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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0 章

    天下只能有一个天子,每逢乱世想当天子的枭雄如过江之鲫不知凡几,玄而又玄的天命最终花落谁家,不到最终时刻无人说得准。

    也许今日王侯,明日便成囚徒,一杯毒酒,一柄刀剑送其上路。

    成王败寇,失败者没有好下场。

    裴静文一直很清楚,她可以陪林建军建功立业,为枉死的兄嫂报仇,唯独不能和他一起命丧黄泉。

    “功败垂成之日,下属幕僚尚可另投他人,为人主者却只能一死,那条路踏上去就不能回头。”裴静文声音压得极低,“他性子素来要强,绝非为苟活卑躬屈膝之辈,他要殉道我愿送他,但我不能陪着他一起殉道。”

    她握住苏乐手腕,正色道:“你是万人之上的大祭司,是我濒临绝境时的一线生机,不要因为我而一时冲动,放弃得之不易的权力和地位。”

    苏乐回握住她,劝说道:“你既然知道危险,那就乖乖留在布日古德,我给你找十个八个相貌比他俊、身材比他魁伟、服务意识比他好的男人任你挑选。”

    话到后面,苏乐越发激昂,声情并茂仿佛正在朗诵诗歌,反正她是觉得林建军配不上乖乖。

    “我听得见,小声些。”腿间还轻微痛着,裴静文没好气地捂她的嘴,回头瞥了眼脸色不快的林建军,便知他又给自己灌了坛醋,小腿肚不禁颤了下。

    “我的意思是鸡蛋最好不要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裴静文痛苦扶额,“你是我最后的依靠,而我也想做你绝处逢生的机遇。”

    农耕文明和游牧文明,向来是此消彼长的关系。

    前者强盛,后者头上便会悬着犁庭扫穴的利刃;前者势弱,后者必定趁其国力衰微挥师南下。

    将来是何光景不可预料,那便只好两头下注,她们两个必须安然无恙活到祖国妈妈来接她们回家那天。

    苏乐摩挲着下巴道:“意思是今晚你一定要同他走……”她委屈地眨了眨眼,“可是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你就不能多陪陪我吗?”

    “不走,今晚不走。”一浪高过一浪的情..潮扑得裴静文脑袋不灵光,不代表她现在还没清醒。

    她今夜分明是被林建军按住颈□□道掐晕过去,连这种事他都敢做,不给他一个教训他怕是要翻天。

    沉着脸走到林建军面前,裴静文冷冷地说:“十一留下,你先回新州。”

    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林建军不敢置信扶着她肩膀道:“你不同我走?在我和她之间,你居然选择她!”

    “至少她不会掐晕我,”裴静文眉眼轻佻上扬,“也不会让我那里痛。”

    林建军品出秋后算账之意,卷翘眼睫的不停扑扇,嗫嚅道:“我那是一时糊涂,我怕你为了她不愿意同我……我只是太想你,我……静文我知错了。”

    “知道错就快点回去,别杵在这里惹我心烦。”裴静文背着手回到苏乐身边,苏乐立即挑衅笑望林建军。

    风水轮流转,这下轮到林建军情绪失控,斛律敖敦三步并作两步,健硕身躯挡在两位女郎身前,脸上的得意快要藏不住。

    翻坐上马背和苏乐同乘一骑,裴静文居高临下俯视林建军,欣赏他慌乱神情,淡淡道:“你现在是新州刺史,肩负新州诸县军政要务,不要为儿女私情误了公事。”

    林建军仰头看着她道:“那你下来随我回去。”

    “夜里睡觉枕头垫高点,”苏乐看热闹不嫌事大,“乖乖选我不选你,好可怜,你老婆不要你咯!”

