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渐渐暗了,月升日落。
“哥哥,你回来了。”
顾檐起身下榻
“嗯。”纪赋解开斗篷系绳,见他赤脚小跑到身旁,不由无奈,
“你不怕冷,冻坏了可怎么办?”顾檐摇摇头
他将斗篷披在顾檐身上,随后又是榻上一坐。
榻几上小炉剩些温水,纪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右手一覆,一个白瓷纹花的圆罐凭空出现在案几上。
他道:“来,替我泡茶。”
顾檐闻言起身,提了壶开门下楼了。
纪赋遥遥看着窗外,那人影步子沉稳又轻快,没一会儿便来到几簇红梅丛中,他将壶身靠近,用壶盖轻轻一拨,雪便纷纷落进壶里。
茶香悠悠热飘出窗外,纪赋微抿一口。淡淡道,此茶不错。顾檐捧着杯,只道,这茶虽好,却是性寒,不能多饮。
“你如今多大了?”纪赋开口,
“十一岁。”
“你,可曾想过以后?”
“天床地被,四海为家。”
“有没有想过修仙?”
“?修仙?”
“不错,长清门我勉强能说上几句话,不如.....”
纪赋垂眸,喝了一口茶继而道
“你入我仙门,随我修仙吧。”
“!”顾檐愣了一瞬,眸光闪动,而后迅速高举茶杯恭恭敬敬双膝跪地,
“徒儿拜见师尊!”
纪赋接过茶杯放置案边,径直上前将身着单衣的顾檐扶起
“—日为师,终身为父。往后我便是你的师尊了。”
“嗯。”顾檐微微一笑,眼里似有漫天星光,盈盈洒洒。
“手拿来,为师帮你测测灵根。"
纪赋捏指汇聚光芒往顾檐眉心一点,他的右手上便浮现出三团红色火焰
“不错,真是个难得的好苗子。”
“师尊,我是什么灵根。”
“五行相生相克,你和师兄一样是火灵根”
“师尊你呢?"
“我是水灵根”
“那师尊岂不是受我所克?”
“不会,为师是双灵根,一则是水,还有嘛..”他摸摸顾檐的脑袋
“日后告诉你。”
纪赋继续给他讲修仙界,讲长清门,直至夜深..
次日清晨,顾檐早早醒来。
东风一拂,梨花落了满地,白雪的花瓣纷纷扬扬漫天落下,清婉雅然。
“这郎君只是感染了风寒,小郎君不必忧心,多休养几日便好了。
老郎中捋了捋胡子,看着顾檐心想,这孩子小小年纪便如此懂事,瞧他这样子便是没了娘,可怜有这么个病殃殃的爹啊,开了几味药便提着药箱走了。
纪赋半睡半醒中写了书信放于灵力幻化的梨花上,继而那花旋转漂浮起来,由窗外向天飞去。
梨花在天际中飘荡,没一会儿周遭的景色巨变,群青之下,“长清门”三个大字篆刻在石门之上,花儿飘到了临安阁,落在窗沿,幻化成一张信纸。
屋内榻上男子抬手,信纸便向他手中飞去。“怎么?”对面紫衣男子懒懒道
“阿宁要回来了,五日后启程。”蓝衣男子轻声道,那书信又变成梨花,枯萎了。
“这么快,二师兄染了风寒,也不多休息几日?”
蓝衣男子闻言却是神色异常,而后静默不语
饭点,缥纱轩。
“莫大哥,掌门看起来很中意你,你说哪位仙尊會收我和阿清为徒?“
叶问铃右手托腮,左手玩着耳后垂至胸前的细长辩子。
“吃饭吧。”
莫溪遥从食盒中拿饭菜:“我看你和阿清都要拜在灵泽仙尊门下”
“为何?”
“我也只是推测"他坐下
“灵泽仙尊喜动,时而下山游玩,他常年独自住在半星阁,若有徒弟陪伴,想必他也不会那么寂寞了”
“寂寞......莫大哥,你怎么知道......"少女的话未毕,便被打断
“对了,阿清呢?怎么不出来吃饭?“莫溪遥问道
“啊,他....还在睡觉...
“什么...都日上三竿了还不起?“他下榻,向里屋走去,先是轻敲低喊
“叩叩一萧清皑!"屋内十分安静,莫溪遥眉毛一挑,正欲破门而入
“吱呀-—”木門轻轻开了,莫溪遥站在门口,望着空无一人却无风自开的门扉,不由心生疑惑。
突然,一个青面獠牙满脸长毛的鬼怪出现在门口,它转动着大眼珠子直直盯着莫溪遥,莫溪遥后退一步,迅速抄起石架上的长剑,獠牙鬼怪提起长刀,两人瞬间开打起来,叶问铃悠闲地坐山观虎斗,两人来回出招,气势上不分上下,莫溪遥心想这要打到什么时候,在几个回合后,便收了剑气。
对面鬼怪见他不再动作,也收起大刀,他往头上一扯,青面獠牙的面具被摘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眉骨清秀的脸庞。
少年顽皮地轻笑,琥珀色的眼眸神采奕奕,“莫大哥,你怎的认出我来?”
