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育处内剩下搬完册子后的一片狼藉和累的气喘吁吁的牛重圭。
“牛主任，我什么时候进班？”沈煜走进来，他在校园里转了快一个小时，等牛重圭把高二各班安置好才回来，把教学楼五层楼都走遍了。
“你爸跟我说你待会有些事情，校门口已经有人来接你了，你明天再认识新班级新同学也不迟。”牛重圭翻看着手机信息，十分钟前沈悠启发来信息，‘牛主任，沈煜下午有些事情要处理，半个小时后有人去接他，还望通融。’
沈煜蹙眉，他清楚今天是什么日子，迟早要面对的。
很快，沈煜调整好面部表情，向牛重圭笑了下，“好的牛主任，那我先走了，明天我还是先来找你吗？”
“对，明天早上八点钟来三楼德育处办公室等着我，我带你进班。”
寒暄了两句，沈煜便走了。
沈煜想着，沈悠启给牛重圭发信息简直就是多此一举，他来实验中也是沈悠启的意思，不知道是满足自己的私心还是满足自己的私心，放着一中不上，偏偏来实验中，沈煜不想多想，他只是觉得不是在高二升高三的阶段转校就已经是万幸了。
他从正门下去，却不打算从正门直接出去，拐了个弯，绕进了刚刚在楼上观察到的小花园，实验中的校园四季不同，像个生物时钟，将偌大的校园分为四季。
学校大门正对正北方向，西北片花坛是花朵形状的，五瓣花，六个花坛，三棵玉兰，两棵樱花还有一颗桃花，现在已经快秋季了，花自然就败了，沈煜看着校园俯视图，往东南方向走。
途中经过医务室，他看到里面有两个人在接吻，亲的难舍难分，沈煜见怪不怪，没怎么在意，瞥了眼，他觉得那人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顾景屹？他脑袋里浮现出这个名字，之前沈悠启和顾家有过联系，在饭桌上与顾景屹见过面，两个月前，不是很久，还记得这副脸。
顾景屹想窗外望去，看到有人，把帘子拉上，他也看到沈煜了。
时序把他推开，脸扭到一边，“我看不见了。”
“那就不看了。”顾景屹坐在医务室的小床上，将时序一把抱起，放到自己怀里，抱着他，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这样安静的抱着。
“睡吧，我在。”
时序安安分分的在顾景屹怀里睡着了。
沈煜走到校园的东南角，花坛是圆形的，只有一个，修的很大很大，是银杏树。
风刮过，从脸上拂过秋天的痕迹，沈煜抬头看着这棵银杏树，应该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了，他从地上捡起一片银杏的叶子，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校服是今天早上拿到的，沈煜不想引人注目，没洗过的新校服套在身上，有些痒。
他往花坛里看，有只三花正窝在树底下，沈煜看着那只猫失了神，阳光洒落，照的小猫好生舒服，伸了个懒腰。
沈煜走过去，小猫对自己喵了一声，沈煜发现自己没带什么吃的能喂小猫，他看旁边有个小卖部，进去想买根香肠。
在小卖部里面的是一位年龄老成的大爷，沈煜拿了根香肠，问大爷，“多少钱？”
“一块五，是准备拿出去喂牛奶吧。”
“那只猫的名字吗？”
“是，是去年一个高一的学生把他养在这里，”老爷子指了指货架旁边的一个篮子，里面放了一层褥子还有枕头和被子，那是一个猫窝，“他说他在他们家楼底下捡到的，家里面妹妹还对猫毛过敏有哮喘，只能寄养在这里，我想这一个人在实验中看着小卖部也无聊，有个伴也好，也应了下来。”
老爷子接着问，“小同学，你看着面生，新高一的吗？”
沈煜心想自己长得很像初出茅庐的小孩子吗，为什么都觉得自己是高一的？
“新来的。”确实是新来实验中的。
沈煜从书包里拿出一把折叠小刀，拨开火腿肠外衣，走到外面，蹲下身子，嘴里喊得不是牛奶，是花花，那是母亲去世前留给沈煜的猫，后面被沈悠启处理了，他再也没见过花花。从那之后，沈煜就将自己和母亲的过往全都藏起来，不见光。
手机震动起来，来电显示人‘陈叔’。
“喂，陈叔。”
“小煜，我在校门口，赶快出来吧。”
“好。”
沈煜挂断电话后没有走的意愿，看着牛奶，天很蓝，像是被拉回了夏天，可没有夏天那么燥热。
沈煜回过神来，牛奶吃的很快，他把垃圾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摸了一下牛奶，往校门口走。
坐上车，他快速的换了一套休闲装，将校服叠好放到袋子里。
“沈总说，今天要把你带去陵园。”
陈叔的话说的很平静，沈煜也平静的回复，“嗯。”
“小煜，今天还去和记参加晚宴吗？”
沈煜避开他这个问题，不想回答，“陈叔，先回趟嘉安吧。”
“沈总说接到你之后直接去陵园。”
沈煜没再说话，陈叔也不再理会沈煜的意愿，开车前往陵园。