    裴静文扭头低声咒骂道:“快闭嘴吧你,再刺激他,他真会动手抢人。”

    “那我可得快点带你回去,”苏乐揽抱住身前人窄腰,夹紧马腹一甩鞭子纵马离去,夜风吹来她的得意,“别人家的老婆就是香。”

    握成拳的手骨骼嘎吱作响,林建军脸色阴沉得能滴水。

    秋十一眼观鼻鼻观心,踩着马蹬翻身上马,丢下一句“我去保护夫人”,毫不犹豫离开是非之地。

    “看在娜木罕的面子上,我准许将军随时造访王庭。”斛律敖敦安抚地拍他肩膀,嘴角快要咧到耳根后,“巴雅尔在王庭享别吉待遇,将军大可放心离去。”

    所向披靡的精锐鹰卫,跟在差点统一圣翟草原,勇猛善战的青年身后,马蹄飒沓溅起草屑泥点。

    林七垂下眼眸站林建军身旁,宛如石像动也不动,耳畔炸开突兀可怕的沉闷笑声,一声接着一声,足可见身侧人被气得肝脏爆裂。

    凉风习习,笑声终歇。

    壮了半天胆的林七正要劝说,林建军轻跃上马,单手执缰,语气寡淡地命令道:“回新州。”

    她就是气他悄悄捏晕她,气他不和她商量偷偷带走她,气他行事粗莽不知轻重弄疼她。

    她不可能久居布日古德,对,等她气消她就会回他身边,他在她心中独一无二,才不会为了苏乐抛弃他。

    反复这样想着,林建军心绪渐渐恢复平静,镇定地思考接下来的事。

    等她气消不知要多久,还是得从旁的事下手,只要把她哄回新州,苏乐就别想再带她回布日古德。

    是了,想个法子哄她回新州。

    似乎想起什么,林建军刹那间豁然开朗,马鞭落到胭脂麒麟身上,他脸上绽放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布日古德王庭,可敦后帐,苏沁绕过屏风进到最里的寝居处。

    “什么!裴先生与大祭司同乘一骑归来?”高瑕月失手跌碎琉璃盏,眉心微蹙追问道,“那林建军呢?”

    踢开溅进琉璃碎片的绣鞋,苏沁取了双新的摆好。

    他掏出手帕半蹲寝榻前,为她擦去洒落脚背上的牛乳,一面回答道:“林二哥独自返回新州。”

    高瑕月震撼道:“夫君和好友,她竟选择好友,”她轻揉眉心,“原想借她收大祭司为大魏所用,未料到她这般不知家国大义,从前情谊终是错付。林建军也是个无用的废物,连自己的女人都管不住。”

    苏沁默了半晌,说道:“公主可记得阿丽雅王?”

    高瑕月垂眸看他,点到而止:“你的意思是……”她拍掌笑了笑,“想来阿丽雅王应当就要平定内乱,不日便能回到王庭述职。”

    甫一回到新州,林建军火急火燎命人去唤嵇浪,侍从回禀他去了军营,林建军索性策马出城亲自寻他。

    打马过辕门,林建军长腿一跨跳下胭脂麒麟,大步流星往大帐行去,井然有序的军营因他突然到来,空气中弥漫着严阵以待的紧张。

    嵇浪原在巡视日常训练,听得亲兵禀报纳罕地跑去大帐。

    他半只脚才跨进帐中,便听见林建军急切地说:“适才我问希夷真人,五天后乃是上吉之日,你与赵娘子那天成亲正合适。”

    还以为他要说了不得的大事,嵇浪倒了碗凉茶水一饮而尽,平复粗重的喘息声。

    悠哉悠哉坐林建军对面,嵇浪戏谑地打量他,转动拇指上射决明知故问:“嫂嫂不肯同三哥回来?”

    “怎会?”林建军嘴硬,“我看大祭司抱着她哭得厉害,特意叮嘱她多留几天陪陪大祭司。”

    嵇浪慢条斯理点了头,一本正经询问道:“幺幺好不容易答应成亲,我想给她盛大的婚礼,五天太赶,三哥觉得明年春天如何?”

