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明叹了口气:“顾娘,你也别戏弄姜兄了。”
顾善愿掩面:“王小公子那里的话,我也是喜欢姜郎君的紧。”
“你这遇上个俊俏郎君都说喜欢。”
“哎呀,莫要戳穿人家。”
两人说罢,顾善愿领着三人上了二楼:“楼上还有个位置好的雅间,今儿我给王爷和王小公子安排两个新从江南来的姑娘,一手古筝弹的叫个好。”
王景明连忙拉着顾善愿:“今个阿芜可在。”
“芜娘?”顾善愿见王景明点头。随即轻笑一声:“成,您等着,芜娘今日有演出,等结束了就给您安排。”
顾善愿离开,三人入座,王景明给两人倒茶,姜昭道谢。
烟雾缭绕,茶香四溢。
雅间凭栏往下看去,正好对着一楼舞台,只见下面人头攒动,都是在观望。
姜昭扫了抿了一口,瞧着杯中茶沫。
“这姑娘如此受欢迎?”
王景明端着茶杯,靠在座椅上:“当然,阿芜姑娘是如今华京琵琶弹的最好的,都是公主府的座上宾。”
“长公主府?”姜昭挑眉。
王景明:“这下知道阿芜姑娘的厉害了吧。”
姜昭轻笑点头,长公主李貌封号昭阳,是陛下之姐,有救驾之功。
因出了林驸马之事本以为会被牵连,但陛下居然还特许久留在华京,足以见得这位长公主的位置。
听闻长公主素来有惜才之名,只是这惜才也有要求,独爱长相上成的门客。
所以如今谈及长公主,更多的都是这风流韵事,想到这姜昭余光看向李涉。可他的视线都在台下,不知下面谁道了句:“芜姑娘来了。”
只听音乐声起,见四位姑娘握紧红色绸带从天而降,旋转,衣裙之下包着的花瓣纷纷落下。
而四位姑娘在空中散开,中间豁然出现,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
她头梳高髻,身披璎珞,黄绿相间的长裤随着动作舞动。而手中琵琶却能在此时响起。
乐声和舞蹈相持,女子落地旋转,璎珞与臂钏发出金饰相撞之声。披帛飘动,乐声高扬而上推至顶点。
一曲罢,女子面纱飘起,面庞白净,可却从右边面颊而下沿至颈部,有着淡粉色如同血管一般脉络的花卉纹样,栩栩如生。
这是画的?还是刺的?
周着喝彩声响起,姜昭回过神来,姑娘已经不见。
她问:“这就是芜娘?”
“怎样,这琵琶是不是一绝!”
“是…一绝。”姜昭回想起才的琵琶声,张驰有度,可不是一朝一夕练出来的。只是比起乐声,这舞蹈同样吸引人甚至更胜:“这舞也精彩,只是不觉得有些反客为主?”
视觉与听觉是人获得直接信息的方式,两者比较,视觉会更加深刻直接。
“这舞我排的。”
王景明轻声道,这个结果姜昭没有想到,只见他扫过下面的众人,问:“姜兄,你说下面有多少人听的懂芜娘的琵琶声。”
“……”
芜娘琵琶技艺精湛,只是才的曲子听似高亢,但又一股淡淡的颓废沉重之感。
知音难觅,听的懂的更难。
“估计一半都没有,这是乐坊,但又有几个真是来听琴的?在说乐坊营生,需要的是实打实的银子。”
王景明说的不无道理,姜昭默然。下一刻房门被推开,是芜娘抱着琵琶进来。
她先是向三人行礼:“芜娘见过岐王殿下,王小公子,还有这位公子。”
芜娘已经卸下面纱,可以清楚地看见她从右脸颊而下至锁骨的粉紫色纹路。
姜昭这才看清,是鸢尾花。
李唐人不流行刺青,推至上古还有五大刑之说,倒是在些胡商和西南部落见过。
王景明示意入座:“我有几日不来,你这弹的更好了。”
“王小公子谬赞”,芜娘抱着琵琶,低声道:“芜娘为诸位抚琴。”
说罢她手指拨动,琵琶声泄出,铮铮声扣人心弦。
这次的乐声轻快,清脆悦耳,曲谱连贯,比起才在大厅所演奏的更显技艺高超。
一曲罢,待姜昭回神,芜娘已然上前为李涉倒茶。
王景明意犹未尽,瞧着芜娘有些兴奋:“此曲我从未听过,还真有些意境。”
芜娘缓步又为王景明倒茶,轻声解释:“这是我路西北所习的民间小调。”
“《成观》?”姜昭出声:“作此曲乃前朝柳成观,一生做曲无数,就这一个最佳,后人就用他名字命名。”
芜娘有些惊讶:“姜公子听过?”