下车后，他对上沈悠启的目光，沈悠启刚准备开口，沈煜径直往里面走，想忽略沈悠启，不曾想，被沈悠启叫住，“沈煜，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沈悠启也向前走，沈煜不想跟他同步，没两分钟走到了一个放着蔷薇花的墓碑前，上面刻着沈悠启妻子江祁之墓，沈煜的母亲。
沈煜冷冷的说，“沈悠启，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吧。”
沈悠启没有说话。
沈煜蹲下去将蔷薇扔了出去，花不是很新鲜了，扔到沈悠启身上的时候，大半的花瓣已经散落。
沈悠启没有开口，她记得江祁年轻时最喜欢的就是蔷薇。
沈悠启没了刚刚的威严，捡起地上的一个蔷薇花瓣，“回家吧，祖母还惦记着你。”
那不是家，家里应该有母亲的，现在没有了，所以那里不是家。
“嘉安的监控不拆掉，今天我会砸掉，我希望你手底下的人办事利索点。”
“我在为你的安全着想。”
“没别人了，别装了。”
沈煜觉得今天不能在这里多呆了。
沈煜走了，不一会旁边来了沈悠启的司机，“沈总，今天那家花店送花的人出了点问题，可能要半个小时后才能把今天的蔷薇送过来了，昨天的蔷薇还没来得及换。”
“知道了，你们先走吧，蔷薇到了给我发个信息。”
等到司机走后，沈悠启单膝下跪，靠近墓碑抚摸着“江祁”两个字，“他们说你是为了给沈家繁育后代的，我知道，你是江祁，你是江祁，是我的妻子，江祁，你好傻啊，你走了，没人听我说话了，小煜他恨我，母亲憎恶我这副模样，沈家太大了，人太多了，你在就好了。”
沈悠启说了很多话，没有哽咽的情绪，也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像是念了一篇无聊的演讲稿一样。
沈煜上了车，“陈叔，回嘉安。”
“小煜，你祖母还在家里等着你那。”
沈煜的眼神很淡，像是没有感情的，语气更是平淡，“陈叔，那不是家，别拿祖母来当你们牵制我的理由，我说回嘉安。”
这语气真瘆人，陈明看着后座的十七岁少年，让人想起沈悠启年轻时盛气凌人的模样，父子俩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陈明也不清楚沈煜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或许，是从离开祖母那些天，或许是母亲离世的时候，或许更早。
陈明应声答应。
校园内。
时间过了将近两个小时，顾景屹搀扶着时序往班里走，“你至少得装一周。”
“那我说跟你去厕所，他看我们俩手拉手，怎么解释？”
“。”顾景屹接不上话，他看着时序脚上缠的绷带，把时序公主抱了起来。
时序挣脱着要下来，“顾景屹你混蛋，现在趁着人都走完了，你就光明正大的耍流氓啊！你快放我下来！”
报到第一天，本来事情就不多，他们还在没人的医务室里磨磨唧唧的，回来的时候自然人都走光了，现在还是周六，三层楼都没人了。
顾景屹拍了一下时序的屁股，“安分点，我抱你回班，如果你在挣扎，被李老师看到，我看你怎么解释。”
时序不闹了，被顾景屹抱在怀里，靠在顾景屹温热的胸膛里。
班里现在除了睡着的段述，已经没人了，顾景屹把时序放在第一排的位置上，头准备靠过去，被时序躲开，“不许亲了。”
顾景屹用手把时序头发上的毛絮拿起来，放在时序的眼前，“你在想什么？”
时序一下子恼了，挣脱顾景屹的束缚，“今天晚上你别想在饭桌上见到我！”
时序吼这一下子，把段述吓醒了，模糊的声音问道，“时序，你要干嘛啊？脚崴了？咋回事啊？”
时序走到后排，侧坐在他的前面，“脚没崴，找个理由出去了。李老师有通知什么事情吗？”
“没，搬完书，放了会人物传记纪录片，到时间就让我们走了。”
“那你怎么没走？”
“昨天晚上生物钟没调回来，只睡了四个小时，刚刚一趴下就不想起了。”
没聊两句，三个人分成两路的分别了。
段述没有离开学校，往学校的东南方走了过去，到了那棵银杏树地下，牛奶还在那里晒太阳，段述不禁调侃一句，“猫生惬意啊！”
段述想着下午还没来喂过牛奶，应该饿了，进了小卖部，“张爷，拿根火腿肠，我今天下午还没来看过牛奶，小家伙一定饿坏了吧？”
“呦，今天你还真没猜对，刚刚有一个高一的孩子进来喂了根香肠，牛奶估计已经饱了吧。”
“这么不巧吗？”段述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用手抓了抓牛奶的背部，“牛奶，你怎么这么好骗啊，谁给你东西你就吃？万一有一天有人害你怎么办？嗯？”
段述把牛奶抱在怀里，像抱孩子一样颠了两下，小猫继续晒着太阳，“今天没时间陪你了，家里还有个‘小猫’在等我，明天给你带新买的猫粮。”
段述说罢，和张爷也说了声再见，离开了学校的东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