“身型。”
“啊?就凭这个?”萧清皑微诧
“嗯哼。”
“阿清,你俩再切磋下去,饭菜都要凉了。”
叶问铃又从食盒中取出一双碗筷,三人坐在榻上用食,而后又是午后小憩。
春雨的暖阳驱走了隆冬的严寒,流水潺潺,声声不息。
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好日子,顾檐来到了长清门,纪赋又有了两个徒弟。
那夜,星光满天。
“哎~”里屋内,萧清皑在床上打滚嚎叫
外屋的顾檐看了看,却没有说什麼,继续捧书夜读。
萧清皑坐不住,立刻从床上蹦到他的跟前,眼神里流露出期待
“师兄,你是不是有话问我?"
顾檐闻言,皱着的眉头即刻平缓,道
“不是,我只是觉得你很是聒噪,叫我无法静心看书。"
“......”萧清皑红了脸,顾檐合上书,静静看向他
“不过你有什麼烦心事,可说与我听。”
萧清皑心里一暖,往顾檐身旁一坐,
“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有点儿想我爹娘了。”
顾檐沉思,继而抬头望向窗外,道“人生无常,没有谁会一直陪着我们。
“连师尊也不能么?”
“不能。”
雕花门外,纪赋听着顾檐说的话,心中一股莫名的失落油然而生,手中的食盒似有千万斤重
“师尊,你怎么不进去?”叶问铃拉了拉雪白的衣袖,纪赋只是笑笑。
"师兄,阿清,你们在吗?”问铃敲了敲门
萧清皑朝门口喊道:“铃儿?你怎么来啦?”
顾檐先是看到女孩儿欢快地晃着双辫子进门,而后一抹白色衣角飘然入内。
“师尊!“萧清皑瞪大了眼睛,他急忙跑过去一把抱住纪赋
“师尊,你怎么来啦?”纪赋只觉腿部被一个重重的团子压住,见萧清皑小脸蹭着他的衣裳,哭笑不得。
问铃抱臂撤撇嘴“二师兄,师尊都快被你压得走不动了。”
"哼!你好意思说我,你忘了上次是谁把我的玉佩压碎了?"
“你说什么?!明明是是你自己压碎的还赖我?”
“呵,要不是你推我,我的玉佩能被压碎?"
萧清皑抱臂问铃半手撑腰,萧清皑破口大叫,两人一来一回吵个没完没了了
顾檐走到纪赋旁边,不待他反应,沉重的食盒就已置于案桌上,顾檐又从榻边柜子里翻出两条厚皮子,铺好后放下一半支起的窗子。
“师尊,你们过来坐吧”他下榻给茶壶添入沸腾的热茶,回来已见纪赋将食盒里的东西拿出,红莹似火,香甜芬芳,是柿饼。
“嗯?柿饼!师尊,你怎么知道我们爱吃!"
萧清皑惊喜欢叫,一旁的铃儿虽早已知道却也是两眼冒光,两人巴巴地趴在榻边,
“巧了,你们三个都爱吃。只是柿饼不宜腹空而食。”说着,他又打开第二层食盒,拿出一碟桂花糕来
顾檐夹了几块桂花糕,又夹起好几块柿饼,装到小蝶中端给纪赋,淡淡道:“师尊先用。”
小小年纪却是十分的懂事,顾檐虽有着孩童稚气的脸庞与身躯,可纪赋明白,他的内心住着一个与外貌不符的大人。
“明日,你们该开始修仙了,今夜早些歇息,莫要贪玩。”三人齐齐点头
夜半,星光依旧点点。
“师...师尊.....”门外传来清脆稚嫩的声音,纪赋用灵识探去,只看见问铃裹着被褥瑟瑟发抖,
“这是怎么了?“他迅速跑到门口把问铃抱起来,轻声柔语问道,不料这近乎安慰的话语竟惹得问铃埋头低声抽泣起来“师尊,我害怕.....爹娘不在身边,呜~我一个人好害怕!”
“不怕,师尊陪着你,来。”他捏袖为哭花的人儿拭去眼泪,而后将她抱起拍拍后背
“不哭不哭,你看,哭成小花猫就不好看了。被子盖好,着凉了可难受,今夜便先暂且在我这里睡一觉吧。"
“嗯。”问铃两眼汪汪,听闻却是抓紧被褥闭眼准备入睡了。
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期间掌门师兄的大徒弟来过一次——只是远远地见他找清儿和问铃说过几句话便匆匆离开了。无意间听掌门师兄说过
“溪遥修炼刻苦。心性上佳,天赋上乘。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看师兄的意思,不出意外,溪遥就是长清门下一代掌门。只是这其中还有许多门道要过,溪遥年纪轻,需得磨练磨练。