹的雨豆树哗哗响了起来,圆月躲进了云层,只能看到雨豆树的影子,阿虎从雨豆树下走出来。
叶兰绣想跑过去,又迟疑着站在原地,阿虎走到近前:“晚上风大,怎么不披外套?”
叶兰绣抿了抿嘴低声道:“我以为你和阿叔一起来的,下楼后看到阿叔,他说你要晚一会。”
阿虎轻声问:“你是出来接我的吗?”
叶兰绣点点头,又担心他看不到,“嗯。”
月光悄悄钻出云层。
阿虎笑了起来,伸出手,掌心上躺着一枚珍珠发卡。
“你的发卡丢了,看看这个喜欢不喜欢。”
叶兰绣小声嘟囔道:“这么久没看到你,我还以为你躲着我的。”
“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丢了发卡?”
阿虎心虚,懊恼怎么说漏嘴了,赶紧转移话题道:“最近有点忙,不是躲着你,明天带你去玩好不好?你的腿好了吧?”
叶兰绣松口气:“早就好了,我还以为你嫌我麻烦呢。”
阿虎盯着叶兰绣看了会,认真说道:“我不会嫌你麻烦的,你也不是麻烦,兰绣,你...你很可爱善良。”
可能是月光太过温柔,也或许是周围太过安静,更或者是许久没见,夜色让人变得大胆,借着夜色阿虎说出了心里话。
夜晚很安静,安静到只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叶兰绣抬头看着阿虎,看到他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咬着嘴唇眨了眨眼道:“哥,发卡给我。”
阿虎心里高兴,紧张道:“我...我帮你把发卡带上吧?”
“......好。”声音几不可闻。
深吸口气,手微微发着抖把珍珠发卡别在了叶兰绣的耳旁。
叶兰绣伸手摸了摸,悄声歪着头问:“好看吗?”
阿虎下意识捻着指头,似乎还带着头发的余温,心里一阵悸动,连连说道:“好看。”
夜风吹来,叶兰绣缩了缩肩膀,阿虎有些心疼和不舍道:“夜晚风大,进屋吧兰绣。”
叶兰绣压在心头半个多月的郁闷被夜风吹散,心情高兴起来,“好。”
两人进了屋内,叶母看人齐了开始端菜上桌,叶兰绣去厨房帮忙,叶母只觉得眼前一闪,仔细看了看问道:“兰绣,你的珍珠发卡找到了?”
叶兰绣笑嘻嘻道:“这是阿虎哥给的。”
叶母道:“这品质的珍珠要不少叻币吧?你怎么收这么贵重的礼物。”
叶兰绣压根就没看清,只以为是普通发卡。
叶父和叶德呈走过来,问道:“什么贵重礼物?”
叶母说了珍珠,叶父仔细一看还真是贵重,又去扭头看阿虎,眼尖的看到他胳膊缠了纱布,忙问道:“阿虎,你胳膊怎么受伤了?”
阿虎此刻没有在外面的大胆了,摸着头看了叶德呈一眼,“前几天走夜路滑倒摔伤了胳膊,现在已经好了。”
说完龇着牙甩了甩胳膊。
叶德呈似笑非笑看了自家儿子,没有拆台。
叶母心疼的过来道:“你这孩子,可别乱动了,没伤到骨头吧?伤筋动骨一百天呢!”
阿虎赶紧摇头说:“没有伤到骨头,只是摔破了我就给它包扎起来了。”
叶父觉得哪里怪怪的,仔细看了看叶兰绣,又看了看阿虎,没看出什么,又眼尖的问道:“阿虎,你腿怎么了?”
“不会也是摔得吧?”
叶兰绣闻言担忧的看着腿。
阿虎心里纳闷叶父今晚眼睛怎么这么厉害,看到叶兰绣担忧的眼神,赶紧回道:“阿伯,还真让你说中了,也是那晚摔的,就是看着吓人其实不疼的。”
叶母道:“最近没看到你是不是都是在家养伤,你说说你,你阿爹不在家,你一个人怎么方便?怎么不来家里呀?我好炖点猪脚汤给你补补。”
叶德呈听不下去了,挑了挑眉想说话。
阿虎赶紧道:“阿姆,我在家可就想你这一口了,今晚我要多吃点。”
叶父叶母闻言忙说道孩子最近受苦了,拉着阿虎坐下吃饭,又是夹肉又是夹鱼,一顿饭吃下来碗里的菜就没下去过。
......
酒足饭饱回家的路上,叶德呈冷嗤道:“瞅你这出息。”
“就你这样的几时能打动姑娘的心?”
阿虎冷哼道:“老头,现在可不吃你以前那一套了,喜欢一个人要尊重对方,要用真诚慢慢打动她的心懂吗?跟你说你也不懂。”
叶德呈冷笑,看不出半点儒雅:“丹绒武雅那片都是礁石,有多凶险你不知道?你倒好,自制潜水镜,绑个几十斤石头,拿根红树林就跳下去,英国佬装备那么好下去都不能保证全须全尾的上来,就算你上来了,我还没回槟榔屿,你要被抓到了怎么办?想吃鞭子是不是?你有想过我吗?你要出什么事老子怎么办?”
“不过也没关系,你要出事我就让这丫头去陪你。”
阿虎怒道:“你敢!这是我的事,和她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你不还有大哥吗?”
叶德呈懒得同他争论,“这丫头还算有良心,还知道问你,我劝你喜欢就早点下手,明年你两岁数到了可以结婚了,可别让人把这丫头抢走了。”
阿虎一阵头大,“我的事你别管,你要闲着催大哥回来结婚,实在不行,去扩大地盘去。”
叶德呈冷笑:“回头我就告诉她,你把人家发卡藏起来了。”
阿虎翻了白眼龇牙道:“随便你,去说吧,做个八婆最适合你。”
叶德呈懒得理他。
阿虎在后面一个人又咕哝着,真的被抢走了那能怎么办?自己要尊重兰绣,要对她更好,再说了她还没毕业,等毕业再说也不迟。
想到什么,赶紧跟上叶德呈,回了家冲进房间发现发卡还在枕头下,又从床下拿出盒子,盒子里躺着《新青年》,隐约可见上面写着7月刊。
伸手摸了摸赶紧放回去,躺床上嘴角带着笑意,一夜好眠。
......
叶兰绣头一天下午睡多了,晚上有点失眠,今天天色大亮才睡醒,起床梳洗完,坐在桌前梳着头发,看到阿虎昨晚送的发卡。
拿起来仔细看去,才发现两边是两颗8mm左右的巴洛克珍珠,中间是11mm左右的水滴形珍珠,银白色的珍珠带着微微的虹彩,随着光线的变化流光溢彩。
叶兰绣微微愣住,她没想到竟然是这样贵重的物品,楼下传来声音,叶兰绣跑到阳台看下去,是阿虎。
手里拿着盒子进来了,叶母在楼下招待他。
叶兰绣转身跑下楼,停住脚步,想了想又回房间把珍珠发卡带在了头上才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