姜昭微顿,见着王景明和芜娘的目光,解释:“我母亲善乐器,犹善琵琶与古琴。年轻时寻过不少古谱,《成观》也是从我母亲那听来。”
王景明恍然:“对对对,姜兄母亲姜夫人可有西南第一姝之称。这琴艺可受过沈太后的夸赞,我记着姜兄妹妹也承了姜夫人的琴艺,当年在中秋花会上一鸣惊人,可惜我当时没能瞧上一眼。”
许是想到姜熹微的结局,王景明逐渐没了声音。
芜娘上前为姜昭倒茶,目光停在她的身上:“芜娘没想到姜公子能知晓此曲。”
她的目光炙热,姜昭一时间被盯的不自在的很,可芜娘却更加上前凑的更近:“先前芜娘就听闻姜公子的名号,也没料到能和姜公子相见。”
姜昭听罢,觉得这话里外都透着怪异,她正想开口可芜娘动作更快。
“不知姜公子能否常来乐坊。”
“……”
一声响亮的口哨声,打断了房里凝固的空气。
姜昭回头发觉是王景明,随后朝着芜娘讪讪一笑:“一定一定。”
“唉。”听到姜昭的回答,芜娘眉头轻蹙:“我可听过太多男子说过这话。”
不知何时,芜娘已经和姜昭贴的极近,她的抬手指了下姜昭的胸膛:“姜公子切莫说谎,芜娘会伤心的。”
这种感觉叫姜昭觉得四周都被芜娘笼罩,想要后退,却被芜娘攀上肩颈。
姜昭身上瞬间汗毛竖起,弹跳起身:“芜姑娘自重。”
“自重?”芜娘歪头,轻笑:“姜公子来此不就是做这的?”
“芜姑娘!你琵琶技艺京中无人可敌,何必如此。”
“可这是乐坊。”
“对这是乐坊。”
芜娘起身,姜昭有些后怕,退后几步站在了李涉身后。
李涉瞧着她,衣衫因才的动作有些发皱,虽面上镇定,但耳尖的泛红,早早的出卖了主人。
经过这么一闹,终于进入正题,姜昭跪坐在李涉身后:“我等此番前来也有一事。
芜娘可听说过京中的连环杀人案。”
“命案?不是说是鬼神之说,京中四周寺庙香火都好了不少。”
姜昭为芜娘倒茶:“子不语怪力乱神。”
芜娘抿了一口茶:“这可不是你我不语之说,他们说,百姓说,说的人多了便是真的。”
“事间之人总喜欢将无法解答之事,归之于鬼神,鬼神又不是销赃窝。”
王景明听着两人说话有些急不可耐:“芜娘,你去过的地方多,可有听闻这心脏一说有何用?”
“命案芜娘不知,但心脏芜娘倒在某本古籍上见过。
心藏神,生之本也,神明之府也。他们认为人心为君主之宫,掌人之命脉,而血脉相存,亲人之心,能使人起死回生。”
……
三人出了乐坊,王景明皱着眉,回想到才芜娘所说:“这也太荒唐了。殿下,姜兄,你俩不可能信吧?”
姜昭:“正常之人会杀人取其心脏吗?”
“但为了一个亲人去杀掉另一个亲人?这也太离奇了。”
李涉挑眉:“若死掉的是你至亲,而你可以杀掉自己讨厌已久的某个远房亲戚。”
“可这是条人命啊,他也有自己的亲人朋友。”
李涉见着王景明,叹了口气:“所以你不是杀人犯。”
王景明:“那殿下如果是你,你会吗?”
姜昭也看向李涉,有些好奇答案。
李涉没想到王景明会反问,轻笑。夜间晚风吹起他的衣角,发间的发扣流苏扬起。
同是响起的是男人的轻笑声:“我只会杀掉害死我家人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