    “夜长梦多,早些完婚为宜。”林建军一副为他考虑的模样,“赵娘子未补避孕剂,倘若未婚便有了身孕,于弟妹的名声也不利。”

    “这么快就改口?”嵇浪不客气捧腹大笑,不过后半句话确实有理,“五天太紧许多来不及准备,七月又不宜婚嫁,八月初吧,月余时间总能备好。”

    林建军语气颇为勉强:“那便定下八月初,”说着豪气地挥了挥手,“我私库里的东西你随便用。”

    “娶妇娶妇,当然得用自己赚来的金银钱财。”嵇浪话锋一转,“不过三哥好歹得送弟妹贺礼,东郊的十里桃林温泉庄,明年春日开花后定然极美。”

    “何时变成这般模样?”林建军指着他无奈笑骂,“你是坏透了。”

    嵇浪挑眉道:“再像从前那样温吞敦厚,觊觎我这个位子的豺狼,只怕要活剥生吞了我。”

    同嵇浪说定,林建军背着手检阅牙兵训练情况,期间受邀和几个胆大的比试,无一例外将人撂倒在地,赢来一声声中气十足的叫好。

    除了尊重识文断字的读书人,军中一向以实力为尊。

    林望舒早些年是共和国军医,深谙军事化管理之道,她任司兵参军再合适不过。

    该如何弹压不服女人的牙兵,那就不在林建军的考虑范围。他已给她机会,能不能抓住,全看她自己的本事。

    宋宗霖从前打过仗,可惜他是被指挥那个,对排兵布阵了解不多,林建军只给他队长的职位,先从基层做起,再慢慢往上爬。

    和两人叙完旧,林建军站远处观望四个少年操练,他们如今为石嵩麾下马弓手,还在学旗语和令行禁止。

    石嵩眼睛尖,瞧见林建军,挥手示意牙兵暂歇,抬脚向他靠去。

    他抱拳道:“使君,可要唤他们过来?”

    四个少年抢夺木瓢豪饮凉茶水,林建军摇头失笑道:“罢了,”停顿片刻问道,“入营后他们可有自恃身份欺凌旁人?”

    石嵩回答道:“没有,”他顿了顿,隐晦道,“前两天林耀夏身体不适,遭新兵蛋子言语奚落嘲讽,她和那人拳脚相加,林光华、林瑛、李枫相助,五人皆罚负重行军三十里。”

    “知道了。”林建军轻描淡写,转身离开,行至辕门遇嵇浪,两人并驾齐驱向城池行去,“别人家的女儿娇娇养在闺阁,扁担花身体不适,每天却还要进行繁重操练。青苍,我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

    嵇浪望着碧空如洗的天,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三哥,我说句难听话,太平年月为利益卖女卖妹求荣的父兄都比比皆是,何况动荡不安的乱世?”

    他怅然道:“不管现在他们感情如何要好,三哥总要未雨绸缪的。不想扁担花毫无还手之力地沦为供人摆布的棋子,三哥就需得狠下心肠,扔她进军营放任她自己闯出来。”

    说罢,他轻声道:“如果真有要怪的,就怪她投错胎做了女娇娥,不想被男人吃抹干净,那就得学会吃男人。”

    良久,林建军轻应一声。

    七月中旬,王庭张灯结彩,迎接平定臣属叛乱归来的阿丽雅王。

    欢歌乐舞洗不去腥风血雨,半年多没见的阿丽雅王章灵,大马金刀坐席间喝酒吃肉。

    她明明在笑,却比不笑渗人,仿佛高坐云端漠然俯视蝼蚁,蜕变成一个真正的上位者。

    斛律敖敦举杯遥敬——敬大权在握的阿丽雅王。

    章灵仰头饮尽黄金杯中酒,慢条斯理放下酒杯,眼尾扫过苏乐身旁的裴静文,唇齿深处溢出意味不明轻笑。

    随后她落寞地敛了眸子,一杯接着一杯灌酒。

    高台之上,高瑕月端庄淑雅,将她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是夜,裴静文遇刺,秋十一护主重伤,大祭司震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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